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周池屿看了夏诗桃一眼,“你应该不在知材联考的获奖名单上吧?”
“我在啊。”
周池屿怔住了。
夏诗桃认真地说:“我高一的时候文科比理科强,参加的是文科组的,那次考进前十了。”
“那你怎么没去学文科?”
“因为我未来想学习的专业只有理科才能报考。”夏诗桃垂眸,“也因为某个人,所以不想离开高二一班。”
。
下课铃一响,宋柏杨就朝体育馆大门飞奔而去。
江君尽管是alpha,体能也远不及宋柏杨,一边在后面狂追,一边气喘吁吁。
教数学竞赛班一共有六位老师,除去孙惠芸,还剩五个老师,宋柏杨和江君分别去联系了这五个老师所带班级里的朋友,委托他们给一下自己班主任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
手机号码很快就收集到了,至于电子邮箱,朋友们都说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们需要亲自去问老师要。
但是宋柏杨很清楚,电子邮箱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拍成照片的证据也无法发送给老师。
所以他和这几位朋友约定好,周五第二节 课下课后,去取记录老师电子邮箱的小纸条。
取完所有的纸条,宋柏杨爬在江君的座位上,将纸条上的信息全部整理到另一张纸上。从左到右分别是老师的名字,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一共五行。
然后宋柏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方文泽已经坐在自己身边,宋柏杨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纸放到方文泽的桌子上。
他感觉到身旁的方文泽霎时僵住了。
方文泽垂下头,习惯性地用刘海和眼镜来掩饰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
很容易听出来方文泽语气里的哭腔,但是宋柏杨并没有拆穿,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加油。”宋柏杨说。
方文泽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送到宋柏杨眼前,“那个……我打了一个草稿……举报孙老师的草稿……你能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措辞和表达上的问题吗……”
这张纸皱皱巴巴、凹凸不平,留下了像是它的主人不小心让眼泪落到上面,水分蒸发之后蜷曲的痕迹。
“好。”宋柏杨接过这张纸。
他拿起自己的黑笔,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读上三遍,然后用笔写下了修改原因和意见,又把纸放回方文泽的桌面。
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宋柏杨知道,他但凡多问一句,方文泽一定会哭出声来。
。
傍晚夕阳西下,宋柏杨和江君吃完饭之后,没有立即回教室。
两人坐在被夕阳余晖烫红的水泥台阶上,终于能够从繁重的学业、复杂的琐事中解脱出来。
江君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两罐白桃味鸡尾酒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宋柏杨。
宋柏杨一把接过,“谢谢。”
他用食指拉开易拉罐上的铁环,猛地灌上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方文泽的事情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
江君拍了拍宋柏杨的肩膀,“谢了。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宋柏杨摆摆手,“我俩的交情,谈谢多见外啊。”
江君点点头,“也是。”
“哦对了,帖子的事情我已经联系管理员申请删帖了,还没有一个人回复,也不知道是平时学习太忙了没空玩贴吧,还是看到了但是没有理会,我们只能再等等。”
宋柏杨点头,“嗯。”
江君不怕冷,在初春的傍晚罐上一口饮料,又问:“你说€€€€方文泽举报孙惠芸之后,老师们会怎么处理啊?”
“调监控查吧。”
“要是查出来方文泽真是被迫泄题的呢?”
“可能会重新考试。”宋柏杨顿了一下,“也可能直接取消方文泽的成绩。”
“但不管怎么样,都比成绩出来之前不作为好。不然到时候,方文泽没考进前三还好说,如果考进前三,拿到名额了,引起公愤几乎是必然的。”
江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静默半晌,“算了,咱们不聊这个了。”
他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你觉得这个白桃味的饮料怎么样?”
宋柏杨答:“还不错。”
“夏诗桃推荐的,她说很好喝,让我一定要买一罐给你尝尝。”江君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始烦了起来,“哎,夏诗桃最近又和周池屿玩到一块去了。”
“真的,每次看到周池屿帮夏诗桃画黑板报,我就会有一种我要学好绘画,然后把周池屿顶替下来的冲动。”
宋柏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易拉罐上的水彩笔触的白桃图案。
“夏诗桃还说要送周池屿一盒巧克力感谢对方,送就送吧可是她为什么非要送心形盒装的。更可怕的是,班里还有一堆人看到之后磕cp磕疯了,在那说好甜好甜。”
江君摸了一把头发,“我觉得我也快疯了。”
宋柏杨突然站了起来。
“喝完了。”
他用脚尖踢翻了原本立在地上的易拉罐,然后一脚踩瘪了,残余在铝制材料上的饮料在挤压下溅出来几滴,落在他的白球鞋上。
“有事,我先走了。”
宋柏杨弯腰,伸手将变形的易拉罐捡起来,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丢了进去。
第62章 “我喜欢你。”
宋柏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
有事只是离开的借口,因为不想听江君在耳边咋咋呼呼地说夏诗桃和周池屿的事情。
于是宋柏杨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独自向前走,游荡在夕阳下,被余晖拖长的影子也跟着他一起流浪。
最后还是走回教室。
江君给的那瓶白桃味的鸡尾酒饮料,算不上真正的酒,但也算不上普通的饮料,因为背后的营养成分表旁标注的是3%的酒精度。
喝下一瓶,宋柏杨感觉自己好像醉醺醺的、有点晕、有点想睡觉。
困意可能源自于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紧绷两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能够休息片刻。
也有可能是想借睡觉逃避什么。
教室后门对着宋柏杨敞开怀抱,明晃晃的灯光将教室照亮。
宋柏杨右脚踏进去的时候走神了,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才猛地惊醒。
低头与门槛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几秒,似乎是在无声地谴责门槛怎么也要欺负自己,明明又没有犯什么大错。
半分钟之后,宋柏杨默默地折回到教室的走廊上,走到周池屿身旁的窗前。
他用指关节、用不算轻的力道,敲了敲玻璃。
几乎与此同时,宋柏杨看到了周池屿放在课桌桌角的巧克力。
隔着一层有污渍和灰尘的、算不上多干净的、模糊的透明玻璃,宋柏杨却清晰地看到一盒巧克力,和江君描述的一模一样,粉红色的、心形铁盒装的巧克力。
应该是夏诗桃送的,用来感谢周池屿帮她画黑板报。
宋柏杨眨了眨眼睛,怔怔地、出神地看着。
窗户在这时被打开了,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什么事?”周池屿扭头问。
宋柏杨这才回过神来。
他用很认真的语气,“我有话想和你说。”
周池屿沉默了片刻,“那你说吧。”
“我想单独和你说。”宋柏杨看向周池屿的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询问对方,“你能出来一下吗?”
周池屿没有立刻答应。
他问:“很重要吗?”
宋柏杨说:“很重要。”
周池屿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笔,丢下了摊开在桌上的、还没做完的试题。
同时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一次妥协了,“好吧。”
无奈于自己明明昨天还在想,最近几天再也不要搭理宋柏杨了,看到对方的脸就心烦。
只是没想到自己定下的行为准则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动摇了,因为对方几句轻飘飘的、模棱两可的、不痛不痒的话。
真没出息。
“借过一下。”周池屿起身,对自己的同桌说。
宋柏杨靠在教室外的墙壁上等他。
周池屿也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追随宋柏杨的脚步,因为他总是那个慢一步的人,也是那个主动靠近的人。
还没有考完十级的素描早就已经默认荒废,还没有学完的吉他曲谱也觉得索然无味,很多事情周池屿在中途就放弃了,他的三分钟热度一直都蛰伏在身体的基因里。
却意外地在所有和宋柏杨有关的事情上失效。
除去学习,暗恋成为第二件周池屿坚持下来的事情。
真不可思议。
宋柏杨往楼梯下走,周池屿也跟着往楼梯下走,没有人说话,他们一起艰难地维系着罕见的沉默。
周池屿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这次终于不是自己主动,宋柏杨才是那个主动提出有话要说的人,那他也就不需要为眼前的冷场负任何责任。
极目远眺,弧状的太阳渐渐下坠,底端变成一条橙黄色直线,变成地平线的一部分。
很快,明黄的顶端也融入地平线里。
不知道沉默地走了多久,只知道夜色慢慢地爬上天空的一角,天开始悄悄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