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松开拳头,裹紧身上的羽绒服,麻木地,转身就走,浑身发冷。
一边走,许落嘉一边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是干的。
连哭也没办法哭出来了。可能他的内心也知道吧,在一个彻底无情,完全不爱你的人面前,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只会白白惹人笑话。
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小丑,这一次,就放过他吧。
许落嘉往电梯走,不小心碰到了一盆小花。落嘉只是低头看着,笑笑,随后,用自己的鞋子踩上去,碾碎了那些花瓣。
洒落的泥土和小花的尸|体就那样横在路中间,像一场无人知晓的谋杀。
小花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原来,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傻,最可笑的东西。
一路怀着恍惚的心情,落嘉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病房,就在门口,迎面用来一个拥抱。
落嘉整个人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鼻尖是母亲头发的味道,落嘉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说,疲惫地松了一口气。
“妈妈…”落嘉说,“我好累。”
“妈妈知道。”
“想回家。”
“回来吧,我和你爸爸一直在等你。”
许母轻轻地拍着落嘉的背,没有再说话,她感觉到自己肩膀慢慢地湿润,那是落嘉无声的哭泣。
……
出院以后,闻一凡勒令许落嘉停止工作,好好休息,声称他是被工作室“无限期雪藏”的对象。
什么时候医生说彻底没有问题了,他才可以缓慢恢复工作。
许落嘉无处可去,B市的房子是傅司年的,他厌恶那个地方,完全不想再回去,现在他住在S市的爸妈家里,并且自己在找楼盘,准备买套房子。
当明星还是很赚钱的,他现在可以靠自己的积蓄,全款在江边买个房子,不用太大,够自己一个人住就好。
父母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有时候带了一点消息给他,说哪里的房子比较有升值空间,落嘉一一记下。
很快找到一处合适的楼盘,一百多平米左右,离S市机场近,方便赶通告,又临着江边,早上起床的时候,晨曦洒在江面上,像撒了满面碎银子,波光粼粼的,像是美好的童话世界。
等到新房子安顿好了以后,落嘉躺在露台的秋千上,空气中满是阳光的芬芳,幸福得像刚刚出炉的松软的大面包。
这里靠近机场,常常能看到天空中留下飞机飞行的痕迹€€€€一条细长的白云线条,像画笔沾了白色的颜料,在蓝色的幕布里划下随心而浪漫的一笔。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许落嘉想。
就是今天了。
许落嘉拿出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迎着晨曦,打开word文档,端端正正地输入了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写完离婚协议书的草稿以后,合上电脑,他的目光恰好落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个指环曾经是他梦想的终点,长达好几年的暗恋,在那些苦涩而踽踽独行的时光里,他从来没有想过终点会是得偿所愿。
是他骄傲的来源,当在电影院里看到傅司年,当在颁奖典礼现场,听到颁奖嘉宾念出傅司年的名字,他没法亲自对傅司年祝贺,便会默默地捏着戒指,在心底里说,祝贺你,好像你呀。
也曾经是他的信仰,在拼命想念傅司年的时候,在傅司年对他褪去温柔的假面,露出残忍无情的一面的时候,他都是紧紧地握着这枚戒指,才让内心的痛苦减轻一些些。
可是,如今他也没什么用了。
许落嘉笑,就像傅司年说的那样,没有价值了。
右手的手指覆盖上戒指,捏住指环边缘,左右扭动,手指肉被磨的生疼,落嘉依旧面无表情地,一用力,指环便扯着皮肤,卡过指骨,从指尖掉落,轻微地打着一个弯儿,而后倒下。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现在,左手的无名指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
许落嘉拿着离婚协议书的草稿去律师楼做个简单的裁定,而后保存好,坐上去往B市的飞机,重新回到了傅司年的那套房子里。
落嘉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其他的什么也没带走,包括那本一直珍重的日记本。
全部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应该被家政阿姨扫掉垃圾桶,然后运送去垃圾站,最后被焚烧,成为一把灰烬,落入尘泥中,被千万人践踏。
落嘉把离婚协议书压在餐厅的烛台下,随后轻轻地带上门,删掉自己的指纹。
行李箱咕噜咕噜地往前滚,渐渐地远去,声音渐渐地落下去。
许落嘉安安静静地离开了那座房子,丝毫没有回头。
几天以后,许落嘉再次接到了傅司年的来电。
话里的他仍然是漫不经心,“喂,哪儿呢。”
屋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少了点什么似的,让傅司年觉得有点烦躁,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口吻淡漠随意地跟许落嘉打电话。
“以后我就住在S市了。”
“你什么意思。”傅司年从沙发上坐起来。
“司年,要不,咱俩散了吧。”
“离婚协议书在餐桌上。”
第27章
离婚综艺在两个星期以后开始录。
落嘉没什么上过这种生活类的综艺, 还担心要跟陌生人一起住,会不会不习惯。
后来闻一凡告诉他,这个综艺是S+级别的项目, 再加上有傅司年在,招商的时候组捞了不少钱,经费很够很够。
所以落嘉不用跟别的明星夫妻一起住。
录制地点位于南方的一个城市, G市。果然是土豪综艺组, 十分有钱,直接租了一个别墅,就许落嘉和傅司年两个人住。
许落嘉比傅司年还要早到别墅。
悦姐其实有偷偷打电话给他,问, “环境还可以吗?不会很苛刻吗?下次签合同记得叫我看一眼,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一骨碌地签了!”
落嘉拉着行李箱,站在别墅的木门前, 对着电话说:“没事的悦姐,挺好的。”
为了隐私问题,别墅位于整个园区的最深处,因此十分安静。前面围着一个白色的栅栏, 圈起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种着绿茵茵的草坪, 还有两个秋千。
“旺!!”
落嘉听见了一声狗叫, 转过头去,原来是隔壁家的院子养了一条阿拉,毛茸茸的, 油光水滑, 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吐着舌头,口水挂在嘴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落嘉对着阿拉笑了笑,阿拉斯加又热情地嗷呜了一声,尾巴摇得很欢快。
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妙。
落嘉拖着行李箱进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工作人员也没有,就像一个普通的房子,只是墙角和墙壁上装了摄像机,可以按照角度转动的那种。
落嘉以为自己早就对摄像机脱敏了,可是还没见过这种24小时都在拍摄的摄像机,他知道这种摄像机的后面都是有人在观察的,这让他的后背有些紧绷,很怕自己做错事上了电视,给悦姐和公关添麻烦。
编导老师提示过他,当走进别墅的那一刻,摄像机就已经开始拍了的。
还没准备好,忽然听见身后又是一声门响。
落嘉回头,便看见门被推开,听见行李箱咕噜咕噜的声音,接着,抬眼,就看见了躬身弯腰打算扛起行李箱的傅司年。
落嘉平淡地看着傅司年的眼睛,笑笑。
情绪比想象中的平静,跟刚刚在门口看到阿拉斯加的心情没什么区别,阿拉斯加还能让他泛起想要摸摸狗头的心思。
面对傅司年,他就只有温和地笑一下,再然后,什么也没了。
傅司年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点点头,径直把行李箱拎起来,上楼梯。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几分钟以后,傅司年从二楼探出头,说:“许落嘉你上来一下。”
一楼是餐厅和客厅,没有房间的,落嘉也扛起行李箱,上二楼。
傅司年说:“二楼有三个房间,你想哪个做主卧?”
落嘉的目光在三个房间中看了一眼,最后指着尽头的那个说:“那个吧。”
那个房间带着一个小阳台,落嘉对一切阳台露台情有独钟。
傅司年闻言,点点头,说:“行。”
然后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去尽头的房间。
落嘉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然而他也没有跟傅司年计较,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跟傅斯年走相反的方向,他要去另外一边房间。
不料,刚走几步,背后忽然传来傅司年的声音:“许落嘉你干什么?”
落嘉有点莫名:“进房间放行李。”
“你刚不是说要尽头的房间?”傅司年拖着行李箱又调转了一个方向,跟在落嘉的后面。
许落嘉愣了两秒钟,然而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问:“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离婚就应该分居。
傅司年的脚步顿时顿住,被落嘉一噎,也明白了许落嘉的潜台词。
他的脸色很黑,仿若赌气地说:“随便你,不要半夜来敲我的门。”
说完又把行李箱扯回去,动作很粗暴,像是在拿行李箱泄气,还碰到了墙壁,被撞了一下。傅司年烦躁地啧了一声。
落嘉没有管他,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衣服,放置行李。
一直收拾到差不多要吃午饭的时候了,落嘉有点累,没什么心情做饭,打开手机点外卖。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落嘉跑下楼拿外卖,门一打开,外卖员彬彬有礼地说:“您好,请问是傅先生的外卖吗?”
不是他的外卖,是傅司年的,但是他还是接过,礼貌地对他说:“是的,谢谢。”
门被拉上,许落嘉拎着外卖放到餐桌上,食物盒正散发着香味,落嘉对着二楼喊:“傅司年,下来吃饭啦。”
傅司年很快出现在楼梯,身上的外套脱掉了,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兔子长袖卫衣。
落嘉想问他,热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