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感激应夫人替他出头,他们明明才见过一次,但她愿意帮他。
有时候,有些人,相处得再久,也不是真的亲人。
还有些人,一见如故,就是投缘。
应煦这样想着,见应夫人还是一副气不顺的模样,正想说上几句感谢的话,却见女人眯起杏眼,语气含怒:“我怎么和他非亲非故?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事我自然要管!”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作者有话说:
来个惊喜加更,要准备开启团宠日常了——
喜欢文文的点个作者收藏吧,么么哒!
第31章
应煦作为当事人都不免错愕。
“应夫人……”
望着与他面容相似的女人, 应煦只觉得心口像被乱麻填满,那麻草使劲长啊长的,塞住了他的喉咙口, 堵得他说不出话。
就算是替他解围,也不必说这么离谱的话吧?
应二伯母也觉得离谱, 饶是被保镖扣着,受慑于戚美菱的气场, 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你真是病得不轻!这是我的侄儿, 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 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他。你脑子没坏吧,在这儿乱认什么亲戚!”
戚美菱听了她的话,怒意更盛:“你既然认他是你侄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为什么行事不留余地, 说话这么难听!”
应煦没料到她怒气勃发,却没有一句是替自己争辩, 反而一直为他叫屈。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应二伯母的作为——他早就认清了这些凉薄的亲戚, 但在应夫人为他控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鼻子一酸,心里难受得厉害。
原来,在爸妈死后, 还有人愿意张开翅膀保护他……
迟先生是这样,应夫人也是这样。
应煦更觉得自己不能忍让,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二伯母,作为晚辈, 我理应让你三分。可你现在影响奶茶店的生意不说, 还出口辱骂应夫人, 她要是让保镖把你丢出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是,什么丢出去?
人家未必有这个打算,她的好侄子倒是给人出主意了!
应二伯母懵了片刻,奋力挣扎,同时怒骂出声:“什么丢出去?我看你们敢!我这把老骨头了,丢得不好摔了伤了,我让你们负责到底!”
应博也在一旁附和,一时间奶茶店又热闹起来。
戚美菱听应煦并不在乎这母子俩,已然没了顾虑,哪里会在意他们是什么反应?语气一扬,朝几个保镖吩咐道:
“污言秽语,脏人耳朵,把她丢出去!”
几个保镖得了指令自然不会含糊,不一会儿杀猪似的嘶吼便被拽出了门,紧跟着是一声「唉哟」,应二伯母摔了个屁股墩儿,赖在奶茶店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苍天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母子!应煦你个丧良心的,你欠钱不还就算了,你还撺掇别人把我们往外撵,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散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应博整个儿看傻眼了,如今回过神来,才往奶茶店外冲。等他冲了出去,见他妈还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路人打量她就罢了,连他也变成了动物园在逃的猴子,任人观赏,顿觉尴尬至极,一张黑脸臊得通红。
应二伯母可顾不上他的心情,扯着嗓子干嚎,嚎得像山歌似的:“我真是命苦啊,嫁鸡嫁狗,嫁给这么个见天补贴侄子的老东西,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要把一个钱掰成两个用,要个债还要被欺负!”
应煦听她颠倒黑白,只觉得可笑。
他这个二伯母素来强势,应二伯挣的钱都抓在她的手里。当初应二伯要给他家借钱,她是一万个不同意,后来还是应二伯硬气,跟她大吵一架,又保证了不会短少家里的开支,她才捏着鼻子答应。
十万块是不少,但应二伯家还不至于为这一笔开支而变得拮据,应二伯母捶胸顿足时露出的那枚玉镯就是她新添的饰品,在衣着打扮上她也从不亏待自己,虽然身材痴肥,穿的倒是千把块的品牌折扣服装。
戚美菱是连听都懒得听,她看向保镖队长,微蹙柳眉:“让她闭嘴。”
保镖队长应声出去,不过片刻,外面的嚎哭声止住了。
应煦不免好奇,不知保镖队长和那母子俩说了什么,他往玻璃门外看去,只见应二伯母一个激灵从地上滚起来,拉着应博便如过街老鼠似的逃开了……
奶茶店里重归清静,应煦终于分出心思去看戚美菱。
“谢谢您,应夫人。”
戚美菱一双妙目望着他,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我们之间何必说一个谢字,我……”
应煦也被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感染,心变得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的话:“您太客气了,应夫人。该谢的必须要谢,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懂得感恩。”
他说这话时,分明看到戚美菱眼波微颤,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变成了点点泪光——她似乎要哭了。
应煦不想看她哭。
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理智在此刻熬成了浆糊,应煦听见自己说话了,那声音却嘤嘤嗡嗡,教他听不真切:“只是那种话还是别说了,我妈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才去世一年,听您那么一说,总让我忍不住想起她。”
说这话时,应煦的手指颤抖,眼睫颤抖,心也在颤抖。他和爸爸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能不清楚自己的爸妈是谁么?就算应夫人和他再像,她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他一步一步把她送进陵园,他还能不清楚么?
——他已经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想到这里,应煦心头大恸。泪水积蓄在他的眼眶里,不安分地往外冒,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哭。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压下他浮动的情绪。戚美菱把声音放柔,语气里满是疼惜。
“傻孩子,你认回我们,只会有更多人疼你。我们并不是要割裂你的过去,但你看着我,你真的不会感到疑惑么?我们母子长得这么相像。再说了,你见过哪家认亲还能认错人的?”
电视里就有。
有很多。
再说了,既然认亲不会认错人,当初怎么会把他弄丢?
应煦想要这么说,却惊觉自己走进了戚美菱的思路里。他猛然清醒,觉得自己得先想想清楚:“应夫人,请您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脑子很乱。您说这些肯定有您的依据,但是这种事,我需要冷静下来再慢慢思考。”
他那佯装理智的假面根本无法维持,说着说着尾音便开始颤抖,所谓的理智也在瞬息崩裂,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从小在我爸妈身边长大,我的爸爸是应凯同,我的妈妈是张翠芬,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从小到大我填了那么多个表表册册,我的爸爸一直是应凯同,妈妈是张翠芬,怎么会变呢……”
怎么会变呢?
多年的认知在此刻摇摇欲坠,应煦不能接受。他那番喃喃自语与其说是跟戚美菱说话,倒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
戚美菱闻言心疼坏了,要把应煦揽入怀中,却被应秋实按住了肩膀。
“美菱。”应秋实的声音沉沉的,抚在戚美菱的心上,又用深邃的眼眸凝视应煦,“小煦,这事不急。你先冷静下来,理清思绪。等你愿意听的时候,我们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
男人的眼眸深沉悠远,像最辽阔的天空。
被那双眼睛看着,应煦的心不自觉便安定下来。
正在这时,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响起。应煦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个身材彪悍的黑衣保镖手提香甜的小蛋糕挤进店门。
应秋实冲他们示意,让他们把小蛋糕送给奶茶店里的客人,又给了保镖队长一个眼神,只听保镖队长扬声说道:“刚才打扰各位,实在过意不去,送上一份薄礼聊表歉意,还请各位收下!”
在座的客人有的欣然笑纳,有的毅然拒绝。
“这事明显是那个做长辈的找茬,怎么能让你们给歉礼?”
“是啊,我常来这儿喝奶茶,这个小哥脾气很好,人又热情,要不是那个伯母故意为难他,他才不会和人结怨呢!”
顾客们议论纷纷,等到一块蛋糕下肚,无不站在应煦这边。
其实应煦并不需要这些陌生人给他站队,是是非非,很多时候不足与人外道,外人也看不清,他不在意。但是店长未必这么觉得,他要是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只怕这份工作难保得住。
应秋实的做法既照顾了他的感情,又照顾了他的处境,面面俱到,怎么能让他不感激?
但也只能是感激。
应煦望住应秋实,犹豫片刻,才道:“谢谢你,应先生……让你破费了。”
店里坐着十多个客人,送出十多个小蛋糕,怎么也是小两百块了。应煦心里的纠结被拨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肉疼」的情绪。
应秋实却误会了他的表情,他摇了摇头,低头摸出一枚名片,又抽出一支钢笔。「唰唰」的纸笔摩擦声响起,在应煦的注视下,一张留有应秋实私人电话的名片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煦,我们等你的电话。”
应煦愣愣接过名片,等应秋实一行人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小煦?小煦!你还好么?”
小明的眼里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应煦捏了捏鼻梁,掩住眼底的疲惫,他把那张名片妥善收好,抬眸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悄然走向十点。好极了,距离下班又近了一步,这真是个好消息。
“我觉得我现在好极了!”他告诉小明,“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我感觉自己干劲十足,能用最热情的姿态迎接下班!”
不愧是他。
永远不知疲惫的打工人!
小明见他笑容灿烂,反而绷起了脸:“要不你先下班吧?十点多了,零稀几个客人我能应付。”
应煦不肯:“这话你说给我听听就算了,可别让店长听见,不然回头不是裁员就是减工资。”在这方面,他经验十足。
他仍在故作轻松。
小明便顺着他的话说:“你以为便宜是这么好占的?我这是看在那块小蛋糕的份上,勉强照顾照顾你——”话说完这里,他突然收住。
小蛋糕的买主是应煦不愿承认的那对夫妇,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小明露出懊丧的神色,应煦的目光闪了闪。他还没有脆弱到要别人来照顾他的情绪,遂玩笑道:“我明白的,小明,还人情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你把蛋糕给我,我呢,也不用你替我顶班,我们就算扯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明先是解释,话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对,把应煦捞到身下狠狠压着,咬牙切齿,“你小子套路我呢,我不帮你你就得上到十一点,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让我把蛋糕给你?!”
应煦被他按着,反倒笑出声来。他的笑声爽朗,眼底却攒聚着淡淡的雾霭:“我没别的意思,小明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要那块蛋糕,十来块钱呢,现在转卖出去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小明一句笑骂:“滚你,这么晚了,没人买了!”
时钟很快跑到了十一点整,应煦把围裙一摘,飞快收拾好奶茶店的卫生,和小明道别,往家的方向走去。
春天的夜风仍是凉的,吹得应煦的脸颊飞起一片淡红,他缩了缩脖子,突然留意到什么,停住脚步。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一辆汽车拐向了隔壁街,整条街道清清冷冷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应煦抿唇,嘴角抿住丝丝凉意。
那样价格昂贵的汽车,海城的街道上不是没有,但他今晚看到了两次。
一次是刚才。
还有一次,是在奶茶店对面——一家杂货铺的门口。
杂货铺啊。
什么时候,杂货铺的顾客也能开这样的豪车了?
应煦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他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