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有朋友?”姜晏扯下他的红绳随手扔到窗外。
郁小雀一下子回过神,癫狂似的扒着车窗,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要去捞红绳,“下车,我要下车!”
姜晏一时没察,险些让郁小雀从车窗折过去。
他心惊胆战地把人捞回来,手高高扬起。
郁小雀反射性闭紧眼睛,贴着车门摸索着把手。
姜晏瞧着他泪糊糊又青紫的小脸蛋,蜷了蜷手指,叹息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要我的手链。”郁小雀敲着车门,想尽办法要下车。
“我给你买新的……”
郁小雀理都没理他,哀求着司机,“你放我下车吧,求求你……”
司机从后视镜窥着姜晏的神色,一脸为难。
“让他下车。”姜晏阖了阖眼,皱眉道。
郁小雀被放下车后,眼看着从眼前一溜烟车开走了。
姜晏就这么干脆把他丢在了回城的郊外,荒无人烟,连点光亮都没有。
他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眼前越来越模糊,他费劲巴力地循着小路慢慢走。
郁小雀连看清路都费力,更别提找那么细的一根红绳了。
夜里风大,他穿的单薄,小胳膊小腿都在瑟瑟发抖。
身上别说手机了,一分钱都没有。
偏偏他胆子又小,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吓个屁股墩。
他突然眼睛一亮,朝着树林深处走过去。
姜晏抽了几根烟后,望着树上蹦来蹦去的小鸟出神。
“先生,那地儿晚上不太安全……”司机犹豫了下,“小先生一个人可不得吓坏了。”
“他胆子可大着呢。”姜晏不冷不淡道。
司机不敢再多说。
三秒钟后,姜晏咬着牙开口,“去找找哪有卖红绳的。”
“一个破红绳,跟我闹成这样。”
“惯得他。”
郁小雀倚在垃圾桶边上,脸上白一道黑一道,裹着个化肥麻袋,正睡得香甜。
肉乎乎的唇孩子气的微微嘟着,还打着欢快的小呼噜,带着股憨气。
姜晏就站在那,眼都不眨地看着他。
不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新年前夕。
大概新年将近,被气氛所感染,司机的话也多了起来。
“又是这小乞丐。”司机按了下喇叭,叹了口气,“昨天看他实在冷的可怜,给他买了杯热乎奶茶,现在还捧着不撒手呢。”
王秘书扶了下眼镜,随口问道:“现在这年代还有乞丐吗?”
“哎,可不是吗,那小乞丐懵懵懂懂的,一问三不知,好像脑子有问题,记不得事。”司机指了指脑袋,惋惜道。
姜晏靠着椅背,舒展开长腿,阖着眼闭目养神。
“他好像还认出我了。”司机憨笑着,“还跟我打招呼呢。”
姜晏起了点兴趣,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小乞丐裹着宽大的编织袋,小手一摇一摆地冲着这边招手,小脸冻得像个红苹果,笑得甜甜的,呆毛随风招展,滑稽又可爱。
离得近了点后,看清那张脸,他搭在扶手上的手颤了颤,眸光微动,他眼底是某种不可置信的意味,随后又被强行压得一干二净,面上仍旧毫无波澜。
他慢慢把车窗放下,天冷得厉害,一股子寒气袭来,他瞧着窗外冻得惨兮兮的小乞丐,指尖轻轻点在扶手上,若有所思。
他定了定神,故作平静地下车,路过车窗时却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姜晏勾出一抹生平最温柔的笑,细致地披上一层迷惑人的皮,他轻轻俯下身,冲着垃圾桶里冻得直打哆嗦的小美人温声道:“我家里很暖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歇歇。”
第40章 让小雀做个配型
那声音恍如玉石,他像是个老道的猎人,用伪善的皮囊诱惑着冻得迷迷糊糊的小羊羔,蹦€€着跳进他的温柔陷阱里。
瞧他一身西装革履,做足了正人君子的派头,好像个难寻的好心人,不嫌弃脏兮兮的小乞丐有多晦气。
小羊羔抬起薄薄的眼皮,被寒风吹得有点傻,晕陶陶的脑袋瓜只看得见这抹笑。
实在是美好得过了分,像是那希腊神话里的天神。
小羊羔微张着嘴,被猎人的笑蛊惑得不知东南西北。
他有点美滋滋地想着,原来火柴的故事是真的,他点燃了最后一根火柴,他的神明满足了他的小愿望,在新年的前夕,虽然有些晚,但他总算等来了。
可他没有听完故事就被赶走了,自然也不知道那不过是小女孩的临死前的一场美梦,于他来说也是一场他多年来沉醉不愿醒来的梦。
他慢吞吞地伸出冻得通红的小爪子,搭在那人温热的掌心。
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他的光来了,而且还暖乎乎的。
黑爪子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扯着身上的破旧编织袋。
小乞丐觉得自己应该笑,这样才讨人喜欢。
他努力扯了好几次僵硬的嘴角,脸上却越来越湿漉漉的。
“别哭,风大伤了脸。”男人瞧他哭得像只小花猫,委屈的泪痕顺着脏灰滑得一道道的。
他叹了口气,心口顿时酥软一片。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他蹲下身,毫不嫌弃地用温热的手指轻轻拭去小乞丐的泪痕,又揉揉他的脑袋瓜。
明明第一次见面,又仿佛做了千百次,熟练得不需多想。
“我带你回家。”
#“病情怎么样?”姜晏俯身给程玉系上安全带,递过一瓶水,温声问道,“看你脸色不大好。”
程玉蹙眉,叹了口气,“老样子,除了换肾也没别的办法。”
“这次不是说有合适的?”姜晏等红灯的时间转头看了他一眼。
程玉心事重重似的,咬唇摇了摇头,“配不上。”
“还有时间。”姜晏侧脸线条干净,轮廓分明,嗓音含着掩不住的担忧,“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苡€€给你找到合适的肾源。”
“阿晏……”程玉神色动容,他垂下头,小声道,“当年……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
姜晏微光之下微略转眸,尾音勾着抹笑意,棱角分明的完美五官面无表情,“我怎么会怪你?”
“你也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出国。”
“我明白阿玉的心。”
“阿晏,你真好。”程玉含情脉脉地看着男人,偷偷攥紧了手指,心底满是悔恨。
他当初哪里想得到姜晏竟然会是姜氏的独子,平白跟别人耗了这么多年,真正的大鱼险些从他眼前滑走。
“我们现在去哪啊?”程玉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像是要回家的。
“小雀甜点班要下课了。”姜晏侧头看了下手表,柔声道,“顺道把他一起接回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让他出门了。”程玉微微笑了笑。
那晚郁小雀的哭声从清脆慢慢变得嘶哑,呜呜咽咽的响了一晚上,偶有几声有气无力地哀求又被折腾得断断续续,只剩下哀哀怯怯的啜泣。
第二天连下楼都是颤巍巍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移,可小手又是肿的,使点劲都钻心的痛。
小金丝雀的泪珠子撒了一路。
连碗都端不稳,还要去厨房给姜晏和程玉准备三餐。
姜晏更是不许他偷懒,硬是支使他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把地板擦干净才能休息。
挑出一点灰尘都要他重新打扫一遍。
小手一天下来被冷水泡得又肿又白,晚间服侍男人的时候都不敢撑着chaung。
“他能翻出什么浪花。”姜晏勾了勾腕上突兀的红绳,食指敲打着方向盘,意味不明道,“齐才川说了,得保证他心情愉悦,才好受孕。”
“可以让小雀做个配型吗?”程玉突然提议道。
“肾配型?”姜晏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嗯。”程玉垂下眼,顿了顿,“没准就配上了。”
“虽然对小雀不公平,但是我,我想与阿晏白头到老。”他脸上染上一抹绯红,有些不知怎么办似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姜晏瞧着窗外离他越来越近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微微地眯了眯眸子,“要是这小东西配上了,还真是省了不少功夫。”
“少了一个肾而已,他不是还有一个吗?”
“可,可是……”程玉捏紧了水瓶,苦笑道,“小雀好像很讨厌我,我怕……”
“小雀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孩子。”姜晏柔和了眼神,侧头看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暖的温柔,“你不必自责,能救你是他的福气。”
“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转眼夏天就剩了个小尾巴了。
郁小雀松松散散地绑了个小揪揪,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眼波流转间莞尔一笑,清澈如水。
上车后就跟看不见两人似的,低着头捣鼓手机。
姜晏皱眉,冷着声音不悦道,“哑巴了?”
郁小雀撅撅嘴,抱紧了皮卡丘书包,瓮声瓮气道:“先生好。”
“没看见还有别人?”姜晏面色不虞,“我怎么教你的?”
“程玉哥哥好。”郁小雀心里抗拒,又不敢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