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拿来,我要看着你写,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偷懒。”阮芳雨朝仉星航用纸巾卷起的手指极轻扬了扬下巴。
“去冲一下,找个创可贴贴上。手比脑子笨,别以为我没看见。”
仉南星找了护工,但仉星航从来不用,吃喝拉撒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他。事实证明,行动力和智力没有正比,少爷那双细皮嫩肉的手这几天多了不少口子。
VIP病房有独立卫生间,仉星航进去冲手,门还开着。
“今天下午有个德国医疗团队过来,给哥进行检查,调整治疗计划。”他甩了两下手,将水珠留在盆里,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明年就高考了,时间宝贵。早点出院早点回去上课。”
他怕自己这话没有水平,于是搬出万晓倩。
“班主任是这么说的。”
“哦,行。”阮芳雨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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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住院这期间,一日三餐都是仉南星来送,每日都是营养餐配着顿顿必有的排骨汤。
汤是家里阿姨炖的,加了药材,小火煨的雪白,大补。
阮芳雨喝汤,仉星航就在旁边吃肉。他一开始身体弱,没什么味觉,并不觉着香。
但几天过去,他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恢复一些,再看仉星航吃,就开始馋得慌。
仉南星端着勺见阮芳雨不张嘴了,顺着目光看去,无奈笑,把碗搁在床边小桌上擦了擦手。
“航航以前吃饭像喂鸟,虽然不挑食,但也没什么爱吃的。现在倒好,吃什么都香,你养伤这几天,他得胖几斤。”
黄洋今上午纠结黄雷跃等班里“狐朋狗友”来玩,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更欠打。
他说仉星航像是陪月子的老公,都有了“幸福肥”。
结果被阮芳雨身残志坚地用左手一脱鞋扔出去了。
仉星航摸了摸下巴。
“有那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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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谭曜州来了,把仉星航带出去跟医生商量下一疗程的治疗方案。
仉南星把餐桌收了,将床降下来让阮芳雨平躺,盖好被子,从桌子上拿了遥控器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
“你休息一会儿,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喊我。”
仉星航不在时,仉南星很少和阮芳雨独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张饱经命运不公却无丝毫怨气的脸。
他宁肯对方恨,歇斯底里朝他嘶吼。最折磨人的,就是他谅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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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仉南星一天跑三趟医院,只要公司没有急事,他就待在医院,不进门,就在病房外,阮芳雨都知道。他睡觉并不沉,经常会在半夜听到仉南星蹑着脚步进门,看两眼,替他掖掖被角。
阮芳雨知道把他弄成现在这个地步的是仉南星亲妈,对方自责愧疚,小心翼翼,体贴入微。但他是个明理的人,谁的错怨谁,并不会迁怒仉南星。
生在什么样的父母手里,作为孩子又如何决定,如果能够决定,谁不愿意降临在父慈子孝的幸福和平之家。
“南星哥。”阮芳雨侧过头,脖子上支架取了以后,他可以简单活动,对已经打开门迈出一只脚的仉南星说:“我们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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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是小天使~~~
第100章 你就是我亲弟弟
仉南星已经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朝门外看了眼,回身阖上门,再次回到病床前。
“你想跟我聊点什么?”他本想坐到床对面小沙发去,但看阮芳雨的眼神,是想让他靠近,于是挪到床边陪护的椅子上坐下。
阮芳雨手肘撑着从床上挪起,仉南星忙起身搭了把手为他在后腰垫了个枕头。
阮芳雨年轻,底子也好,现在除了右手和右臂外其余地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稍微活动没有问题。
他靠在床头,聊家常一样问:“哥公司最近不忙吗?我听谭哥说七代概念会最近要召开。”
“不忙。”仉南星两手扣在一起,端端正正放在膝上。
“公司有专业的公关团队,资料我审阅过没有问题,到时候曜州准备篇稿子,发布会我露个脸念一下就行。”
“嗯。”阮芳雨半知半解点头,他感觉到仉南星有那么一丝局促,于是不让气氛凉下来,又说:“昨天我检查时路过别的病房,看见医院给配的营养餐挺不错的,还有烧鹅腿。”
仉南星忙问:“你想吃烧鹅腿?”
“不是。”阮芳雨看着他说:“我想订医院的营养餐。”
仉南星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强行挤出一点微笑。
他觉着阮芳雨讨厌自己了,成天面对“罪魁祸首”的儿子,没恶言相向已经很不容易。
“我并不讨厌南星哥哥。”阮芳雨能看穿他的想法,说:“也不恨你。”
阮芳雨从小性格别扭。这是他极少数,口头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我跟星航不一样,虽然从小过得苦点,但巷子里人都对我很好,孰是孰非我拎得清。”
“你没必要自责,又或者觉着对不起我。”兜兜转转实在不是阮芳雨性格,于是他直接说了。
“我并没有迁怒你,你跟……你妈妈我能分裂开去看待。尽管我大概以后都没办法恢复了……”阮芳雨垂视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臂,极轻极轻的笑了下。
仉南星看得出他凄凉,心中一紧。
“但这也没什么办法。”他抬起头,双眼弯着,明亮有光。
“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意外。阿嬷刚看不见那会儿,我感觉天都塌了,但还不是一点点适应下来,现在过得很好。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即便当不了救死扶伤的医生,他还可以做别的。
阮芳雨心软,他知道仉星航和仉南星都是极好极善良的人,假使他因为伤痛露出悲态,他们就会将所有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逼着自己释怀,逼着自己看开,逼着自己坚强,内心在自我不断开导下,他就似乎真的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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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星听着他解释劝慰,低下头,悲哀的扯了扯唇角,“我是有多么不中用,居然需要你反过来开导我。”
一个人若是拥有与自身年纪不符的成熟和理智,大多是拿经历磨出来的。
阮芳雨是糟过多少罪,连神经受损无法恢复这种事情都能说的云淡风轻。
因为举步维艰,所以连悲伤都是矫情?
“也不是开导。”阮芳雨说:“你是一个好哥哥,真的。”他仰着头靠在枕头上,看着上方雪白天花板。
“星航虽然事事不尽人意,但能有你做哥哥是最大的幸事。”
仉星航是在遇到他后才有的改变,但是先前,一直都是仉南星捂着他心中那仅存的热意,尽管双方都没有察觉。
仉南星看着他,看着他和缓的眉目和明亮的眼。
“我和星航有你,才是最大的幸事。”
阮芳雨偏过头,仉南星探身把手掌搭在他头顶上摸了摸,由衷心疼这个懂事的孩子。
“你也是我弟弟,从你开口叫我哥的那天起,你就是我亲弟弟。以后但凡你能要出口的,哥都给你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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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阮芳雨睡了个午觉,黄洋和黄雷跃还有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就又又又又来了。
黄洋俨然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放学就跑来,美名其曰给阮芳雨解闷,实际为了逃避晚课。一个月的补课时间早就结束,家长们又给报了辅导班,朝阳就这么大点,等他们垂头丧气去了后发现,半个班都是“兄弟”。
辅导班放学回家还有晚课,夏日焦热,蝉聒声燥,傍晚的地面都烘人,街上待不住,一群人恬不知耻到阮芳雨这里来蹭空调。
今天打牌、明天开黑,还点麻辣干锅开小灶,阮芳雨闻着味道又不能吃,恨不得把这一群人淹死在葡萄糖针剂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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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哥跃哥,上路上路!”黄洋口里叼着棒棒糖,一只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踩在沙发上,紧张地要蹦起来。
“三个残血!草里草里!哎!你是瞎了吗?”他放下手机等待复活,还十分没有游戏品的指责。
“你这技术太拉了,你玩超级玛丽去吧。”
黄雷跃咬牙表示不服,“明明是你自己站位太前,被人卷进去那不是活该。”
黄洋:“就是你太拉,你拉。我爸用脚都比你玩得好。”
黄雷跃不甘示弱。“有本事你让仉哥用脚玩一个,用脚玩一个,能拿三杀我表演倒立窜稀!”
“这可是你说的。”黄洋对着周围扫了一圈。“大家作证,不许赖皮!”
周围人跟着哄笑。
“作证作证,让仉哥来,我们要看脚拿三杀。”
“老黄,你这面子可能要保不住啊。”
……
阮芳雨靠在床上,不解黄洋为何如此笃定,众人对仉星航似乎有种盲目的信任,问削水果的某人。
“你用脚玩过?”
“玩过什么?”
“游戏。”
“什么游戏?”
阮芳雨朝扎堆的人群扬下巴,“就他们正在玩的那个。”
仉星航回头看了眼,在众人吵嚷起哄和黄洋殷殷期盼眼神中说:“没见过。”
“……”打脸毫无预兆,黄洋下巴一收,眼神幽怨。
“爸你是认真的吗?”
阮芳雨笑岔气了,用左手拍仉星航肩膀。
“帮帮儿子。”
仉星航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在餐盒里递给阮芳雨,抽了纸巾擦手纸。
“我可以试试。不过手机屏幕有点小。”
“手机小咱们有平板啊。”黄洋麻溜从包里掏出藏了一天的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