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你洗。”姜晏来不及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感觉,连忙点头。
“谢谢。”郁小雀略微抿起两个小梨涡。
目视着姜晏关上门,郁小雀合上双眼,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像是沉进了没有底的深渊,见不到一丝光亮。
耳边都是各种具象化的谩骂。
郁小雀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小脸煞白。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呢?”他缓缓拂过泪痣,眼神变得晦涩。
他想起姜晏曾无数次亲吻他眼角的泪痣,眼里尽是喜爱。
好恶心。
他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毁了这张脸呢?
郁小雀动了动眼珠子,余光瞥见小茶几上摆放着水果刀。
姜晏端着草莓开门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只瞧见郁小雀拿起水果刀直直朝着泪痣剜去,娇气的小金丝雀眼都不眨,眼底冷冰冰的,像是感觉不到疼。
草莓散落了一地。
姜晏几步跑过去,一把夺过郁小雀手里的刀,手高高扬起。
郁小雀梗着脖子看他,也不去捂也不喊痛,甚至还微微仰起小下巴,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脸。
他一点也没对自己留情,伤口深可见骨,那泪痣已经成了鲜红的口子,乌拉拉冒着血,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溅出小小的血花,把他们狠狠割裂开来。
小金丝雀的眸子里尽是快意和疯狂,平日甜软的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姜晏忽的想起多年前,他躲在楼梯后,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平静又歇斯底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笑得大声。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那时的姜晏恨上了姜瑾池,他与那人哪怕流着相同的血,但是绝对是不同的。
若是以后有了心爱的人,定是要好好护在心尖上,绝不叫他有半点伤心难过。
可眼前的人与当年他的母亲神态如出一辙。
是那种不顾一切心如死灰,平静到就快要把人燃成灰烬的绝望。
“先生……”郁小雀咧嘴笑笑,小口嘶气,“现在我还像他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姜晏不明白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放我和文希走。”郁小雀抹了把脸,手上沾满了血,“我不像他了,你放过我吧。”
“你……”
“这张脸没有什么价值了。”郁小雀像是笑又像是哭,“我也不会再画画了,不会再妨碍你们了。”
“我说过,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姜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即便事到如今,他也仍旧以为郁小雀是在用这件事逼他。
“到底是谁在逼谁?”郁小雀大吼,一脚踩在草莓,摔倒在地上,血与草莓的汁水把整个人都染红了,他趴在地上,呜咽着,“我只是想好好的生活,我只是想……”
为什么都这么困难。
“你真是疯了……”姜晏攥着拳头,蹲下身子,抬起郁小雀的脸,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应该去的是精神病院。”
第59章 文希早就死了,傻子
“我宁愿去精神病院……”郁小雀掰开他的手,声音里夹着颤,“也不想看见你。”
“你想看见谁?”姜晏把血从郁小雀的脸抹开,却越抹越多,“幸可吗?”
“是那个野男人勾的小雀不乖了吗?”
男人一股子戾气掩饰不住。
“不关他的事!”郁小雀不顾脸上的疼痛,眼神怨毒,“我只要看到你这张脸都觉得恶心。”
“恶心?”姜晏瞧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眸子竟然满是怨气,他轻轻抚了抚,“再让我看见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慢悠悠道:“我就挖了文希的眼睛。”
郁小雀气急,使劲挣动起来。
“你怀着孩子,我拿你没办法,但是文希……”姜晏轻蔑地笑笑,凑近郁小雀的耳朵,“谁会在意他的死活呢?”
“不准你伤害希希!”郁小雀瞪大眼睛,大喊。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姜晏又恢复了温雅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是一场幻觉,“你乖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让文希少遭罪。”
“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在文希身上讨回来。”
郁小雀攥紧拳头,怒火攻心,趁着姜晏不注意一把抓起地上的瓷片。
姜晏就算躲得快,也被瓷片在脖子上划上一道伤口。
他捂着脖子,定定地看着郁小雀。
“你果然是疯了。”他慢条斯理抢过郁小雀手中的瓷片,轻声叹息,“等你什么时候不疯了。我再放你出来。”
“在此之前,我会给你找一家舒适的精神病院。”
......“他的伤口怎么样?”
姜晏听见身后门合上的声音,头也没回,出神地望着窗外。
夜里,天稍微晴了,冷清清的明月挂在天空,寒风吹过,发出€€€€€€€€的响声。
“还能怎么样?”齐才川白了他一眼,走到窗边,“肯定是要留疤了。”
姜晏缓缓捂住脸,半晌,声音低不可闻,“他这是在逼我……”
“姜晏,你有没有想过……”齐才川靠在窗边,垂下头,似乎回想着什么,“他本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刚才进去时,他就像只……”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像只应激的小兽,凶恶地拒绝所有靠近他的人。”
郁小雀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也没有当年的天真纯软,只剩下夕阳落败的黯淡与警惕。
姜晏手指微微蜷起。
“我见过他当年的样子,姜晏,我见过的……”齐才川情绪激动起来,像是发泄着郁气,“你要是恨他,你大可以杀了他,你不能这么作践他。”
“江郁清不该是这样的,他那么相信你,你还记得吗?”
“他不怎么爱笑,只要看见你,那张脸就像春雪化了一样,怯生生躲在你身后,你怎么舍得的?”
“没那么严重……”姜晏仰起头,喉结微动,轻声道,“你太激动了。”
“不过是他的小苡€€招数罢了。”
“对。”齐才川点头,嗤笑,“等人死了,希望你也能说出这句话。”
“不过是他无理取闹,我都说过了会把事情澄清。”姜晏似乎觉得室内空气不流通,打开窗户,冷气瞬间灌入鼻腔,令人分外清醒,“他究竟在闹什么?”
“他没有在闹。”齐才川恨不得给他两拳,“那是他的心血,你明白吗?”
对着眼前自负聪明的人,他甚至有些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幅画而已。”姜晏不以为意,“他要什么我不能给他,成名无非就是为了钱,他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非要出那个风头。”
“他要清白。”齐才川一个外人都比他看的明白,“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清白。”
“他这些年但凡图过你一分钱,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连他都在为郁小雀不值,可偏偏最该心疼郁小雀的人无动于衷。
姜晏眸子冷沉,“现在还不到时机。”
“姜晏,你和姜总果然是亲父子。”齐才川摇头笑了笑,对这么多年挚友竟然只剩下同情与可怜。
他终于还是成了那个一直逃避厌恶的人。
......郁小雀醒来的时候觉得筋疲力尽,好像血也冻成了冰,心也凝成了块儿。
他也不清楚被关在这里多少天了。
屋子内只有一张狭小的单人床和铁床。
只要郁小雀显露出半点不配合,就会被护工和医生穿着束缚衣捆在铁床上,一捆就是一天。
他必须麻木地听从医生的指挥。
他呆滞地望着白色天花板,侧耳听见隔壁在疯疯癫癫地唱西游记主题曲,能做的最大动作就是转转眼珠子。
郁小雀从前总觉得到这已经生不如死了,姜晏总有办法让他更痛苦。
恍恍惚惚的,他甚至觉得真的疯了也是种解脱。
他摸着肚子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
希希还在等着他救他。
这几乎是他浑浑噩噩日子里唯一的支柱了。
“终于醒了?”
耳边终于出现了点别的声音。
郁小雀慢慢地支起身子,窗帘哗地就被拉开了,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真丑。”程玉上下打量他,视线略过眼角下那道伤疤,“看起来就倒胃口。”
“滚出去。”郁小雀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
“今天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我和阿晏明天就要办婚礼了。”程玉也不恼怒,往床上扔了张请柬,“欢迎你。”
郁小雀躲在被子里,小小地隆起一个鼓包,一声不吭。
“都要多亏了你……”程玉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敲了敲铁床,“要不是你生了个孩子,我哪有这么容易进了姜家。”
“你放心,我会好好养育你的孩子。”
郁小雀憋不住了,小脸涨得通红,“你,出去,我要喊人了!”
“一个精神病的话?”程玉拎着束缚带,笑了笑,“谁会信呢?”
“听说精神病遗传……”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郁小雀的肚子,“该不会你肚子里也是个小精神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