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根本没想过留下,他一直都准备逃跑。
仉星航紧攥住垂在身侧的手,强迫自己将脑海里那些恐怖的想法一一压下。那个疯子已经死了,他默默提醒自己,你是个正常人……
可是,他又悲哀的觉着,自己的那些想法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将他标记,咬碎他,吞进去,连同血肉一起融合,让他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光是想,他就感觉脊髓里窜出簇簇火花,让他遏制不住的兴奋,他渴望,渴望到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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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回到学校时第二节 正下课,这是个大课间,原本也要跑操。一中历来传统,上午四圈,下午两圈。但平日里上课总带他们做拉伸操的体育老师此刻正狂补教案,没人组织。
同学们难得能松口气,加上外出集训的体育生回来了,此刻都聚在操场上打球。
篮球场边人山人海,四边呐喊加油的人能组成好几支啦啦队,校队成员呼声最高,林轩名字频频出现。阮芳雨跑来时,他正腾空跃起投一个三分球,眼看要出界,来了个华丽空中变向。
腹部劲韧的肌肉线条从翻起的运动衫下露出,被阳光浸染的汗水洗的发亮,他在半空,一眼捕捉到人群里的阮芳雨,咧嘴一笑,来了个漂亮的爆发式灌篮!
场面一阵沸腾,Omega们仗着老师和教导主任腾不出手管,放飞自己狂叫。
林轩虽然比不上仉星航优质,但也划不进劣质之中。加之Alpha本就稀少,运动加分,整个人阳光又青春,校内校外人气也不小。
林轩轻巧落地后摆手暂停,让后补把他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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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了?”阮芳雨见他走来,隔空抛过去一瓶水。
林轩稳稳接住,小跑过来,他是篮球队的,常年训练,浑身肌肉成块又漂亮,汗水一洗,浸着薄光。
“不是你来了嘛,陪陪你。”
“切€€€€”
“友谊赛,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你没看替补坐在那里都快成怨妇了,我给他个机会。”林轩说着,就要往阮芳雨身上靠。“啊€€€€我脚扭了。”
“你少来。”阮芳雨熟练往后退。“你怎么跟……”他刚要说仉星航,又生生止住了。
索性林轩神经粗,没有在意,他把身体正了回来,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水。“阮阮你真是,让我靠一下会死吗?”
阮芳雨嫌弃。“一身臭汗,滚。”他说话从来都不饶人,如果是不相熟的人,往往觉着他刻薄。
然而林轩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知道阮芳雨的一切。也是那件事情发生后,阮芳雨唯一没有抗拒的Alpha。
“嘴那么毒,小心嫁不出去。”
第37章 仉星航杀了他
近日来天气回暖飞快,到了晚上,空气中已有隐隐的潮气,混着热风往脸上扑。下晚自习后,阮芳雨将校服系在腰上,推着单车随人流出校门,往左一拐,林轩不出所料等在墙根。
他刚做完夜间训练,跟阮芳雨一样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短袖下的肩背肌肉流畅有型,原本背靠墙斜倚着,见阮芳雨过来,眉目绽开,拍了下眼前后座主动跳上去。
老旧自行车发出呻吟,阮芳雨费力扶住。“你又胖了。”
“不是胖,是壮。”林轩将肌肉紧致的胳膊举在眼前纠正,毫不客气说:“带我回家,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粉焖锅。”
朝阳阮郎,凶名在外,换成任何一人都得当场血溅三尺。
然而阮芳雨只是嘴上嫌弃了句,“大半夜的……”。依旧推着人往前走。
“没有土豆,只有面条,你要是下来骑车,我可以再给你加个煎蛋。”
“好嘞。”林轩欢愉答应。“那我载你。”
嬉笑声混入校门口人流的嘈杂中。
仉星航站在街角,老旧的街灯映照面色雪白,瞳仁更显漆黑幽深,眼窝下陷着阴影,他紧紧盯着前方€€€€阮芳雨和一位不知名的Alpha在一起,他们共乘一辆单车,说笑着渐行渐远。仉星航的眼睛陡然瞪大,眼角却压极低,这种不和谐的反差让半隐在黑暗中的脸异常扭曲狰狞。
“我以为,你只会爱我一个……”牙齿嘎嘣作响。我以为,一起骑车是我独有的专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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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在巷口小槐树下停车,熟练跟着阮芳雨拐进巷子。十岁之前,他是这里的常客。
现在巷尾许建三的小卖部,原本是林轩家的,他和阮芳雨时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候但凡有人说阮芳雨没妈,阮芳雨握拳冲上,林轩必紧随其后。两人一起,打遍整条街。
小孩子兴认老大,谁拳头硬服谁,阮芳雨早熟,对这傻逼的称呼没兴趣。林轩却每次拿着当荣誉,乐呵呵的当仁不让,还给自己起诨号叫“街霸林”。阮芳雨一度想跟弱智绝交。
后来林爸做小生意赚了点钱,全家搬出去了,两人不仅没因此疏远,反而更加形影不离。
林轩父母生意刚开始那会儿,忙的脚不沾地。半个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儿。林轩成天饥一顿饱一顿饿的难受,就厚着脸皮跑回老地方啃阮芳雨。
阿嬷心善,愿意给他一双筷子。于是林轩每天一放学就在校门口堵阮芳雨,抱紧他的长期“饭票”,不仅蹭吃蹭喝还蹭住,晚上死赖着不走跟阮芳雨挤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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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和林轩进了家门,暖光洋溢。林轩看着室内熟系的陈设和坐在床边的阿嬷,眼中流露出眷恋。
“阿嬷。”他绕过中间桌子,挺拔身形委屈的蹲在床沿,冲面前凝神听声的老人嬉笑。“我又来吃白饭啦。”
“林子来了。”阿嬷摸了摸他的手,却依旧侧耳,似乎还在等待什么。随着门轴发出呻吟,她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拍了拍林轩手,眼角堆上和蔼笑纹。“这次回来多久啊?”
阮芳雨背手把门阖上,听着一老一少唠嗑。转头时捕捉到阿嬷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摘下书包跺在窗边书桌上,对林轩说:“你先陪阿嬷聊会儿,我给你焖土豆粉。”
他嘴上说着面,还是在半路去即将关门的超市里买了土豆粉。
阮芳雨起锅烧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阿嬷今夜等的人,不止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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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学校吃了晚饭,林轩坐在桌前又风卷残云的吃了满满一海碗土豆粉。阮芳雨加了豆瓣酱和辣椒闷的,香辣开胃。
他一口气没歇,吃的满头是汗。吃饱喝足后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快要消失的腹肌,又忍不住夸。“阮阮你手艺真好。”Alpha特有的张扬骨架早已经觉醒,林轩一咧嘴,冲着阮芳雨阳光笑。“要是天天来,我这身腱子肉不用半个月就吃没了。”
“就允许你吃这一顿。”阮芳雨目光瞟过油滋滋的空碗,嫌弃道:“我跟阿嬷可养不起你。”
林轩胳膊垫起下巴趴在桌上,眼中带笑,眸子熠熠。“我交饭钱,这段时间你留下我成吗?”
“懒得伺候。”阮芳雨坐在对面写今天没补完的卷子,能逼疯黄洋的量果然是非同小可。他连答话都心不在焉的。林轩探头瞥了眼,密密麻麻的列式代数€€€€是他不配亵渎的天书。
他缩了缩脖子,又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那个优质Alpha现在跟你一个班?”
阮芳雨知道他问的是仉星航。“怎么了?”
林轩唇线拉紧,表情突然严肃。“他很危险,你要小心。”
“嗯?”
阮芳雨眉头轻蹙,林轩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有事拳头上,很少会迎难而退,拐弯抹角去防备谁。
“也没什么。”林轩手掌摸了摸后颈,略犹豫,才道:“我这次集训有南嘉附中的人,听说了点传闻。”
“什么传闻?”
“其实背后嚼人家舌根不好。”林轩啧了下嘴,不好意思又不太情愿地皱眉。“但他现在跟你一个班,我觉着你还是应该知道。”
“嗯……”阮芳雨敏锐察觉出这话下的危险性,下意识看向阿嬷。阿嬷坐在床沿,这边的话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阿嬷,太晚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阮芳雨刻意避开阿嬷,因为他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并不会好听,甚至会涉及到仉星航变态而真实的一面。
他在林轩对面坐下,就着昏暗灯光,问:“什么事?说吧。”
“我也是听说。”林轩总觉着背后串别人家事心虚,也或许是受头顶昏沉沉灯光影响,声音不由压低。“那个优质Alpha虽然姓仉……但他亲爸那边一直不认他,因为他妈是……”林轩实在很难说出那两个字,纠结了半天,才用更小的声音,堵着喉咙般气若游丝道:“三儿。”没有终身标记,就跟已婚的Alpha生下了孩子。
深夜的巷子就在此刻静的诡异,阮芳雨睁大眼睛。
“他亲爸那边不认,他妈本来想把他扔了。”
“为什么……”阮芳雨瞳孔颤动,听见自己讷讷问:“为什么要……扔了?”他自身就是被抛弃的孩子,所以听到那两个字时浑身每一寸感官都格外敏锐。
这一刻,阮芳雨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过往自己总能在仉星航身上感受到某种共情。
“因为……”林轩噎了一下,眉皱的更深,含糊说:“因为她妈要再嫁人,带着孩子,不方便吧。”
“不过最后没扔。带着他在南嘉找了个有钱人。”
阮芳雨浑身细胞仿佛受了某种刺激,在深夜中格外清醒。在南嘉找了有钱人,为什么又会来到朝阳。。
“然后呢?”
“那个有钱人有个儿子。”林轩一瞬不瞬看着阮芳雨,惊悚又字字清晰说:“仉星航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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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的晚了,抱歉抱歉,感谢大家的等待~接下来会揭开星航的大部分身世和经历,可以给我一点点海星吗?~(*  ̄ 3  ̄ *)~
第38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为什么?”阮芳雨是见过仉星航发疯的人,他亲眼见过对方波澜不惊的把陈奇瑞推下楼梯。可要说他已经疯到手上沾了无辜人的鲜血……阮芳雨心脏狂跳,恍惚想起白日里,樟树密影下那双空灵寂静的瞳。心中像是被割开一个小口子,涌出酸涩的悲哀,几乎不可闻说:“这不可能。”
“也是没有证据……”林轩只是阐述自己听来的事情。“我听南嘉附中的人说,他后爸的儿子跟我们同级,去年暑假,就两个人在家的时候,他溺死在游泳池里了。”
阮芳雨拧着眉梢看他,意思很好从目光中传出€€€€这根本不能说明人是仉星航杀的。
林轩抿了抿唇。“那个小孩是校游泳队的主将,拿过去年全国中学生赛金牌。”最会水的人死于溺水,如何不让人联想到共处一室的仉星航。
“他的同学都说他不正常,乍一相处时觉着挺好,时间久了像个AI。我没见过这人,但他同学说,他的眼睛时常很空,乌黑乌黑的,跟面部肌肉表情不符,嘶€€€€”林轩不由想到了鬼片中被厉鬼夺舍的壳子,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怪吓人的。”
其实他同学还说了,从小家庭缺陷的孩子,心理变态很正常。但这句林轩不敢说,怕伤了阮芳雨的心,因为他也是‘家庭缺陷’的孩子。
“因为他有‘前科’,所以她妈现在怀孕了,家里不敢再留他,就把人送到朝阳来了。仉家就在朝阳,应该是要把他扔给他爸吧。”
“其实……”林轩阐述听来的流言,却又忍不住唏嘘。“他也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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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林轩一句源于同情心的‘可怜’。跟仉星航几日朝夕相处下的阮芳雨更能明白他的落魄。林轩的话就像一根线,将过往一幕幕的异样珠子串连。阮芳雨一直以为仉星航只是个独居的富家少爷,有钱有势有权,所以养成乖张不知规矩的性格。
没想到……事实竟如此天差地别。
阮芳雨活在人间烟火气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庭,独独不知道还有这种,父母健在却还不如家破人亡。他嗤笑了一声。灯光下,林轩看到他眼中深深的落寞。
“他爸?”
仉星航那个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根本没打算管他,上次打架,万晓倩心急火燎,嘴都起泡了没联系上任何一位家长。他早就成了弃猫,阮芳雨又想到仉星航口中陌生又疏离的那句‘生我的人’。
当时他还觉着仉星航太冷血疏离,现在想想,确实不过。
阮芳雨垂下眼,极轻极轻说:“只是因为‘觉着’不正常,所以有了什么帽子都往他身上推,即便是杀人。”悲伤无预兆袭来,他竟意外能感同身受。
“阮阮……”不完整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心理会比平常人更加敏感,也更加容易共情。林轩当时反驳了附中同学所说的变态,却赞同了这点,因为阮芳雨就是谨小慎微又见微知著的性格。
他从小就像一只善良的刺猬,小心翼翼地用背上刺试探周围,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