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整理了一下脏兮兮的衣服,讪讪地笑:“这不是幽默一下吗,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接下来就看你了。”
飞行员庄重地点点头,捧着那张唱片,一步一步地走向酒店顶楼,那里早就停好了一辆直升飞机,上面的螺旋疯狂转着 ,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后,待把唱片包好以后,两名飞行员戴好装备,直升飞机就此起飞,去往远方的G市。
……
直升飞机的效率果然很高,傅司年赶在许落嘉回家之前,拿到了那一张唱片。
他冷静地拆开,仔细端详着,唇角边勾着一抹极轻极淡的微笑,骗子,许落嘉,这回你没有办法抵赖了。
过了半小时以后,许落嘉回家了,一进门,落嘉身上那种浓烈的酒精味和香水味就直冲傅司年的脑门。
傅司年站在玄关处,抱着双手,冷淡地嘲讽他:“许落嘉,你身上都什么味。”
落嘉已经有点懵懵了,他低头抬了一下手,闻闻自己身上袖子的味道,鼻尖耸动着,茫然说:“没什么味啊。”
“臭死了!”傅司年的眉头皱的更紧,双眸闪烁着隐约的怒火,“给我去洗澡,洗完澡再来跟我说话。”
落嘉哦了一声,拖着身子,抬腿往二楼走。
傅司年站在一楼,看着落嘉背影,说:“许落嘉,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做什么都有镜头拍着的。”
早知道看好一点他。
落嘉没回他,直接进房间了,可能是找衣服去洗澡了。
傅司年眼中的怒火越甚,可是他的脸色依旧是异常地冰冷,就像是满是冰块的伏特加,看起来清淡寂静,然而其中早就是翻滚滔天的火气。
傅司年在一楼等了一会,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落嘉下楼。
他捧着那张唱片左右端详着,脑海里不断想象许落嘉看到那张唱片是什么反应。
是感动,一定是,会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谢谢他。
然后他可以勉为其难地陪许落嘉那个骗子一起听一下那张唱片。
他会给许落嘉留点面子,不拆穿他仍然在爱他的事实。
许落嘉实在是太不清醒了,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纸离婚协议书就能轻易地磨灭。
等了好久,楼梯始终没有落嘉下楼梯的声音。
傅司年等得不耐烦了,他向来没有什么耐心,烦躁地摔了一下抱枕,最后决定还是大度一点,让一下许落嘉。
他捧着唱片,上楼梯去找许落嘉。
站到许落嘉的房门之前,傅司年抬手敲门,房间里面传来许落嘉的声音:“请进。”
傅司年推门进去,看到许落嘉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手里好像拿着一本书,耳边在打电话。
看到傅司年进来了,落嘉说:“先不跟你说了,晚点再打给你。”
说罢,便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这幅类似于防备的样子让傅司年的心又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说话就显得不那么客气:“跟谁打电话?”
“闻一凡。我老板。”
傅司年咬牙。又是闻一凡,又是闻一凡,又是闻一凡。
怎么总是这么人,阴魂不散,都几点了,有什么好聊的。
傅司年正想出口讽刺一番,然而话准备说出口了,又收了回去,他悄悄地把唱片藏到了身后,这个动作让唱片的棱角刺着他的手掌,同时也在提醒他,他不是来吵架的。
傅司年脑海中第一件事情就是证明许落嘉是个骗子,所以他生生地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将身后的唱片递出去,递到落嘉的面前,状似无意地说:“这个给你。”
看到唱片的许落嘉先是一愣,他抬眼看傅司年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接过唱片。
拆开透明的包装纸,取出唱片,用手指摸摸上面黑色带着金粉的签名,然后双手捧住唱片的两端,轻轻地一掰。
“咔”一声,唱片就当着傅司年的面,中间断裂开,活生生地断成了两截。
第31章
傅司年:“……”
落嘉把掰断的两片光盘残片才会傅司年的手里, 看着他,说:“麻烦你了。不过你下次可以自己处理的。这是我曾经送给你的礼物,他就是你的了。”
地上还残落着唱片被掰断时崩裂的碎片, 尖锐的三角形,掉在地板上,像被踩碎的心脏。傅司年感觉到自己有点无法呼吸了。
落嘉歪着脑袋, 看着他, 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意思就是,没事的话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傅司年收回目光,看着落嘉, 喉咙滚动几下,说:“没事了,我就是让你处理这个的。另,我没有接受你送的这些无聊的东西, 它还是你的。”
落嘉点点头,拿起电话说,彬彬有礼地说:“好的。”
傅司年看着落嘉手里的电话,眉头一皱, 说:“你还要打电话给闻一凡?”
“对。”落嘉笑笑, “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说完。”
傅司年:“……”
他脸上冷笑, 说:“我再提醒你一次, 我们俩拿的是藕断丝连的剧本。”
说完,转身就走了,手里还握着被落嘉亲手掰断的唱片, 回房间, 关门的时候, 力气很粗暴,仿佛整个别墅都被震了一下。
回到房间,傅司年把唱片扔在桌子上。
碎裂的唱片中间列着两道丑陋的痕迹,边缘锋利尖锐,隐隐散发着冷漠的寒光,像是从雪水中煅烧而出的利刃。
傅司年就一直盯着那两块碎片,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刚才落嘉的表情,那是一种平静而淡,仿佛风和日丽的下午,在湖边散步的行人。
他怎么会没有反应。
傅司年拿起唱片,映照出自己的脸,却恍然发现,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傅司年感受到一种极大极大的震惊,他只有在爷爷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才有过这种反应。
傅司年揉揉眼睛,把唱片盖下去,再用桌子上的剧本盖起来,试图让自己忽视它。
可是心脏仍然一阵不舒服,令他十分烦躁,犹豫两秒钟以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扒开剧本,拿出下面的唱片,试图把它们拼在一起。
其实中间掉了一些碎片在许落嘉的房间里面,就算拼起来中间也有缺口,然而傅司年并不在意这个。他就只是想拼起来而已。
傅司年开始在别墅里找透明胶,找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越来越烦躁了,都找不到任何一卷透明胶。
几秒钟以后,傅司年打开软件,输入透明胶,发现几公里外的便利店有这个卖,他下单,却发现别墅区不在配送范围之内。
傅司年的眉毛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拨打便利店前台电话。
“我的地址是希琴区海雁路那片的房子,买一卷透明胶,可以送过来吗?”
“对不起啊先生,您那边的地址暂时不在我们的配送范围之内。”
“配送费一千,送不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电话里传来几秒钟的停顿,“…一千rmb吗?”
“你说呢。”
电话里的老板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对不起啊,一千可能还是…”
“好的。”傅司年礼貌说,“那我找别人。打扰了。”
“等等!!等等老板,我马上去取车,请您告诉我详细地址,我马上就送到,十分钟以内。”
“好的,不要违反交通规则。”傅司年说。
电话放下的十分钟左右,透明胶收到了,去拿的时候,送过来的人还好奇地打量傅司年。
可是傅司年戴了一顶帽子,前面的帽檐很宽大,遮住了傅司年大部分五官,再加上他浑身的气场很冷,有一种天然的贵气和高傲,使得店老板不敢多打探了。
他收了钱,再三确认不是诈骗以后便走了。
傅司年手上拿着三卷透明胶,回到房间,厨房里有剪刀,他也拎上房间,打开台灯,坐下,取出两片被掰断的唱片。
傅司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透明胶三种型号都有,他挑了最小的一卷,先将两片光盘合在一起,然后从透明胶撕下一块。
因为唱片断裂得很不平整,没有办法用一整块长的透明胶站起来,傅司年便下足了耐心,一点一点地沿着裂口的轨迹开始贴。
他想让粘贴的痕迹不那么明显,于是便把最小的那一卷透明胶,又从中间割开,变成更细的一条,然后贴在唱片上。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割,一条一条地粘,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忽然在桌子上震动了。
傅司年“啧”了一声,瞪一眼那个电话,皱着眉头把电话拿起来,放到耳边:“有事?”
“傅总您好,我有事情跟您商量,是商务上的…”
“找副总,不要找傅总,忙,就这样。”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顺便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傅司年把手机扔掉,重新低头,发现手指上黏糊糊的,全部都是胶痕,他一向不喜欢黏糊糊的东西,可是现在也没有站起身去洗手,而是继续贴着唱片。
最后,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全部是胶带的痕迹,东西也乱糟糟的,剪刀被扔在一边,中间摆着一块完好无缺的唱片。
傅司年把唱片拿起来,反过来,只要从另一边看,就看不出粘贴过的痕迹。
举在半空中看了一会,唱片突然再次断掉,又一次轻轻地“咔”一声,摔下去,掉在地板上。
傅司年:“……”
应该是胶带太细了,承受不住重量,傅司年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地板上捡起来,这次直接用了大片一点的胶带,把他粘起来,这次不会再断裂掉了。
只是中间总是有一段没有办法忽略的裂痕,扭曲崎岖,丑陋狰狞,像一个怪兽的眼睛,冷漠地凝视着他。
傅司年那张粘起来的唱片,不说话,默默地发呆,一向冷漠沉静的他,脸上出现了一点残存的迷惘。
其实傅司年是个很聪明的人,洞察人心,看到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当初打开这个别墅门,与许落嘉双目对视,落嘉的眼神已经毫无波澜。
可是他习惯于高高在上了,从小到大,众星捧月,只要他傅司年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因此养出了异于常人的自尊心。
这种高傲的自尊心蒙蔽了他的双眼和内心,使他不愿意去思考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也不愿意去看那一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更不愿意去回顾,那张离婚协议书上,已经签上了许落嘉三个字。
他都不愿意去看,也不知道怎么去看。
他的父母本来就是烂人,只教会他怎么战斗,怎么博弈,怎么玩弄人心,怎么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凌、辱他人。
却没教会他怎么以真心换真心。
因为在傅家的世界里,真心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用也没有,还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所以傅司年从来对它不屑一顾,现在只能一头莽撞地向前走,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被迫要做加减乘除的题目,无论怎么算,怎么划,怎么哭,怎么闹,也得不出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