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不等他回神,又是一个反手巴掌。
郁小雀头昏眼花,还是恶狠狠地瞪着白帆,冲他吐了口唾液。
白帆后退一步,彻底被激怒了。
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巴掌,不给郁小雀喘息的时间。
文希被秦暮白薅着头发动弹不得,嘴唇蠕动着,说出的话压根没人在意。
郁小雀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缓缓流血,精致的小脸又青又紫,比白帆更要惨得多。
“他不就是喜欢你这张脸吗?”白帆重重拍了拍郁小雀脸。瞧见人疼得一颤,终于满意地笑了笑。
“还有手。”他抓起郁小雀白皙细长的手,慢慢抚摸,“拿钳子来。”
这是要拔了郁小雀的指甲。
闹成这样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郁小雀再怎么说也是姜晏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
愣是没人敢动。
姜晏翘着腿,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指尖的香烟缓慢地燃烧着,他淡淡地看着被架在中间狼狈的人。
没人比他更清楚郁小雀这双手有多宝贵,意味着什么。
这双手曾绘出了在拍卖会价值千万的画,也曾温柔调皮地勾着他的小指一晃一晃。
初见那人时他笑的样子哪怕时隔多年,姜晏闭着眼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寸弧度,弯弯的眉眼漂亮得就好像天上的半弦月,清凌凌又仿佛雨后的竹叶。
分明从未见过,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可现在却没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能发泄愤怒的最大途径就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扭打。
是他亲手把那朵矜贵的小玫瑰变成了这副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样子。
心里却没有半丝报复过后的舒爽。
“拿钳子来。”秦暮白揉着文希的耳垂,低声吩咐道。
文希怯怯地摇头,抓着秦暮白的手,眼里尽是乞求。
“不听话?”秦暮白不轻不重道,“你是又想睡狗笼子了?”
文希单薄的肩膀细细地颤动,咬着下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秦暮白低笑一声。
郁小雀的手被白帆踩在脚底,已经变得淤紫,他仍是倔强地瞪着白帆,恨意在眼底汹涌。
坐在边上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郁小雀的心彻彻底底凉了下来。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伤了孩子的人近在眼前,他仍旧只能被踩在脚底动弹不得。
“你好像完全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白帆冷笑道,脚下用力。
“晏哥哥马上就要和阿玉……”
“够了。”
姜晏从沙发上站起,脱下外套包住倒在地上的小金丝雀,警告地瞥了眼白帆,“时间就要来不及,我就不奉陪了。”
他轻柔地捂住郁小雀的眼睛,温声安抚着,“我们回家。”
郁小雀却动也不动,像是没有了灵魂了一般,疲惫地闭上眼睛。
第39章 那先生算什么呢
从车窗外吹来了柔和微凉的夜风,星星不知道躲哪去了,黑夜的帷幕犹如一个魔鬼,正露着狰狞的面孔。
“疼吗?”姜晏低下头轻轻吹了吹郁小雀红肿的小手,慢条斯理地上着药。
郁小雀傻呆呆地坐在他怀里,惨惨地死盯着窗外,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姜晏眉梢轻蹙,仿佛很是心疼一般,自顾自地温柔道,“你何必非要和白帆过不去?”
“这下吃到苦头了。”
“……”郁小雀嘴唇动了动,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顾疼痛,用肿胀的双手死死抓住姜晏的,“他承认了,他承认他故意把我推下去了,先生,他承认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杀了我的宝宝!”
眼里是挟着泪殷切的期盼。
他在期盼什么呢?
公道吗?
姜晏神色淡然地看着他,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瞧着他腕上的红绳若有所思。
郁小雀就只是一遍遍哑声重复,直到声音越来越低,他抓着姜宴的手也越来越松。
“他杀了我们的孩子呀……”郁小雀此刻一毫思想也没有,脑子里空荡荡的,低声喃喃着。
他的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幽的凄楚和绝望,但你却觉得他似乎已经流干了每一滴泪,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地饮泣。
姜晏体贴地握住他的小爪子,被蹭了一身的药膏也不在意,温声道,“白上药了。”
又颇有耐心地垂着眉眼重新上了一遍。
“先生……”郁小雀脸色白的出奇,指痕高高肿起,嘴唇上毫无血色,直直地注视着男人的头顶的发旋,“为什么呀?”
似乎从认识男人以后他就经常在问为什么?
许是绝望与无力地次数太多了,他也理不清有多少怨了,最后绕在唇边,兜兜转转只剩了一句。
为什么呀?
“我没有听见。”姜晏包扎好郁小雀的小手,捏了捏他细瘦的腕子,指腹在红绳上反复摩挲,音色像淡淡清风,无波无澜。
“可是他说了呀……”郁小雀动了动屁股,贴得离姜晏更近了,急声道,“我听见了,我没有撒谎,我没有呀……”
“可我确实没有听见。”姜晏睫毛低垂,长儿密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层灰青色,“有没有可能是小雀幻听了?”
“我,我没有听错……”郁小雀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刮着,血也在一滴滴的流着,“先生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他甚至连大声说话的气力都没了,觉得精疲力尽。
“那你想怎么样?”姜晏关上车窗,细细打量着郁小雀的脸,“你能怎么样?”
男人依旧冷静理智,仿佛郁小雀只是个失去了孩子悲伤过度,产生了臆想的妻子。
“我,我,我想……”郁小雀一时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男人,水润的眸子微微颤动。
“孩子已经没了。”姜晏声音不温不火,眸子幽深得看不出什么情绪,“你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男人肤色冷白,侧脸轮廓冷硬,神色淡漠。
可郁小雀越看越觉得连他都面目可憎起来。
他感到一阵无比的寒冷,像是不认识了姜晏似的,又眨着雾磅磅的眼睛看他。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厚,他却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想要逃离的欲.望。
郁小雀紧闭了一下眼睛,推开姜晏的手,把头转开去,他吸了吸鼻子,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仿佛恢复了理智似的,他的脸上似乎轻笼着一层灰藕色的薄纱,轻漾着一种悲喟的音调,细声细气道:“先生把我当什么呢?”
“肯定不是人。”
“是狗吗?”
他想起今天众人的起哄羞辱与男人的无动于衷。
郁小雀低垂眼皮,使劲抠着指甲,尖酸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所以不在乎我的孩子对吗?”
“可是先生和我日日在一处,先生又算什么呢?”
他一贯是爱笑又爱娇的,顶多气得凶了,最狠也不过是混蛋两个字。
姜晏何曾听过这张软绵绵的小嘴吐出如此刻薄难听的话。
他捏着郁小雀的下巴尖,清冷的嗓音夹上些愠怒,“放你出去这才多久,真是野得没边了。”
“跟谁学的不三不四的话?”
姜晏手掌骤然收紧,声音冷若冰霜,“以后再我让我听见一次,这张小嘴别想要了。”
郁小雀到底是怕他的,吓得嗝都出来了,口齿不清地去掰姜晏的手,“窝,窝讨厌你,泥走……”
姜晏眼睛一瞥,又瞧见那腻白腕子上碍眼的红绳,二话不说就往下扯。
郁小雀皮肤嫩,这么硬扯自然磨出一圈血痕。
“那是我的!”郁小雀不让他碰,护着红绳。
“你都是我的。”姜晏冷笑道。
“是我朋友买给我的,你不许碰!”
“朋友?”姜晏制住他的手腕,嗤笑道,“你的朋友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吗?”
“他们知道你功夫有多好吗?”
“他们知道你整日像条狗似的对我摇尾乞怜吗?”
郁小雀心冷得发颤,男人的话就像一根根尖刺搅动他的心,他只能支支吾吾着,没什么底气,“我不是狗……”
“呦。”姜晏挑眉,牵了牵嘴角,笑意薄凉,“刚才不还说自己是狗吗?”
“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呢?”
姜晏垂着眼睛看他,慢慢打开车窗,深呼吸一口,沉声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和你当朋友?”
他拎着郁小雀的衣角,“你吃我的穿我的,我把你养成个小少爷,让你在外人面前体面矜贵。”
“你别给脸不要脸。”
郁小雀被他这堆话砸的回不过神,全身僵直麻木了,僵僵地呆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