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皱满池碧水,利刺尚难比。
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回到屋子里去了。
漫游的小雪人静静地跨进深夜,圆滚滚的身体在行进之中,吮吸着大地之中的寒露。
它期待小兔子的再次造访。
小兔子很久再也没来。
雪人先生有一天在冰上照镜子,发现被小兔子哈气过的地方,化了一块。
于是它思念小兔子的时候,就会用树枝做的手,悄悄摸一摸那里。
雪人先生知道,自己无法融入小兔子的生活。它想,小兔子以后该和一位漂亮的小雌兔在一起,会有白而温暖的皮毛,能和它一起进明亮又温暖的屋子,还能给它种胡萝卜吃。
不像自己,冰冷而脆弱。
所以小雪人说谎了。
其实它本来是这只小兔子身上的绒毛团成的小毛球。它被小兔子推下去之后,滚呀滚,才变成了小雪人,鼻子是也是小兔子乱扔胡萝卜的时候无心插上去的。白雪的覆盖之下,中心其实是一团小兔毛。
表面上小雪人已经没有鼻子了,但只有小雪人知道,它的脑袋里还留了一个胡萝卜根儿。它没有和小兔子说,因为这是它自作主张留下的。如果小兔子有一天需要胡萝卜,它就可以把它拿出来啦。
你可以吃掉我哦。
因为我的心本来就是你的呀。
By兔绒
江淇文沉默着继续向下拉,发现写在最后还有一段仿宋字体的话:
“兔兔,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我是生长在幽暗里的人,悲观、拧巴,妄自菲薄。但是和你聊天时,你总能治愈我。好像你生来就是要把温暖散播出去的使者似的。”
“告诉你个秘密。”
“你给我的感觉,和我一位室友很像。”
江淇文怔住了。
他吊起一颗心往下读。
“我太羡慕你们这样坦荡的人了。想被你们影响,所以想离你们这样的人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像就能被打上同类的标签似的。”
“感谢从始至终的陪伴,认识不长,读者很多€€€€但你是在我心里最特殊的那个。”
“所以我写下这个没打算发表的故事,想着如果只能发给一个人,那只能是你。”
“深夜多感慨,见笑了。”
江淇文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摁到屏幕下方,不小心退了出去。映入眼帘又是最后一条的预览:
兔兔,你也走了。
他这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
江淇文知道,这个故事的元素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懂。
而他却不告而别,把他一个人扔进了风雪里。
外面温度很低,他站在那里,好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而且他看出来,这篇文的创作时间是割裂的,也代表了一段心路历程。
根据他当天上课当天引用的惯例,能推测出前半段是他滑雪回来当天写的€€€€
来自特拉克的《冬夜》:“漫游者静静地跨进”“吮吸着大地之中的寒露”。
来自莎士比亚的《不惧冬风凛冽》:“风皱满池碧水、利刺尚难比”。
这是那天老师的讲课进程。
以及……童话的象征主义手法。
他看懂了,虽然不想看懂。
但是这条发给他的时间,却是在那一周之后。
也即是……他躲着他那一周。
这篇应该早就写好了,但可能是自己的冷暴力,让这个温暖的故事从Happy ending变成了Bad ending。
于是有了那“小兔子很久再也没来。”为开头的后半段。
可是又不是彻彻底底的坏结局,因为小雪人还给小兔子留了胡萝卜。
是开放式结局。
你还是亲手把这个故事写完吧。
江淇文想。
断更,因为一些升学压力……
也许明年过年更,也许……但肯定会写完的,主要矛盾还没出来呢。
第18章 419后也要赶早八
【柳生】
柳生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头身殉的鹿。
梦见自己在不停地奔跑,逃离了狼群。但此时全知视角突然出现了,他看见保护他的无头鹿尸被狼群开膛破肚。
尖牙之下,他的身体流出了一些鲜艳的、漂亮的内脏。
胃破开一个豁口,里面未消化的粘稠胃容物缓缓涌了出来,是青草的嫩绿色,正与淡粉色的胃囊交相辉映。烈日之下,煞是好看。
视角一转,那骄傲的脖颈上竟凭空生出了颅骨,没有软肉附着,却悬着一只裸露的、充满血丝的眼球。鹿的眼睛转了一下,看向偷窥者。
对视的那一刻,他惊醒。眼前却是一片不规则跳动的光斑,掩盖了眼前的场景。他感觉自己刹那间就被送往深海的中央,开始缓缓下沉,喉咙里有最后的空气化作泡泡冒出来,身下是无尽的深渊。
“今天洗了几次手?”
“本公交车的支出?”
“请分别绘制出所有科目选择题失分的波动曲线。”
他大口呼吸,呼吸€€€€没有氧气,只有气管里呛满了水。
他又醒过来了。
起来观察四周,自己居然躺在宾馆的单人床上,还只占据了左侧的床边。身上衣衫不整的,床单皱成一团,自己那侧床垫都露出一大块。袜子和外套居然丢在地毯上。
他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理智让他寻找更多的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内裤€€€€居然湿的。
柳生瞳孔震惊。
昨天喝断片了,就记得自己带着身份证去酒吧找乐子,结果社恐,一个人也没认识。精神上没得到安慰,还失去了肉体?
他有点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他立刻否定自己,万一是好心人把自己送回来,自己出现了那传说中正常的生理现象呢……
然后柳生听见了厕所洗漱的声音。
他瞳孔震惊。
他抱紧了被子,想着这都早上了,应该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怎么办?怎么办?
自己已经成年了,呼,冷静,要像个大人一样面对。冷静,冷静。这渣男做完都不帮他清理,估计不是什么的好对付的主儿。虽然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想的,还是先拿手机录音取证为上。
他屏住呼吸,打开了录音键。听见水龙头被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打开门€€€€
一个男人裸着上身走了走出来,裤子松松垮垮,露出内裤的logo,正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纸巾一拿开€€€€
是江淇文???
柳生看着这一幕,石化了。
他想骂人,但再次忍住了。脑子里开始死命地寻找眼前这一幕的逻辑漏洞。
话说回来,母胎单身18年的自己全凭小说场景推测,好像也有一些对不上的地方。
比如后面,和小说完全不同,一点都不疼……
等等……莫非,他尺寸……
又比如自己文中经常写的全身酸痛,下床困难……也没有。
等等……莫非,他时长……
柳生在黄色的海洋里畅游,保持着那个震惊的表情,凝固了。
【江淇文】
早上七点四十,阳光正好。江淇文洗漱完,往下巴上堪堪挂了一个口罩才出来,就看见柳生这小犊子已经自己醒了。只见他紧张地靠在床背上,抓着被子,紧张地望向自己的脸,一脸震惊。
然后一个眼波流转,死死地盯住了自己不可描述的位置,脸上产生了升维震惊。
最后回到自己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委屈但更不可置信的,极为复杂的表情。
江淇文职业病犯了,脑中蹦出四字小结:突发恶疾。
他有点被这个反应震撼了,迷惑地向他走了一步。谁知柳生跟触电了似的,伸手就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交警专用的那种。
江淇文顿觉好笑。
额……
柳生看的是……吧。
刚没想到柳生先开口了,只见他纠结又紧张地抓着手机,道:“你要不要先说点什么……”
然后抿着嘴望他。
江淇文淡淡道:“早安,早八人。”
“我们要迟到了。”
没有你侬我侬,没有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