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团宠日常 第41章

  一步。

  戚美菱维护他的字字句句,响彻在他耳边。

  两步。

  应秋实深邃的眼眸,包容了他所有的坏情绪。

  三步。

  他仿佛看到了戚美菱含泪的眼眸。

  四步。

  他攥紧了手里的名片。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既然心怀疑虑,徘徊不定,不妨主动了解,破除迷障。

  应煦收紧了拳头,那张贴了塑膜的名片被他捏出一条深深的折痕,他骤然转身,大步向街道拐角处走去。风依旧吹着,越吹越热烈,也越吹越清凉,风站在应煦的反方向,却阻挡不住他越来越快的脚步。

  街道拐角处,造价不菲的小轿车停在那里。

  应煦上前,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了下去,果然如应煦所料,车里坐着的正是应秋实和戚美菱。见他主动找来,应秋实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戚美菱的眼中倒是迸发出激动的神采。

  望着那两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应煦笑了起来。

  他们大概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

  要是这样,倒也不必委屈这辆好车,这么慢吞吞地跟着他的十一路公交。

  正好他也存着一些疑虑,不想等过明天。

  “应先生,应夫人,不介意送我回家吧?”

  回应他的,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在应家夫妇的豪车上,应煦听了一个因为护士的工作疏忽,导致两家孩子交换的故事。

  二十四年前,人到中年的应秋实,戚美菱夫妇终于盼来了一个孩子。应秋实对这个期待已久的孩子格外珍视,对妻子更是疼到眼珠子里去了。

  然而戚美菱到了孕后期,因为身子的笨重,四肢的肿大,脾气渐渐变得古怪。她常常莫名其妙地生气,气到肚子疼了,便抱着肚子里的孩子吧嗒吧嗒掉眼泪。

  应秋实咨询了心理医生,得知她这是怀孕引起了抑郁,对她更加小心。所以才会经不住她的请求,在医生给的待产期之前,带她去隔壁绵城的仙女峰散心。

  绵城仙女峰……

  听到这里,应煦眸光微闪。

  他家就是从绵城搬来的,原先住在仙女峰山脚下。

  仙女峰是绵城的著名景点,那里空气清新,风景优美。只是和所有的景点一样,它在旅游方面的设施十分齐全,在其他公共设施方面却要逊色许多。当戚美菱提前发动,迎来生产前的阵痛时,应秋实已然乱了手脚,只能就近把她送去了距离仙女峰不远处的绵城第五医院。

  那天很不巧,另有一户姓应的人家在医院待产,两个妈妈几乎同时生下孩子。那时候的绵城第五医院管理十分混乱,两个护士匆匆抱着孩子去做清洗,在检测数据的时候竟不小心弄混了孩子,便这么稀里糊涂地调换了两个孩子的人生。

  “在得知你的身份以后,我们派人去绵城第五医院做了调查,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戚美菱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泣音,轻声说,“对不起,小煦,都怪妈妈不好,把你弄丢了二十一年……”

  “这怎么能怪您?”应煦的手缓缓抬起,虚虚碰在戚美菱的肩上,然后往下,落到实处。他在这位可怜的母亲的肩上拍了拍,聊以安慰,“我们谁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戚美菱似乎想说什么,被应煦抢了个先:“另外一个孩子呢?”他犹豫片刻,喊不出「妈妈」,也喊不出「应夫人」,只能避开戚美菱的目光,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

  “另外那个孩子,他现在怎么样?”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这在戚美菱的意料之中。她不希望她的孩子以为自己只是锦上添花,她急切地回答他说:“星河他已经知道情况了,他会搬出应家,我们会让一切复原。”

  应煦讶异地抬眸,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有钱人不是应该两个都要?

  怎么会……

  应秋实似乎看穿了应煦的所思所想,他说:“星河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很赞同他的想法——我们两家都只生有一个孩子。

  既然说要复原,我们认回了你,自然不能再夺走星河,让你养父家无后。小煦,星河的去留你不必挂心。我们之间空白了二十一年,接下来应该是我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

  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

  应煦清楚,他们是在照顾他的情绪,考虑他的处境。

  可是,他们仍然亲昵地称呼那孩子为「星河」,他们当初准备赠予他的名字,现在是那孩子的。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一年,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态度,有着表示一家三口的称呼——我们。这份感情,这份羁绊,也能随着「复原」被他取代?

  二十一年的空白,二十一年的不同的人生,是说交换就能交换,说复原就能复原?

  应煦深吸一口气,抬眼往窗外望去。一排排低矮的房子被抛在车后,昏黄的灯光在车玻璃上忽明忽灭。应煦看到了他的家,黑洞洞的窗口轻悄悄地镶嵌在夜色中。他说:“我到了。”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车子平缓地停了下来。

  应煦下车,在关上车门之前,他对上戚美菱殷切的目光,低声说:“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我会给你们电话。”

  应煦从不食言。

  是夜,他洗去一身疲惫,卧倒在床的时候,仍然挂心这件事。脑子里好像熬了一锅粥,咕咚咕咚地唱着,在热气里翻滚着,他什么也想不明白。但是他想,冷静一下总归没错。不止是他,他的亲生父母今晚其实都不是很冷静。

  他们当然可以冲动地认下他。

  然后呢?

  他们所有的问题都要交给生活。

  而生活从来不是一个慈善家。

  应煦又翻了个身,抬起一条手臂挡住了眼睛。眼前按出了一块块斑斓的色块,手臂沉沉的,压上去的凉意却缓解了应煦眼角的灼烫。他长舒一口气,开始尝试入睡。

  意外的,他疲倦的精神很快拉他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想起,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唔,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

  银灰色的卡宴在市中心的大街上驶过,道路两旁的霓虹灯努力探进车窗,描摹着男人俊美却阴沉的面孔。张旻坐在副驾驶上,大气都不敢出,魏连霄刚刚挂了老魏董兴师问罪的电话,此时正气不顺呢,他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车内静悄悄的,竟连音乐也无,紧张的气氛便在无声中发酵。

  好在漫长的车程顺利抵达终点,张旻松了口气:“魏总,景江华庭到了。”他「啪」地一声解开安全带,伸手碰触车门的时候,被魏连霄沉声喝止。

  “等等。”

  魏连霄坐在车后排,车里没开灯,张旻循声看去,只能在黑暗中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魏连霄两只手搭在腿上,交叠的手指间流溢着灯光,往上能看到他西服挺括的线条,那是一个极不放松的坐姿。他的脸藏在暗处看不分明,但是那紧绷的下颌,不见一丝笑意的唇角都透露着他的不快。

  他刚刚把手机锁屏。

  微信里没有应煦的新消息。

  “张旻,我吩咐你的事情你都照做了么?”

  这兴师问罪的语气让张旻一个激灵,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汇报:“魏总,您明天的饭局已经安排妥当,给余先生定做的西服还在制作中,听设计师的意思……”

  “我没问你这些。”魏连霄不耐地打断他,“应煦的亲戚有动作了么?”

  张旻愣了愣,被魏连霄警告的眼神锁住,才回过神来:“我照您的吩咐联系了应先生的几个债主,他的表亲这次悉数拒绝了,只有他二伯母满口答应,后来听她回话说是闹到应先生打工的奶茶店里去了,闹得很难看,让他大丢脸面。”

  张旻据「实」相告,他怎么想象得到,应二伯母会为了顺利拿到酬劳隐瞒事实?

  魏连霄听了这话也没露出满意的神色,反而皱起了眉:“付她三万块钱。”

  “是。”

  沉默片刻,又听魏连霄说道:“人到中年还学不会与人为善,这可不好。张旻,安排人去偶遇那个女人,让她吃点教训。”

  “是。”

  不是,花钱请应二伯母给应先生难堪,然后又花钱请人给应二伯母难堪,这图什么?

  张旻不懂,但他知道,魏总的心思不需要他去猜测,他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拿好应得的薪水就够了。一个打工人管那么多干嘛?他辛苦一年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买景江华庭一平米呢,有这个时间吃老板的瓜,不如早点回家睡觉,养精蓄锐,明天继续给老板鞍前马后。

  车子交给张旻开走,魏连霄上了楼。

  指纹锁打开的时候,余逸的声音随之响起:“魏连霄,你回来了。”

  他似乎有了变化,会像这样等待他,迎接他。

  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他还是叫他「魏连霄」,用他清清冷冷的嗓音,好像他是无足轻重的人,和张旻,和陈杰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他的老师,他的师兄,他对他们的称呼里至少贴了一个身份的标签。

  但他不动神色:“小逸,你怎么来了,等我很久了?”

  他们没住一起。

  余逸说他还没做好准备。

  但是魏连霄给他录入了指纹。

  他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来,他都会对他表示欢迎。

  余逸站在门边看着魏连霄脱鞋,他站得笔直,像一株怒放的雪莲,始终没有替男朋友拿一下拖鞋的意思。他向来是这样,完全不解人意,不擅长讨好。魏连霄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弯腰换鞋,听余逸说话:“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三十二分钟。”

  他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和时间较真。

  魏连霄被他取悦。

  三个小时三十二分钟。

  这大概算得上他的大获全胜。

  余逸很少会等待他,他总是沉浸在颜料铺陈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今天这么乖?”

  魏连霄语带笑意,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颊。

  冰冰的,软软的。

  “冷不冷?”

  他的声音里满是疼惜。

  余逸答道:“不冷。”

  他像推搡一只热情的大狗,把魏连霄推开一些:“我今天完成了一幅画,一副我很满意的画,你要看么?”他的语气依旧冷淡,却藏着魏连霄能听得出来的欢欣。

  他的欢欣是为了一幅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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