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后一起赶早八的魔幻场面,出现了。
叫了个出租车,江淇文刚从后座进到里面的位置,转头一看柳生直接越过他在副驾驶坐下了。他尴尬地揉揉鼻子,从左边臀行到了右边,才把后门关上。
一路无话。
途中,江淇文摸出从酒店大堂顺的糖,伸到前面递过去,“垫垫肚子。”
柳生伸手,眼皮一垂,绕过那颗糖伸进兜里,把手机拿出来玩。
江淇文:……
下一秒,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柳生:昨晚……
江淇文看他主动提起,怕他误会,直接澄清:什么都没发生,你别误会。
柳生:哦。也是。
柳生:你哪会和这种污秽的事情沾边儿,有辱你斯文。
柳生:[愉快表情]
江淇文知道柳生又在阴阳怪气他了。
也是自己澄清得太急了,像是急于撇清什么、自证什么。他后知后觉。
不过,他这个语气。
这个程度的讽刺挖苦,指向更像是针对恐性又恐同三次江淇文……难道,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昨天主动掉马的事情了?
社死的惶恐又转为未知的恐惧。
无论哪一种,他实在不太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的柳生相处,说什么都像是一种……负心汉的找补。
三次元:自己是个悄悄看bl连连彩虹屁,三次却装作不认识太太的终极阴险小人。
二次元:明知道太太清白却闭麦的超级大懦夫。
好巧不巧,江淇文突然回想起那脸贴脸的肌肤之亲,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好烦。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何以解忧,唯有硬刚。
江淇文劈里啪啦打字:你记得昨晚的事吧?
第19章 江淹柳垂江
【柳生】
啥子?啥子昨晚?他屁都不记清了。
但是如果他直说自己不记得,那万一他一肚子坏水,杜撰出些有的没的取笑他怎么办?
而且这是个直男……之前种种也是自己多想了,自己当时肯定表现得像个傻子。尤其是这个人,自己还没说完,他就澄清得那么急。摆明了想和同性恋撇清关系。
这种天然鄙视链之下,就算真发生了关系,也不能露怯。绝不能把主动权让出去。
柳生的防御机制自动启动了。
他磕巴都不打,信手雌黄打字:当然记得。
想了想,觉得不能太被动,他又以攻为守刻薄道:你怎么好意思提?
【江淇文】
当他看到那句“当然记得”时€€€€尸体火化。
江哥一直还抱有柳生不记得昨晚的幻想。原来那眼神不是不可置信和委屈,而是不可置信和鄙视。醉酒的柳生他尚能对付,一旦把话摊开……
不过,柳生上来就叫他小兔子,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掉马的?
等等,这没道理啊。上次看了个热搜,也没法证明自己就是小兔子啊?除此之外,自己压根想不到任何暴露的地方。
难道柳生那句“小兔子”就是顺嘴一说?那……他那句“是我”也可以赖账成顺着他说?
关键是柳生到底怎么理解。需要试探一二。
没等开始试探,就被他看到那句“你怎么好意思提?”,不知怎么他心头火又起。就算他有不周全的地方,但昨晚发疯了了似的寻找、翻墙还历历在目,自己绞尽脑汁地规劝安抚,好脾气任他发疯了一晚。既然他全都记得,即使是讨厌自己,他怎么能全部归为“不好意思提”?自己不能喝还出去浪,要不是他贪黑出去救他,现在还不知道被哪个男人轻薄!
还想着如何叫他渡过这冤屈的无妄之灾,若不领情,倒不如算了。
他凉凉地想。
可……
……一想到柳生受的委屈,江淇文很有绅士风度地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发送一句话。
江淇文:那你之后还写稿子吗?
【柳生】
柳生:……
他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自己说到什么程度了。
算了,就最坏的打算,无非自己是gay,自己写h文。
而且他那句“怎么好意思提”本是试探他的,对方只字没有反驳,还关心他未来,倒像是默认了似的。
好你个江淇文,果然做了什么亏心事!还在那里遮掩着和我岁月静好,又是上课,又是递糖?
可自己着实记不起来,主动询问倒是容易被他敷衍过去。要不……万能句式先伺候上?
既不露怯,又能充分表达愤怒。嗯。
柳生:关你屁事。
刚发出去,就听到后排手指骨节“咯”的一声。
柳生:?
柳生看着对面发来的微笑表情,狠狠皱了眉头。
7:58,两人还被早高峰堵在校园门口。可偏偏这节课是古代文学,不过能排上早课的肯定是必修课中的重中之重,无奈剑拔弩张的两人也只能团结一致,提前下车匆匆狂奔,尽量把损伤减到最小。在空旷的教学楼中狂奔来到门口,齐老教授声如洪钟,在众有课教室中脱颖而出,没到楼层就依稀可闻€€€€
“行冠礼‘字’只是限于古代有身份的人。”
两人奔向楼层。
“《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就是说不管男女,只有到了成年才取字,取字的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
两人奔向走廊。
两人沐浴着古代文学奔向后门,结果被课桌堵住,课桌上的同学也庞然是个大物。江淇文和柳生只好来到前门,对视一眼,梗着头皮首先迈进,悄悄鞠了个躬就打算溜进去。
“€€,站住。”
江淇文心脏漏了一拍,在讲台旁一个急刹。
这是两个班的大课,一瞬间,全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咽了口水,扶了扶脸上的口罩,准备被骂。
“本来想谁知现在的孩子都不乐意吱声啊。既然这位同学给我鞠了个躬,就逮着你了。”齐教授上了岁数却目光炯炯,慈眉善目道:“同学叫什么名字?”
“江淇文。”江淇文一板一眼道。
“好,好。上来把这三字写一下。可有表字?”
江淇文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怠慢,上去端正地写了三个大字,占了半个黑板。一边写一边老实道:“没有。”
“嗯。淇水,是我们诗词歌赋的老朋友了。我斗胆揣测一下,”齐教授谦虚道,“文字多义,文章如‘散文’、柔和如‘文火’、礼仪有‘繁文缛节’。你父母是不是望你成为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
没等江淇文答,门口的柳生还没进去,凉凉地嘀咕:“君子?我看是‘文过饰非’的‘文’。”
江淇文一下子听懂了他的内涵,气得眯了眯眼睛。
齐教授声音大,耳力却不凡,注意到了门口还有一个孩子。比起课堂规矩,他更重视学生的想法,现下只当是个蹩脚玩笑,打了个圆场,“的确还有掩饰的意思。不过若是换个偏旁,取‘淹’字€€€€”教授应变着写在他名字下方,“岂不是更配‘淇’和‘江’?”
江淇文压下被内涵的无名火,看着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柳生,计上心头。
“老师,江淹是大诗人,我可不敢碰瓷。其实我的‘文’也没那么多含义,我父母那边顺嘴起的。我的理解倒是‘水文’的‘文’,淇水水文。”
“哦?”教授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淇水水文如何?”
“嗯……应该有树吧。”
教授好奇追问:“什么树?淹树可不太……嗯。”
江淇文:“柳树。”
正欲往后排逃跑的柳生止了脚步。
“江、淹、柳。”
“不错,很有意境,还朗朗上口啊。”齐教授福至心灵,吟诗一首,“县花迎墨绶,关柳拂铜章。别后能为政,相思淇水长。这是唐诗人岑参的送别诗,你们喜欢课余可以一起朗诵几遍。”
全班:……
全班开始疯狂咳嗽。
除了教授云里雾里,中文系本就女生众多,此刻都在下边憋得不行€€€€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调戏。
站在教室边上的柳生红了耳朵,顺带把笑得最大声的室友熊青记在了小本本上。
江淇文和柳生今年都才上大一,18岁的少年也不会有太多诗词储备来阴阳怪气。江淇文这招全靠教授学识渊博又驾轻就熟,竟在短短几瞬随机应变,生生把气氛烘到了高潮。他瞟了柳生一眼,意思是这“文过饰非”的仇两清了。
柳生哪肯,他邪火攻心,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老师,我觉得也不一定以‘文’来起,说起来,我们最熟悉的《氓》也说了不少淇水。‘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教授正跟下边的女生请教这其中奥秘,忙着吃瓜。
不过柳生嘴上叫着老师,眼睛却一直瞪着江淇文。江淇文见教授不发声,又觉得他挑这诗来者不善,索性直接回话:“你想怎样?”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说淇水和低湿洼地都广阔,比喻事情都该有个限度,留个脸面。”柳生阴险道,“不如叫江无涯,真是合适极了。”
这首骂渣男的诗就这样被玩坏了,在座的都听懂了,“留个脸面”是故意延伸出来的。这文邹邹的“不要脸”,令江淇文想起了“如闻蒜酪”的恐惧。不过这次引火烧身,无法看笑话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文友。”江淇文被气得够呛,深知这处打不过他,转移话题:“那请问你的‘生’又是什么意思?”
“生,生疏。”柳生微笑道:“和江淇文不熟的意思。”
江淇文语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