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痴情受摘下戒指后 第10章

傅司年先把酒摆一边,说:“先吃点东西再喝,不然容易难受。”

许落嘉听话地吃了两块披萨,一点意面,然后得到允许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捧起百利甜,喝了一口。冰淇淋依旧耸在上面,因此喝酒的时候沾了一点冰淇淋在嘴角边,凉凉的。

许落嘉又连续喝了几口酒,放下酒杯的时候,百利甜少了一大半。

百利甜的冰淇淋被手心捂热,底部已经融化了一些,像一场沉沉日落,正是被夜幕消融的残阳。

冰淇淋还在融化着。

傅司年抬眸,看见许落嘉的脸,无声地笑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许落嘉努力睁大他的圆乎乎的眼睛,就看见傅司年再次用指尖指了指嘴角,眉眼间皆是耐心又宠溺的笑。

笑得许落嘉心腔猛震,脑海中只有傅司年的指尖和嘴唇。于是,他也笑,只是显得傻乎乎的。

傅司年:“……”

他在许落嘉面前挥了两下,柔声问,“喝醉了?”

许落嘉摇摇头,昂起脑袋,脸色潮红,笑得天真浪漫:“没有哦。”

“……”

傅司年没有料到,许落嘉喝个百利甜都能上头,便按住他还要捧酒杯的手,把他的酒推开,附在他的耳边慢慢说:“不许喝了,还要回家的。”顺便拿纸巾,替他擦掉了嘴唇边的冰淇淋。

即使晕乎乎的,许落嘉依旧很听话,温顺这两个字或许是刻在他的骨头里的,再也没有伸手去碰酒杯,安安静静地吃着披萨,吃累了就抬头看舞台上的人,偶尔小声地,跟着两句。

傅司年见他安分了,才拿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许落嘉,发现他正在低声哼哼唧唧,凑近了听,才发现他在跟着舞台上的人唱歌。

本来以为他只会唱一首,或者两首,然而一杯威士忌喝光了,酒馆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在唱。

他便隐隐有些吃惊,喉咙里溢出笑意,逗身旁的人:“你怎么会怎么多歌,中文日文韩文你都会。”

许落嘉有点不好意思,坐正了一点身体,安静了一会,不唱了。又一会,闷闷地说:“我还会唱粤语呢。”声音听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小孩子般的得意。

“那你要上舞台吗?可以上去的。”

许落嘉的视线落在舞台上,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他思考的时候睫毛总是会颤动,像振翅欲飞的雨蝶。

最终,他轻轻地摇摇头。

傅司年半支着脑袋,含笑看着他,侧颜看起来很温柔。

过了几秒钟,许落嘉轻轻扯扯傅司年的衬衫袖子,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眼神纯真而胆怯,讷讷说:“你可以陪我吗?”

第13章

傅司年本来就很经常来这家酒馆,上面的麦克风也是自由的,稍微交谈一下就顺利得到了舞台。

他扶着许落嘉,把麦克风递给对方,问:“你要唱什么。”

许落嘉半边身体靠在傅司年的怀里,意识有些迟缓,反应了两秒钟,才温吞地说:“春…春光乍泄。”

很快就找到了伴奏。

许落嘉大约是有些紧张的,稍微站直了一点身体,晃晃脑袋,可是眼尾已然绯红。

一阵意乱情迷的探戈曲调前奏响起,许落嘉慢慢地举起麦克风,迎着酒馆天花板的灯光,一句一句地低吟浅唱,咬字温柔浪漫。

你以目光感受浪漫宁静宇宙

总不及两手 轻轻满身漫游

令傅司年吃惊的是,许落嘉竟然唱得很好。

在怀中的身体依旧是有些僵硬的,端端正正地举着麦克风,指尖颤抖。

然而他微微眯着眼睛,脸上因为醉意而呈现出一抹瑰色,蜜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显得颓废迷离。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来让这夜春光代替

难道要等青春全枯萎至得到一切

你我在等天亮或在沉默酝酿

以嘴唇揭开 讲不了的遐想

唱着唱着,许落嘉忽然在他的怀里仰起头,将麦克风递给到他的面前。这首歌是很经典的,傅司年本来就很喜欢音乐,也会唱一点。

你我或者一样日夜寻觅对象

却朝夕妄想来日方长

傅司年一边唱,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还有握着麦克风,因为过度紧张而发白的指尖。

然而许落嘉的身体和浑身的气场是分离的,这一刻,他因为醉酒而有些水润的眼睛睁着,眼神里满是迷茫,暧昧。

傅司年继续唱着,忽然理解了这世上,为什么有人爱看圣洁的天使有朝一日满身罪孽堕落人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圣人被凌€€辱得满身污秽,无处逃脱,常伴青灯的佛子被人世的欲|望折磨得满目狰狞,欲求不得。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来让这夜春光代替

难道要等青春全枯萎至得到一切

意乱情迷极易流逝 难耐这夜春光浪费

随着梦幻的扫弦不断流淌,傅司年忽然不再想看别的结婚对象了。就是眼前的许落嘉。

如果他只是钓着许落嘉玩一玩,而后放他一条生路,那么许落嘉这一辈子或许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温和可爱的性格,清秀的外貌,良好的家庭条件,还有聪明的脑袋,哪一点都可以让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宽敞顺畅,一辈子就这样纯粹快乐地活着。

可是如果进了傅家的门,走进了利益漩涡的中心,见到了声色犬马,尔虞我诈的世界,那么许落嘉会痛苦地忍受吗?

还是会像大多数人那样,异变,扭曲呢,成为众多身处凡尘的罪孽本身。

傅司年慢慢地笑,搂着怀里的人,他好像找到了新的乐趣。

比如说亲手拧断天使的双翅,让他堕落凡尘,不复纯粹,从此满是彷徨绝望,挣扎不得。

从舞台上下来以后,许落嘉好像彻底歇菜了,整个脑门磕在餐桌上,两手垂在沙发边,肩膀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傅司年依旧是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语调低沉蛊惑:“累了?回家好不好。”

许落嘉的脑袋依旧枕在餐桌上,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意识却还是有的。

“不…不能回家,等我缓缓…嗯,很快就…”

话还没说完,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

“就,就好……”他强自镇定地把要说的话说完,却因为脑袋垂着,白皙柔软的耳朵暴露得很清晰,一变红就很明显。

傅司年从喉咙里涌出笑意,继续耐心地舒缓着他的背,语调放得很温柔,“好。”

拍了一会,傅司年低头,视线落在许落嘉身上,他的毛衣已经被扯得有些凌乱了,一边的肩膀露出来,当然是覆盖着材质良好的衬衫。然而衬衫修身得体,也显得许落嘉的肩膀微微有些单薄。

对比傅司年宽阔挺拔的肩膀来说,他的便有种稚气,让人忍不住像逗小孩一样跟他说话,“干嘛要等会。”

许落嘉的声音闷闷地,“不能回家,有酒的味道,不会解释。”

“乖小孩,你直接说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许落嘉趴在桌子上,没说话,只是脑袋晃晃,摇了摇头。

不行的。

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沾了酒,然而关于傅司年,他是不敢让父母知道。

妈妈反对的意思很明显。

也许是趴得久了,许落嘉的眼前感觉有些晕乎乎的,脑子也仍然有些混沌,勇气与怯懦的念头不断地作斗争,斗得你死我活,半天也没有结果。

一会是胆小懦弱的许落嘉躲在黑暗的房子里,墙壁上只有一排指令,他接受了一辈子被困在小房子里,永远按着墙壁上的指令生活。

一会又是傅司年在屋子外不断地敲着门,说要带他离开这个屋子。

他也跃跃欲试,不断地撞着墙壁,企图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对抗这座钢筋炼就的房子,撞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血肉模糊。

也许他真的是喝多了,伴随着春光乍泄那句歌词,“愈是期待愈是美丽…难道要等一千零一世才互相安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地涌现,累极了。

许落嘉无助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任凭澄黄色的灯光打在自己的眼睛上,眼波少见地沉寂。

傅司年收起手机,问他:“好点了吗?”

许落嘉点点头,推开椅子,随着傅司年一起起身,走出酒馆。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更显得冷风凛冽。残存的酒意被晚风一吹,散去了大半,唯有眼神有些恍惚,零星闪烁的霓虹灯也显得失焦。

车停在酒馆附近的一条街,司机也在那里等着,傅司年与许落嘉还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到。

落嘉一直低头走路,路灯洒下的点点圆形状光亮,仿佛散落的花瓣。

许落嘉顿在原地,指着地上的光点说,“好像结婚哦。”

傅司年觉得好笑,“你也知道结婚?”

落嘉点点头,笑得灿烂,说:“是呀,我一个姐姐,去年结婚了,走上地毯的时候,地上全部是花瓣,就像现在这样。”落嘉再次指着地上的光亮,然后说,“不过结婚离我太遥远了。”

落嘉一抬头,就撞入了傅司年的双眸。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其实并不远,只要你愿意。”傅司年轻轻说,面上带着十分的温柔和期冀。

许落嘉一愣,被酒精裹挟的大脑迅速冷却,看着傅司年的眼睛,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想启唇,问,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就当他仍在仲夏夜之梦。

两个人站在路中间,傅司年的眼神仍然很认真,让这场梦越来越真切。

最终还是许落嘉先动,他不自然地别开脸,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踩在地上的光点上,像走在婚礼的红毯上,如梦如幻。

脑海中还在想事情,走着走着,许落嘉扭头看黑暗的橱窗,喃喃地说:“很晚了。”

“是啊。”

许落嘉愣愣地摸口袋,却发现掏了一个空,低头,掰着牛仔裤的袋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找什么,手机吗?”傅司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手机壳是黑色的,上面有一只瞪大眼睛的熊€€€€正是许落嘉的手机。

傅司年把手机递给许落嘉,说:“走的时候你忘记拿了,打算送你回家分开的时候给你,免得又丢了,现在你要用吗?”

许落嘉把手机接过,划开,发现没有新消息€€€€是哦,父母出差了,就算不出差,上大学了也很少管他几点回家。

不知道是酒意重新翻涌,还是别的原因,许落嘉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冷风吹来,抬手一抹,指尖竟然有些湿润。

他已经长大了,父母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管着他,束缚多年的枷锁忽然松开,许落嘉也很自然地接受了,依旧是那样地活着。

可是刚刚在一片空白的消息页面时,心里不知道怎么地,有些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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