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拉着他的手,低沉温润的嗓音不大,却瞬间让会场安静了下来,“别闹了,今天对你程玉哥哥很重要。”
淡淡的话却一锤定音。
【都散了吧,就是个越级碰瓷的……】
【舔着脸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也就是玉神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那现在请程玉先生上台。”主持人回过神,继续着流程。
就像刚才不过是个小插曲。
郁小雀呆滞地注视程玉笑盈盈地接过奖杯,淡然地向支持他的人道谢。
尤其是未婚夫,姜晏。
两个隔空对视一笑,引得主持人连番起哄。
“他什么都要抢走我的……”郁小雀突然挣开姜晏的手,像只兔子似的跑到台上,想要去摔碎奖杯,“凭什么,凭什么?”
却不知道被谁伸出的一只脚绊了一跤。
他狠狠栽到地上,精心准备的白西装也染上灰扑扑的泥印,狼狈至极。
就像是他所有镜花水月般的希望。
泪珠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而程玉高高在上,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活该,摔了个狗吃屎。】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姜晏跟在他身后,一把横抱起他,用西装盖住他的脸,躲过媒体的摄像头,冷冷道。“少在这丢人现眼。”
第58章 毁了这张脸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他是寄住在我家里的远方表弟,最近受了点刺激……”程玉微微蹙起眉头,无奈一笑,“精神状态不出了点问题。”
“还请大家不要伤害他哦,他也不是有意的。”
青年面对媒体的闪光灯和记者不卑不亢,温和自若,又处处在为别人着想。
【呜呜呜程玉好温柔。】
【有病就送去精神病院,少去祸害别人……】
【心疼程玉,好好的颁奖被人搅和得乱七八糟……】
【玉神也很重视这次颁奖吧,可惜了。】
【可是那个人也没有必要冒领吧,毕竟正主就在那,等反转……】
【精神病什么不能干出来?】
【长得人模人样的,脑子是个问题的,白瞎了……】
【他好像和玉神长得有点像,嘶,该不会是故意整容了吧,细思极恐。】
【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姜总好像很在意这个人吗?】
“姜先生出来了!”
记者们注意到姜晏怀里圈着的少年,高高瘦瘦的少年神情恍惚,两眼无光,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秀美的小脸。
他们一窝蜂地围住两人。
“请问那真是您的画吗?”
“您有精神鉴定结果吗?”
“你和姜先生是什么关系?”
媒体记者不敢直面姜晏,便把矛头都对准了软柿子,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你真的是程玉的表弟吗?”
“或者您与姜先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记者咄咄逼人,摄像头几乎就要怼到他的脸上,郁小雀哪见过这阵仗,呜咽着小步小步往后退,想要缩进男人的怀里。
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怀里。
却只触碰你到一片空气。
他猛地回头,才发觉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不远处,姜晏早就走到程玉身边含笑安抚他,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亲热极了。
郁小雀呆呆地看着他们,被记者们推搡得左摇右摆。
小金丝雀的背脊单薄且消瘦,像根无依无靠的小草任人欺凌,精心准备的西装也蹭的脏兮兮,他腹中突然升起一阵绞痛。
他就像是个可笑的小丑一样,站在中央被人唾骂嘲讽。
郁小雀捂着肚子,背微微佝偻起来,耳边是媒体尖锐的逼问,眼前渐渐模糊,人影交错,他两眼发直,像泥塑木雕一样,站在冷风里,仿佛整个人没了魂。
“您为什么不回答,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吗?”
记者们唯恐天下不乱,见郁小雀没有半点反应,变本加厉准备扯下他的口罩。
“啊€€€€”郁小雀忽然尖声叫了起来,狠狠地一把推开眼前的男记者,把摄像机打翻在地。
寒风吹得他长发凌乱,那声尖叫不足够刺耳,却是十足的撕心裂肺,似乎是直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婉转的悲哀,接着又慢慢低了下去。
差不多低到没有了,但是确实又觉得有什么在空气中震荡,把空气也搅动起来,倏地空气也充满了绝望。
一下子寂静了一秒,很快又嘈杂起来。
“真是疯子……”
“精神病吧,这就是个精神病……”
“真是活该。”
郁小雀慢慢蹲在地上,捂紧了耳朵,心仿佛冷得发颤。
“我,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精神病……”
他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而恐惧,嘴唇颤抖着,一遍遍喃喃着。
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人偶,从中间缓缓碎裂开一道裂缝,里面藏着的小人儿咧着嘴悲泣。
却无人在意。
......郁小雀像从昏厥里醒过来,开始不止的心颤,就像是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就觉得刺痛。
他倚在床头,天色昏暗,电视的荧光微微落在他的脸上。
浓云席卷着遮住月色,越堆越厚,把心头那点光一点点遮没。
“怎么不开灯?”姜晏裹挟着一身寒意推开门。
“据本市记者在场说法,这位先生的精神不大好,所以错认了画……”电视机的画面转换成郁小雀支支吾吾退后,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忽的就发起疯来,打翻了记者的摄像机。
看起来倒真是像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精神病。
甚至还有人把他狼狈摔倒那一幕做成了鬼畜视频,弹幕密密麻麻的肆意嘲笑着他。
【想变成程玉想疯了。】
【他也配有那张脸?】
【赶紧毁容吧,令人作呕……】
网络暴力隔着屏幕朝着他铺天盖地地宣泄过来。
郁小雀冰如凄然地看着视频,自虐一般把胳膊掐得青紫,好像来到一个慌凉的世界,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含有生意的绿色。
“别看了。”姜晏脱下外套,关掉电视。
“我……”郁小雀动了动煞白的唇,声音也不再清越,粗涩得像是个老人,“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笑呢?”
“没有,他们都是胡说。”姜晏把他和被子一起团吧团吧抱起来,贴贴他的脸蛋,“很快就会忘记你。”
“是吗?”郁小雀神色不动,转过脑袋看向窗外,“可是我忘不掉。”
“我忘不掉这些屈辱。”
“会好起来的……”姜晏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凑过去啄吻郁小雀精致的泪痣,“再等一等,等等我……”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
“我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郁小雀躲开姜晏,低声呢喃,“也许那幅画真的不是我画的。”
“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姜晏心口隐晦地酸涩起来,“你没有疯,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澄清一切。”
许是心底不祥的预感越发得重,他竟少见地开始解释起来。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先生。”郁小雀纳闷似的看着他,搅弄着手指。
“现在不行。”姜晏抚摸他的长发,音调温和,“乖,你听话……”
“我懂……”郁小雀没有闹脾气,反倒释然地笑了笑,“我懂的,只是我不重要而已,所以永远都是要被放弃的那个。”
“最近记忆越来越不清晰,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画面,我依稀看见了先生为我戴上围巾,牵着我的手在雪里走了好久……”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自嘲一笑,“你看我可能是真的疯了,做起了这样的美梦。”
“如果我说……”姜晏望着他的侧脸,竟觉得这人遥不可及,“那不是梦呢?”
“还是不要了吧,先生。”郁小雀眼睛缀点了水光,“就当是一场梦吧。”
两人沉默许久。
“先生很喜欢我这张脸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小雀哪里我都喜欢。”姜晏温声道。
郁小雀没有抬头,摸了摸肚子,“我想吃些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