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亲 第34章

“少爷打回来,便在屋里头坐着,自个儿同自个儿下棋,也不要人在旁边伺候。”

“星儿姐姐进去送了两回茶水点心,还劝了少爷几句,说那棋子只指甲盖儿大,夜里头看着费眼睛,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若真想下,等您回来了,明日里两人再一处玩儿也是一样的。”

“呆子。”程既很轻地嘀咕了一句,脸上挂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笑。

“您说什么?”小丫鬟没听清,懵懵懂懂地问。

“没什么,”程既摆摆手,又朝着那边窗子里的灯火抬了抬下巴,“瞧这架势,是你们星儿姐姐没将人劝动?”

“婢子记得,是劝动了的,”小丫鬟面上带了几分不解,“当时星儿姐姐出来,还吩咐他们去备了热水来,说是少爷要沐浴用。”

“婢子原想着等屋里头少爷沐浴毕了吹了灯,这再去歇息。”

“也不知怎地,少爷这次沐浴倒是格外久了些。浴桶来来回回地换了几次,每次都是水冷了,又抬了新的来。”

“就婢子方才阖眼的工夫,才又换了一桶呢。”

“咳咳……”程既在一旁听到小丫鬟这番说辞,猝不及防下呛住,压着嗓子咳了两声才算缓过来,一时竟有些狼狈,朝小丫鬟道,“我知道了。你且去休息罢,不必再守着了。”

“是。”小丫鬟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程既道,“少爷沐浴这么久,若是不当心,只怕再受了寒。可要婢子去吩咐小厨房,熬一剂姜汤备着?”神色间倒是颇为关切。

“……不必,”程既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少爷那儿……一切有我。”

小丫鬟这才退下,转身回房中时,心里头不自禁地暗想,明日还是同星儿姐姐说一声,将姜汤备下了妥当。便是少爷不喝,少夫人也该喝些。

瞧着少夫人方才只是咳嗽两声,脸上便浮了红上来,同自己说了几句话也没见消下去,指不定也是受了寒呢。

这厢好容易将小丫鬟打发走,程既轻手轻脚地撩了门帘子,进去屋内。

内室里,谢声惟果然还未睡下,这时正背对着程既坐在桌前,手里拈了枚棋子,凝神瞧着桌上的棋盘。

程既想着方才小丫鬟口中的话,情知这人是在此处打发时间,等着自己回来,心里头像是搅碎了一树深紫的桑葚,浓重的甜醴里透着除不去的酸,直将一颗心都泡得软了。

他屏住呼吸,将脚步落得极轻,一步步地走到那人的身后去。

桌前坐着的人半点都没发觉。

谢声惟一只手支在下巴处,眼神虚虚地落在棋盘上的一点,拈着棋子的另一只手在一旁停了许久,也没落下去。

程既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一时也并急着未唤他,而是稍稍探长了脖子,往棋盘上瞧去。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棋局,将自家的阿辞为难成了这样。

程既于围棋一道属实不大精通,一眼看去,只觉得棋局散乱的很,也没什么章法,实在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暗自摇了摇头,正要出声时,终于见着谢声惟拈着棋子的那只手动了。

那枚棋子很缓慢,很坚定地,落进了棋盘上某个方格的正中间,发出清脆的“咔嗒”一声。

程既:“……”

虽然没怎么下过围棋,但是棋子要落在点上他还是清楚的。

谢小少爷哪儿是在下棋,分明魂儿都不知道落到谁身上去了。

引得谢小少爷丢了魂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坏心眼儿地站在人身后,觑着人不防,开口道,“阿辞这一着下得好生精妙。”

谢声惟刚捏起的棋子陡然从手指间落下去。

他匆忙地回过头,待藉着烛火看清了来人,笑意才从眼底一点一点地漾开,浮到眉梢眼角去。

“你回来了。”他声音很轻地开口,带着很沉的欢喜在里头。

程既站在灯下,笑盈盈地看他,“阿辞不问问我,此行可有收获?事情可都了结了?”

谢声惟起身,牵过他的指尖握在掌心里,才安定了似的,朝他笑道,“你既好好儿地站在我面前了,想来事情定然是极圆满,自然是不必再开口问的。”

“小程大夫什么样的本事,我还不知晓吗?”

“是是是,阿辞便是我肚子里的小鬼儿,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程既拉着人坐下,眼瞳转过两圈,里头带了几分狡狯,“倒是我对阿辞知之甚少了。”

“嗯?”谢声惟疑惑出声。

“最起码,”程既伸出手指在桌面的棋盘上点了点,声音里带了调笑的意味,“阿辞能下出这一手好棋的本事,我先前就是不晓得的。”

“若是早早儿地知道了,只怕对阿辞还要多佩服上两分呢。”

顺着这人的手指,谢声惟才瞧见自己方才落子之处,一时有些窘了,伸手过去便要将那枚棋子拿下来。

“哎,可不兴如此,”程既笑着抬手去挡他,“围棋里向来都是落子无悔,阿辞怎地还要坏了规矩?”

“我不过是随手来玩儿的,”谢声惟趁着程既讲话,钻了空子,探只手过去便将棋盘拨乱了,抵赖道,“与旁人对弈才要守规矩,我这般自然是不算的。”

程既伸了根手指,在颊上轻轻地刮了刮,故意臊他,被他捉住了,放在唇边恨恨地咬了一口,到底也没舍得用力,只用齿尖抵着,很轻地磨了磨。

“半个晚上没回来,就这般坏心眼儿。”谢声惟捏着他的手指,蹭过刚刚留下的一点齿痕。

“那阿辞要不要罚我?”程既很慢地凑过去,将声音压得低低,像是带了小勾子,往人心尖儿上落。

“怎么罚?”谢声惟放轻了呼吸,视线被那人填满,铺天盖地。

不管看过了多少回,这人都是独一无二地好看。

眼前的人眼睛弯着,唇角微微翘起,而后,伸出一点舌尖来,在唇畔略舔了舔,迅速缩了回去,只留一点水光里透出的艳红。

“咬手指算什么呢?”谢声惟听到眼前人开口,很轻的,带一点诱哄的口吻,“阿辞该咬这里才好。”

第64章 鸳鸯戏水

唇上的触感是柔软的,带一点甜,像是春日里寻到的一捧紫云英。

谢声惟幼时在院子里见过几丛,花蕊深处有蜜可啜,摘上一把便能快活地消磨掉半个下午。

那样的甜在记忆里存了数年,却没想到在此时能严丝合缝地同怀中人对上。

他含着,很轻地细细密密地吮,像是从前啜蜜那般,要将花萼深处的每一丝甜都攫取干净,不留半分。

过了不知多久,有风吹过窗扇,发出很轻的“吱呀”声响,两人才回过神来,黏在一起的唇齿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匆匆忙忙地分开。

可人到底还是依偎在一块儿,肩头抵着,手牵在一处,散下来的长发垂着,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程既陡然想起了灯笼上那对儿交颈的鸳鸯。

遮遮掩掩的,到底还是在这儿露了个干净。

他莫名地生了一点懊恼出来,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下一刻就没忍住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谢声惟忙问道。

“疼,”程既只垂着头,捏着谢声惟的指尖,声音很轻地抱怨,“阿辞好凶。”

“罚的这样重。”

“都肿了。”

口中说着,像是怕人不信似的,又将下巴抬起来,凑近了叫人看。

谢声惟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蹭上去。

瞧着似乎是比先前要肿了些,颜色又艳,配着眼前人刻意做出的可怜神情,倒真像是受了欺负一般。

“下次……不会了,”谢声惟低声哄他,顿了顿,又怕说不清似的,忙补充道,“下次我会轻一点。”

“怎么不说下次不亲了呢,”程既将手搂在他颈项之间,凑去耳畔,气息温热地拂过去,“不亲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不要,”谢声惟低下头,下巴在程既头顶轻轻地蹭了蹭,“舍不得。”

“好罢,”程既仰起脸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记,“那便只好我多受些委屈,迁就阿辞几分了。”

“谁叫我们阿辞生的这般好看呢,由不得人不疼你。”

“又乱说,”谢声惟垂下眼,正对着程既眼底融融的笑意,茸密的长睫映着灯烛,很轻地扑扇两下,像是生了灵识的蝶翅,直直飞到人心头上。

“不及你好看。”他轻声讲,说得平缓又笃定,不容辩驳的语气。

“古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程既眨了眨眼,带一点狡黠道,“如今在阿辞眼里头,我是不是也要胜过那时候的一帮子美人了?”

谢声惟失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是,西施貂蝉,杨妃昭君,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你,这样可行了?”

“唔,有这么好看呀,”程既就势鼓了鼓脸颊,“那我猜阿辞一定是爱极了我。”

不等谢声惟应答,他又抢着道,“那阿辞今晚可要好好疼疼我才是。”

口中说着,佯作伸了个懒腰,“我累的狠,现下只想好好地沐浴一番,才能解乏。”

他一双眼定定地瞧着谢声惟,唇角微微翘起,“还要阿辞同我一道沐浴才好。”

屏风后。

水雾蒸腾,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程既同谢声惟面对着面,一只胳臂绕到对方颈后,松松地挂着,另一只手臂浸在水中,不知在做什么,水面上只有一圈圈的波纹荡着,逐渐往四周泛去。

谢声惟将眼微微阖着,胸膛起伏得剧烈,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气息逐渐变得粗重,连浴桶中的水声都掩盖不住了。

突然,他猛地伸手,攥住了程既的手臂。

“嘘!”程既凑上前去,很轻地在亲在他的眼睛上,辗转朝下,从鼻梁,脸颊,再到嘴唇。

“阿辞松松手,我才好叫你快活。”他同谢声惟唇齿贴着,话音出了口,便顺着对方的口一路溜了进去。

话虽说着,可那握着他胳臂的手似乎半点都没影响他。

程既看着眼前人脸上一点点地浮现出了红晕,抓着自己的手也渐渐失了力般地放松下来,心里头生出些奇异的满足来。

到了最后,谢声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搂过来,狠狠地亲了上去。

唇齿厮磨间,怀里的人口中逸出一点轻吟,谢声惟听在耳中,却不自觉地更用了力气。

他想要将这人揉碎了,含化了,每一寸都同自己融在一处,再分不开。

第65章 红绡帐暖

内室里亮了半夜的灯烛终于熄了下去。

红绡帐中,程既同谢声惟躺在一处,一个偎在另一个的怀里,隔着胸膛,两颗心渐渐跳动到一起去。

程既抬起手,盖到谢声惟的眼睛上,“明日里还有一场大仗要好好打呢。”

“今夜要好好睡。”

掌心下的眼睫微微颤动着,轻轻地扫过去,莫名带了些暧昧的痕迹。

谢声惟伸出手去,握住了程既的手腕,指腹在那一小块儿凸出的腕骨上蹭过去,碰到手腕上的一点凉意。

是程既腕子上戴着的玉镯。

谢声惟认得那镯子,色泽浓的很,绿得像一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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