他是一个透明人 第40章

  谢父笑说,“待会跟知谨去海鲜市场抓两只龙虾,马上就有精神了。”

  江遥说好,挪着眼睛看了眼身侧的人,只见到对方一小片白皙的下颌,又迅速收回。

  附近的市场应有尽有,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下了车,江遥寸步不离地跟在父亲身边瞎忙活,被谢父塞了个篮子,“跟知谨去逛逛,想买什么就买,叔叔给钱。”

  说着又拍了拍谢知谨的肩,“别总闷在家里,多和江遥说说话。”

  谢知谨不置可否,但没有再跟上父亲的脚步,顿时只剩下两人。

  江遥提着篮子,犹豫半晌,决定继续黏在江父身边,可他刚刚迈出一步,谢知谨却已经出了声,“走吧。”

  “我还是......”

  昨晚贺鸣的话让江遥耿耿于怀,他无法再心安理得跟谢知谨独处。

  但谢知谨却静静地看着他说,“外面有人在卖冰糖葫芦。”

  江母不让江遥吃路边小摊,觉得不卫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放任江遥吃上那么几串。

  谢知谨不爱吃酸,可如果在路上碰上了小摊子,会给江遥捎带一串,让江遥躲在他房间偷偷吃。

  但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江遥已经长大了,在大学没有人管,可以光明正大地吃江母口中的垃圾食品。

  谢知谨这样说后,不等江遥回答,率先迈开了步子。

  江遥只好跟了上去,还没有吃到冰糖葫芦,心里就已经被酸甜的滋味浸满。

  三道

  小贺:以退为进的茶艺攻击,老婆心疼死我了吧!

  小谢:差不多得了,跟老婆逛街去了。

第43章

  市场喧闹不已,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烟火气十足。

  谢知谨和江遥穿梭在人群中,前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发现后者落后几步,行走的速度渐慢,直到两人并肩而行。

  江遥手中拿着谢知谨给他买的冰糖葫芦,对方已经帮他拆开了,他默默咬下一颗,山楂的酸味炸开,五官顿时皱成一团,转眼见到谢知谨正垂眸在看他,没好意思吐出来,囫囵咽了下去,讪笑道,“真酸。”

  他只是随口一说,谢知谨却握着他的手腕抬高一点,低头咬下一颗冰糖葫芦。

  江遥诧异地看着谢知谨的动作,见对方眉峰蹙起,定然也是饱受这颗山楂的折磨。

  谢知谨好歹是把东西咽进去,继而说,“别吃了。”

  江遥紧紧抓着小棍,回,“别浪费钱了,也不是很难吃.....”

  实在是很违心的一句话,他自己听了都不信,但谢知谨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逛起市场,相比周遭热闹的环境,他们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江遥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见谢知谨精神状态不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其实很担心谢知谨的病,听谢姨描述,谢知谨已经出现躯体化症状,昨晚他又亲眼见到对方发病的模样,难以视若无睹。

  听说得了情绪病的人心思会很敏感,江遥担心自己说错话加重谢知谨的病情,想了想,只能找些轻松的话题,“你想吃薯片吗,还是果冻,前面有家杂货铺,我们去逛逛好吗?”

  见谢知谨颔首,江遥悄悄松一口气,走在前面带路。

  人挤着人,有个大叔走得急了,不小心撞了谢知谨一肩膀。

  江遥一回头,见到谢知谨白着脸说没关系。

  对方已经落后他两步,似乎随时会被人群冲散——他想起国庆去玩的那几日,人山人海中,谢知谨怕他走丢,强势地牵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那会子他觉得谢知谨太小题大做,可是这一刻,他也产生了同样的心理。

  动作先于意识,江遥三两步后退,紧紧地握住了谢知谨的手。

  谢知谨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沉静地与他对视,他抿了抿唇,故作镇定说,“拐个弯就到了,我们走快点。”

  一冷一暖的手在寒冬中交缠,久久不曾放开。

  回程的路上谢知谨在车上睡着了。

  他失眠多日,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这会子却睡得很沉稳。

  谢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还是江遥有办法,”又嘱咐江父,“开慢点,让知谨多睡会。”

  车子被减速带震得颠簸了下,谢知谨隐隐有醒来的痕迹。

  江遥注视着青年眼下的青灰色,想了想挪过去,让谢知谨半靠着自己入眠。

  他控制着想要去抚平眉心的冲动,趁着谢知谨睡着凝视对方的脸。

  快些好起来吧,江遥想,他果然还是见不得谢知谨失意。

  —

  除夕夜转眼到来。

  江遥连着三天有事没事就给贺鸣打电话,对方都不肯接听,只用文字跟他交流,从未在对方那里受到冷落的江遥因前后的落差而难受,幸而今天贺鸣终于肯接听他的视频通话。

  画面一连线,江遥欣喜若狂地望着屏幕里的青年,之后便流露出些许委屈,“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理我了呢。”

  贺鸣故意凑近一点逗他,“让我看看是谁哭鼻子了。”

  江遥眼睛水润润的,抽了抽气,说,“贺鸣,我们和好行不行?”

  这几天贺鸣不搭理他,他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贺鸣不说话,江遥恨不得立刻穿透屏幕去:制作○攉 戈卧慈到对方身边,告诉贺鸣他的忧虑,他喃喃道,“我好想你,要是我们能见面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单单可以用言语诉说对贺鸣的喜欢,也许是拥抱,或者是亲吻,用亲密的肢体动作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他的思念。

  可是现在他跟贺鸣相隔几百公里,甚至还在冷战——如果这称得上冷战的话。

  江遥哽了下,接着道,“和好吧,贺鸣,求求你了。”

  他殷切期待地凝视着青年,又怕被对方拒绝似的,紧张得红了眼眶。

  幸而贺鸣没让他的求和落空,“好啊,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事,只要贺鸣肯跟他和好如初,十件事江遥都能毫不犹豫地应承,他眼睛发亮,“我答应。”

  “这么积极?”贺鸣眼里染上笑意,压低声音道,“先叫一声老公听听。”

  江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继而两颊噌的滚烫,呆呆地啊了声。

  贺鸣挑了挑眉,他长得漂亮,做这个动作带着点蛊人的邪气,“是真没听清还是假装没听清?”

  在江遥的认知里,这样的称呼只有步入婚姻的伴侣才能喊出口,他羞得支支吾吾喊不出口,贺鸣却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种誓不罢休的意味。

  在如此直白的眼神里,江遥整个人都发起热来。

  他咬了咬唇,脸红得滴血,尽管害羞,但想到他已经答应了贺鸣,最终还是垂着脑袋喊出口,声音细若蚊语,“老公.....”

  贺鸣略带不满道,“你不看着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喊谁?”

  江遥只好忍着羞赧抬起眼与贺鸣对视,低声又重复了一遍,“老公。”

  热意从脚底板蔓延到脸上,江遥在贺鸣促狭的笑容中无所遁形,他把脸埋进被窝里,又探出羞怯的眼睛,嘟囔问,“能和好了吗?”

  贺鸣这才笑着颔首。

  江遥心口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下,真心实意笑弯了眼。

  还想多说,江母猛地拧开了门,江遥吓了一跳,将手机倒扣,错愕地看着母亲。

  “都快开饭了还躲在房间干什么,赶快出来帮忙。”

  江遥大气不敢出,连忙应声,等母亲走远了才敢重新和贺鸣小声说话,“我得挂了。”

  两人腻腻歪歪又说了几句才挂断通话,江遥想到那个称呼,脸上热度未褪,含笑爬下床去厨房帮忙。

  这个年与往常的每一个年都大同小异,并未有什么稀奇,只不过江遥不再主动去楼上找谢知谨而已。

  相比江家还算热切的除夕夜,谢家略显愁云惨淡。

  谢知谨年夜饭只吃了一半就难以下咽,服了药才见好转,谢母怕他闷坏了,带着他拎着年货到楼下拜年。

  江遥只好充当陪客,两家人在客厅看春晚,他时不时打量谢知谨的侧脸,对方兴趣缺缺,周遭像是围了一层透明的墙,所有热闹都被隔绝。

  江母看出谢知谨的冷淡,以为谢知谨是不爱看电视,就打发江遥带谢知谨到房间去玩,这在从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江遥却有点犹豫。

  “怎么扭扭捏捏的,还不快去?”

  江遥希望谢知谨能开口拒绝,但谢知谨不说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人带到房间。

  “我妈就那样,你别介意。”

  江遥站在桌子旁,为了显得没那么不自在,随手拿了个魔方玩,可惜他心不定,转了好几次都无法复原,倒是谢知谨接过,三两下就扭好了。

  魔方递回来的时候,江遥见到谢知谨从袖子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肉,惊道,“你受伤了?”

  江遥上网查过焦虑症,听闻有些病重的患者会控制不住自残,他心猛地一跳,迅速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袖子口卷了上去——手腕往上一寸的皮肉呈现青紫色,伴随着被硬物摩擦过的红肿,看起来不像是刀伤,而是被长久束缚过后的磨损。

  谢知谨想把手收回去,江遥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眼睛被视线所及烫了下似的猝然红了,“怎么弄的?”

  谢知谨仿若不知道疼,淡淡回道,“没事。”

  江遥被对方风轻云淡的两个字气得咬了咬牙,反问道,“那要怎样才算有事?”

  这是江遥第一次在谢知谨面前露出爪子,可也只是一瞬间,又只剩下柔软的肉垫,他哽咽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所以才会生病啊.....”

  多日来刻意藏起来的担忧顿时如洪水倾泄,他不敢去碰谢知谨的伤口,只是看着就发疼。

  江遥抬眼看谢知谨,对方毫无血色的脸难能可见地浮现一丝失措,似乎在为他的眼泪动容,他没什么威慑力地质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谢知谨抿了抿唇,“你想知道?”

  江遥抽泣着点了点头。

  谢知谨怕吓到他似的,慢慢朝他靠近,反握住他的手,声线冷冽道,“我不想你讨厌我。”

  江遥惊诧地张着眼,他怎么可能讨厌谢知谨?

  “只有这样,我才能克制自己不出现在你面前,”谢知谨将他抵在桌沿,黑黢黢的眼神如墨如夜,突起的喉结滚动,十分难以启齿地艰涩道,“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自己,为什么明知道我们渐行渐远,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你。”

  “江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两人离得极近,温热的鼻息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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