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110章

如果他有这个荣幸。

明危亭看着他:“你接下去的每一天,它们在日志上被记录下来的时候,都会包含我的名字。”

第68章 天明

说完这些话, 明危亭就把明炽抱起来。

他的力道依然仔细,确保明炽枕着枕头舒服躺好,自己才快步去了浴室洗漱。

不过几分种的时间里, 房间就迅速变得安静。

明炽十年前就住在望海, 每天泡在海潮声里入睡。晚上有钟楼汽笛, 清晨有风声和鸟鸣,从没觉得这个房间像现在这样安静过。

……从没这样安静过。好像只能听见浴室的流水声, 相当安静也相当吵。

明炽蒙着被子,热腾腾埋在枕头里研究了半天,然后发现吵的是自己的心跳。

被子可能的确会影响思考速度。

明炽得出这个结论大概用了不短的时间。

不短到等他回过神, 再仔细听的时候, 连水声也已经停了。

明炽专心听了一会儿, 依然什么也没能听见, 就把一片被角悄悄掀开,探出头向外看了看。

……培养出了太过明显的默契,在有些时候也会带来非常小的意外。

明炽探出脑袋, 下意识看过去的第一个方向就是露台€€€€然后他立刻发现窗帘并没有被拉起来。

窗帘大大方方敞开着,于是他一眼就看到露台,于是一眼看到那里支着他的躺椅。

躺椅里是他正准备在房间里开始搜索的人。

那张躺椅的靠背被暂时调直, 角度变得差不多像是把真的椅子。但毕竟那是把躺椅,使命就是让人在上面舒服到想睡觉, 从材质到设计都在相当热情地邀请坐上来的人完全放松地陷进去。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影子先生”和“完全放松地陷进去”,都很难组成一个真实客观的完整句子。

但依然有些时候, 只要加个定语, 这件事就会变得不再那么绝对。

比如“正在看火苗的影子先生”。

或者更详细一点,“正在看把自己卷成被子卷、在床上慢吞吞翻滚了九个半圈、已经完全从床头迁徙到床尾的火苗的影子先生”。

阴历快到月半, 今晚的月亮已经相当圆和亮,存在感强到像个大号灯泡。

所以即使没有特地开照明灯,露台的一切也相当清晰,明炽一眼就能看见影子先生完全不掩饰的明显笑意。

明炽咳了一声,躺在床尾试图辩解:“我的方向感不好。”

“很好了。”影子先生的评价相当中肯,“转了九圈半,都没有掉到地上。”

明炽立刻高兴:“那是。”

好歹也是要做船长的人。

这点不从床上掉下来的小直觉总还是有的。

他完全不想换视野,又想坐起来说话,就依然仰着头看影子先生,手上把被子卷飞快拆散。

明炽也在想。他想自己这样一直看,或许是打算画一张今晚这个场景的画,但又觉得好像也不止是这个原因€€€€他的一部分短期记忆的确受到一定影响,偶尔会忘事。但视觉记忆部分依然保留得相当完美,可以一眼就记住自己看到的画面。

到最后他终于想明白,自己好像就是不舍得把视线挪开。

真好,他的窗离露台这么近。

今晚的月亮还这么亮。

就一直这样看。

只是这样,就可以过很好的一天。

明炽发现自己也开始下意识复述并背诵影子先生语录,他自己都不知道地用力抿了下嘴角,撑着手臂起身:“影子先生……”

他看到明危亭忽然从躺椅里起身,几乎是一眨眼就迅速跨到了床边。比这个念头稍迟意识到的是他扶了个空。

毕竟翻滚九周半后的定点离床沿太近,明炽的右手按照习惯的位置撑了个空,完全不及防备,身体就失去平衡向下摔。

要做船长的人还是从床上掉了下来。

不过也没落到地上。

嘿。

掉到一半,他就砸进了影子先生的怀里。

嘿,他又回床上了。

明炽飘到忍不住在脑子里学姨姨说话。

他发现像姨姨这么说话的时候,一定是特别高兴、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事的时候。

太高兴了,高兴得身体都发轻,什么也拦不住,稍微一蹦就能跟着风飞起来。

他被影子先生抱住的时候还想笑,也不知道是高兴什么,反正笑容越来越多地自己冒出来。然后影子先生多半也被他传染,抱着他开始笑。

因为是紧急冲过来捞人,影子先生很难做到像平时一样,把他稳稳当当放回床上。明炽被接住的时候就回抱住他,还没掉下去的左手拽着床单,及时用力扯了一把。

这点力道已经足够久经历练的明家先生反应,明危亭把他整个人捞起来,自己借力躺在床上,然后让明炽掉在他的胸口。

这种场景要是让电影拍出来,说不定要弄个慢动作配乐加滤镜,但其实真做起来就会知道,也不完全都是酷的成分。

……

他们两个胸膛撞上胸膛,都有几秒钟没能出声,他的肩膀还不小心磕到了影子先生的下巴。

但他们两个还是笑得没完,发不出声的那几秒也在笑。明炽索性一点力气也不用,趴在影子先生的身上,让对方胸腔里溢出来的笑裹着他浮浮沉沉。

怎么有这么幼稚的人啊。

谁啊。

明炽在心里想这个问题。

然后他在影子先生笑着的眼睛里看到一样的问题,立刻主动举手投案:“是我是我。”

“几岁了啊,居然还能掉下床。”明炽揉着脸反省,“影子先生,你刚刚在露台想什么?”

影子先生一定是跟着他学坏了,抬起手臂,把他往怀里抱了抱:“想你究竟什么时候会掉下床。”

明危亭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及时捞住当场又要继续裹起被子迁徙的小船长:“……不是这个。”

“是玩笑。”明危亭轻声说,“我在想。”

他依然把下颌搁在明炽肩头,停了一会儿才又笑出来,如实承认:“现在和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会不会让你觉得有压力。”

“影子先生。”明炽向他强调,“我是没了十年的记忆,不是倒退了十年,被你抱着的是二十三岁的大火苗。”

影子先生点了点头,复述并背诵:“居然还能掉下床。”

明炽自己被自己的话堵到张口结舌,彻底告负一局,按着胸口追悔莫及。

明危亭低头看他,眼底柔和。他们不再讨论这件事,明危亭拍了拍他的背,温声说:“去洗漱吧,记得保护伤口。”

明炽点了点头,被影子先生扶着手臂,撑坐起身。

他在卧室通常不用手杖。这里的地毯铺得比外面还厚很多,就是专门给他用来随便摔的,所以其实刚才就算掉下床也完全没有关系。

刚才闹得太厉害,这会儿就要特地注意动作,以免头晕。明炽在床边垂着头坐了一阵,察觉到影子先生绕到床前,蹲下来抬头看他,嘴角就立刻得逞地飞快抬起。

明炽飞快撑了下床沿,自己也滑下床,和影子先生变回了面对面:“还有件事。”

明炽咚一声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做完了才能去洗漱。”

明危亭单手护在他身后,确认了不会磕碰才收回:“什么事?”

明炽抬起手,握住影子先生的手臂,把他向床角拉了两下。

明危亭跟着坐过去,正要询问,忽然一怔。

明炽的神色忽然彻底认真。

他认真地看了面前的影子先生很久,久到他的嘴唇微微抿了下,然后低下头,印在明危亭的指节上。

一样的动作,但明炽暂时还做不出那种点水的优雅,也同样还没找到窍门,该怎么让它变得叫人脸红心跳……所以他能够给出的,只有把心跳也这样印上去的郑重。

他把这个动作变得完全郑重,像是在欠条上签下自己的新名字,也像是宣誓从此踏上广袤无垠的海洋。

夜风有些凉,露台的窗开着,潮水的声音被重新送进来。

掌心的暖意覆在他的后颈上。

明危亭拢着他:“火苗。”

“我希望我今天的话,没有给你带来压力。”

明危亭说:“刚才在露台上,我其实有些后悔。”

他不希望这些话让明炽改变任何计划。明炽不需要给他任何回答,也不应当因为他完全私人的念头而出现任何负担。

“不要着急。”明危亭说,“我们有很长的时间。”

明炽点了点头:“我知道。”

明危亭的视线落进那双眼睛,明炽的眼睛干净清亮,那大概是他印象中最为坦诚和挚彻的注视,所以他认真听明炽的话。

明炽把他的手握得很紧。

他们坐在房间的角落,露台敞开着,月光能看见,风能看见,星星能看见。

他们这一次没有躲起来,所以姨姨也能看见。

明炽静静垂下眼睫,重复那个动作,把郑重全部印在他的指节上。

“我知道现在的回答不作数,影子先生。”

明炽轻声说话,那种柔软温暖的触碰带了更轻的、因为发声而引起的微小震动,这种微震一路延进胸腔,牵起像是渺远潮声的深沉共鸣。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点一点地做……我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

“我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

“一个特别厉害、见多识广的游历归来的船长,把他旅途上收集的最好的景色、最棒的见识和回忆、最喜欢的礼物,全都原封不动地带回来,用来做一件事。”

“用来做一件事。”明炽轻声说,“来兑现一本能一起写两万件事的日志。”

明危亭当时只是举例说明,现在已经完全觉得这个数字太少,摸了摸他的耳朵提出补充:“至少。”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