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明,愿你永远骄傲,永不低头。
几乎是听见他小声呼痛的第一时间,路执就退了出来。
灼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整个房间的沉闷。
“对不起,方砚唯。”路执抱着他,右手抵在他的后背上,沿着他的脊柱,一下下地安抚着。
浴室里流淌着哗啦啦的水声。
路执把他弄得凌乱,又一点点将他擦洗干净,给他套上校服,帮他把翘起来的浅棕色头发一点点压得平整。
像是在收拾一只喜欢极了的娃娃。
“这么快?”退房的时候,前台很惊讶,“不过夜?”
路执没理会,带他出了旅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鹭屿机场。”
车窗开了一些,有海风吹进来,湿润的气味拂过,路执的声音愈发地冷。
方砚唯沉默着,把脸颊偏向窗外。
“同班同学吵架?”司机看他俩的样子问。
“分手。”路执淡淡地说。
司机一下子就闭了嘴,专心开车。
方砚唯的指甲缓慢地按进手心里。
指尖疼,手心疼,身后被弄了一小下的地方也疼。
疼点也好。
鹭屿机场,临近登机。
“方砚唯旅客,请您听到广播后,前往登机口登机。”
冰冷的语音反复播报着。
“去吧。”路执说,“我同意分手了。”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黑色的眼睛空荡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
“哦……”方砚唯应了一声,步履缓慢,往安检口的位置走。
他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剩了。
误机的话,是不是可以明天再离开?
可是明天,就不用离开了吗?
“背包放上去。”安检员说,“快一些。”
他慢吞吞地,摘下了背包。
有人从背后牵住了他的手。
“执哥。”他回头。
路执站在他眼前,看着他。
冰凉的檀木佛珠串被人一圈圈地盘在了他的左手腕上。
108颗小木珠,寓意消解108种烦恼,心念安定,百岁无忧。
冰凉的白玉坠饰,抵在他的手心里,他用力地攥了一下。
路执转身,不告而别。
飞机轰鸣着,融入夜色,冲上了云端。
夜色中的鹭屿,在窗外逐渐变成了一张灯火零星的缩略图。
檀木香气清幽,好似能抚平人内心的杂音。
进入平飞,方砚唯拉开书包的拉链,想拿手机拍一张这个角度的鹭屿。
书包的侧兜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两张奶糖的糖纸。
路执给买的糖,他悄悄吃完,还不想让路执知道,就把糖纸塞进了侧兜里。
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见到。
亏了啊。
分手炮没打成,没有爽到,还被捅了一下,现在还疼着。
亏了。
他把脸颊埋进手心里,闭上眼睛。
海风和鹭屿一起,离他远去了。
他的路执,永远自由。
-
早晨,鹭屿中学校门口。
卖蚵仔煎的摊位早早地出了摊,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身着深蓝色校服的少年。
“同学!”摊主认出来,逗趣道,“昨天答应给你们个大的,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谢谢。”路执礼貌地说,“不过不用了。”
街对面的文具店开门了。
店主认识路执,他在鹭屿中学的嘉奖榜上见过路执的照片。
年级第一,每次来他们店里,都会拿上一盒0.7mm的黑色水笔芯,加上一叠印着鹭屿中学名字的草稿纸。
偶尔,路执还会带着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少年。
那男生长得极其好看,每次进到店里,都有小姑娘偷偷地瞄。
男生很喜欢说话,也爱捉弄人,有次还拿店里的猫耳朵头箍往路执的头上扣。
这位学霸似乎看着脾气很好,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
今天来的只有路执一个人。
他按平时的习惯,拿了一盒笔芯,然后停在笔架边,目光落在旁边的试色本上。
他翻了许久,似乎是找到了什么。
“您好,这张纸可以给我吗?”他问。
店主心说一张废掉的试色纸,有什么好问的,好学生就是懂礼貌。
“你把那一叠全拿走都行。”店主说,“写满了,我正要扔。”
路执只是撕走了其中的一张。
“谢谢您。”
路执和方砚唯的名字,以及方砚唯上次来时无,因为无聊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下的红线。
他推门出去,站在街角,靠在墙边,把这张纸揉皱,又按进手心里。
烟静静地燃着。
第50章 南归
航班降落在A国,北半球冬季,大雪。
这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雪。
方嘉弥在机场等他。
几年不见,方嘉弥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纹,脸上带着点倦容,但人还同往日一样漂亮。
“我的方方,长大了。”她说。
她没有问他关于路执的事情。
“Lirika怎么样了?”他问。
“昨天住院了,在体检。”方嘉弥说,“下周就准备手术。”
“那我去看看她吧。”方砚唯说。
“你先回去休息。”方嘉弥说,“坐这么久的国际航班,你不累吗?”
方砚唯只好先回了方嘉弥给他找的住处。
桌子上放着方嘉弥给他准备的留学材料,以及一份语言学校的录取通知单。
午饭时间,他下了楼,想去街角买一份快餐。
他费了挺大的功夫,才让对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要是路执在的话,应该就€€€€
他们已经分手了。
路执不会理他了。
他忽然很想给路执发一条消息。
发什么?
【我过得很好。】
听起来很傻逼。
【这儿的东西好难吃。】
所以呢?
幼稚。
最终他只是拿手机,编辑了一段简短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