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亲 第52章

临出门前,她犹豫着,叫住了谢夫人,声音颤了颤,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行履……他怎么样?”

谢夫人停住脚步,过了片刻,背对着她,“他很好,吃了解毒的药,已经清醒过来了。”

“谢铎和老夫人并未谈及对他的发落。他们既有杀你的念头,想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住他的。”

“这样啊,”秋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声音很轻地道,“也好。”

“终究,是我耽误了他。”

“夫人,”她最后唤了一声谢夫人,对着她远去的背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多谢。”

“还有……抱歉了。”

谢夫人很轻微地颤了颤,终究没有再回过头来。

流云悬在天际,一行大雁低低地掠过,叫声凄凄切切,一点点地散在了风里。

第93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大结局)

两日后,木樨院中。

谢声惟像是做了一场经年的梦。

梦中回到了曾经的暗巷,在那里与程既初次相逢。

他梦到那在灯下朝他露出笑的少年,乌发明眸,只是弯一弯眼,就叫谢小少爷连一颗心都丢了。

在梦里,冥冥中,他心底生出念头,想要伸出手去,将这少年抓牢了,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

少年被他抱坐在膝上,长发散落下来,垂在两人肩头。长睫很轻地颤一颤,眼中像是含了三月的一场桃花雨。

他很轻地亲在少年的额头上,声音放得温柔,像是怕吓着他。

“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说的那样急,好似此刻不开口,不这样做,便要生出什么挽回不得的遗憾。

于是在那场梦里,他将少年带回了谢府,三书六礼,纳吉征采,红妆流水价地铺了十里。

他的新嫁郎坐在喜床上抬眼看他,眉梢眼角映出灯烛的红。

再睁开眼时,撞入眼底的是床帐顶上悬挂的香囊,鸳鸯式样,秋香色的穗子在微微地晃。

他偏过头去,恰恰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中。

“阿辞真是好睡。”

“累得我等了这样久。”

于是他伸出手去,像在梦里做的那样,将人揽在了怀中,唇贴上那层柔软的鬓发。

“我做了一场梦,”他轻声道,“梦太好,所以醒得迟了些。”

“还好,总算赶得及醒来,还能见到你。”

“是这样吗?”怀中人抬起头来,眼睛微微弯起,同梦中一样。

“那阿辞定要同我讲一讲,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好梦?”

第94章 番外1 消暑

程既怕热,夏日里往往格外难熬些。

早些时候谢声惟身子不好,屋里夏天也是不用冰的,只用竹簟蒲扇纳凉。

谢声惟每每看他抱着个竹夫人,在榻上翻来覆去,整夜也睡不好,心里不忍,便开口道自己去书房睡,留他一个人在卧房里也自在些,备上冰块轮扇,也能睡个安稳觉。

程既不肯,明明额上起了薄汗,却还是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热意蒸得脸颊微微泛粉,整个人都挂到谢声惟身上,“不许。”

“你去睡书房,你知道府里人会怎么看我吗?”

他眨巴着眼睛,作出副委屈神态来,“他们会说我们才新婚不久,你就厌弃我了,不肯和我同房。”

“下一步便是将我赶去别院里,自己坐拥十个八个小妾,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到时候我在这府里,就成了人人都能来踩一脚的可怜人的,受着欺负,了此残生。”

他装得真,眼周硬生生逼红了一圈。夏日的寝衣薄且透,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谢声惟拿他没办法,只好侧躺着,替人打了半夜的扇子。

如今谢声惟好不容易康健起来,程既欢喜得什么似的,早早便吩咐了星儿去准备今年夏日里要用的冰。

到了月末,铺子里事务繁杂,谢声惟中午往往也来不及赶回,程既便使人搬了竹榻到院中葡萄架下,凿好的冰块搁在缸里,丝丝凉意往身上扑。

他靠在竹榻上看话本子,一旁放了在井水里湃过的瓜果葡萄,并一壶酸梅汤。酸梅汤里加了冰珠,呷一口,酸甜冷裹挟着一直冲到天灵盖,连手指尖都是舒泰的。

这样偷闲的日子程既过得不亦乐乎,甚至叫星儿托了外门小厮,将如今城里时兴的话本子淘了一箱子回来,一日日便靠这些才子佳人的轶事打发辰光。

谢声惟偶尔回来一趟,瞧见他的惬意样子,笑他一味躲懒,将他手里酸梅汤抢来,几口喝尽,非要拉着人去铺子里一同核对账册去。

程既懒洋洋地剥了个葡萄,塞进他口中,没骨头似的靠在竹榻上,拽不动。

谢声惟无法,自己又忙得抽不开身,只好嘱咐了他不要一味贪凉,冰的东西少吃,睡着了定要拿件衣裳盖着,絮絮叨叨许久,好好的谢家小少爷成了碎嘴老妈子。

程既听得不耐,抬手将人拽过来亲了几下,假惺惺嘱咐几句早点回来,视线便又黏在了话本子上。

他自己便是大夫,对这些起居禁忌只怕更熟些,仗着年纪轻,身体底子好,一并不放在心上。

后半晌星儿又教小厨房制了冰碗,程既痛痛快快吃了几份,在葡萄架下的荫凉里睡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时起了风,才揉着眼醒了,匆匆躲进屋里去。

夏日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子在地面砸得蓬蓬响,溅起一层浮灰来。片刻院子里就淌成了河,玉兰新开了不久,花瓣被砸下来,在水里打着旋儿。

程既抱了盏酸梅汤在啜,看着心里头可惜,玉兰经了雨,只怕色香都要减去许多,暗暗想着等雨停了这阵,便爬去树上多摘些,明日叫小厨房炸了玉兰片来当零嘴。

玉兰片最终也没吃上。

小程大夫吹了风,肚子里又装了一堆冷食,当夜便发了热,在谢声惟身旁烧成块火炭。

谢声惟半夜里惊醒,披衣起床,灯次第地点起来,一边嘱咐人去请大夫,一边用帕子浸了冷水,替他敷额头。

一时间木樨院里灯火通明,兵荒马乱。连谢夫人那边都惊动了,遣了阿月来问,还当是谢声惟有什么不好,听闻是程既贪凉才闹得这桩,好悬没忍住了笑,开口道,“夫人素来看的大夫里有治风寒发热治得好的,可要去请来?”

“如此也好,多谢姑姑提醒了。”谢声惟扶着额,吩咐人去追上先前请大夫的小厮,另换了去请这一位。

“不必,你好好儿地照顾着吧,我先去和夫人复命。”阿月掩着嘴出去了,只怕到了谢夫人处还要当个笑话儿讲讲。

程既烧得昏沉,也晓得要脸,将头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肯见人,也不肯叫请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再请了别的大夫来替我看病,传出去我不要名声吗?”

星儿在一旁候着,笑也不敢笑,待要上前劝两句,谢声惟挥挥手,叫一干人退下了,门也关严实。

等屋子里就剩了两人在,他才上前去,把程既从被子里挖出来。额上的帕子早就折腾掉了,换了块新的来敷上,索性把人圈在怀里不教他动弹,吓他道,“如今全府里的人都知道你不舒坦,这边出去请大夫了。若是你不叫请,等到了明日,只怕就要有流言传到你我二人身上了。”

程既发着热,脑中直如一团糨糊,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流言?”

怀中人脸色绯红,连耳垂都带了艳。谢声惟没忍住,凑过去抿了一口,在他耳边低声道,“传你我二人在房*事上动作太过,我没轻重叫你受了伤,这才大半夜地急着叫大夫。”

程既没什么力气,想发火也发不出,挣扎两下,恨恨道,“……胡说八道。”

谢声惟谆谆善诱,“所以啊,要大夫来看一看,药方子一开,药一煎,你我的清白不救回来了?”

程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想不出话来辩驳,只好恹恹地默认了。

大夫一刻钟后便到了,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端谨有礼,一副书生气。

谢声惟将人迎进卧房里,捎带着交代了程既今日的行踪同饮食,连着方才的发热情况一并说了。大夫也不说话,只略略点了点头,当是听见了。

程既是男儿身,便没那么多忌讳,床帐撩起来也好观观面色,把脉时也不必再垫丝帕。这大夫把脉时也是静悄悄的,谢声惟立在一旁也不好说话,只有些忧心地看程既。后者靠在床头,时不时低咳一声,面上带了病容,看得人分外揪心。

好不容易把完了脉,谢声惟忙把人塞进被子里掖好,追去外间等着大夫开方子,大夫慢吞吞地开口,果然是说肠胃受凉,兼之傍晚吹了风,才引起的发热。不是什么大症候,吃两贴药便好。

谢声惟连声道着谢收了药方,命人去煎药,又亲自给了诊钱,足足厚了几分,吩咐小厮好好地将人送出去。

待到再进卧房时,却见程既背过身去侧躺着,不肯看人了。谢声惟只当他害臊,握着肩膀将人扳过来才发现这人眼圈儿都红了,眼睫上挂着泪珠,要掉不掉的,竟是实实在在委屈上了。

唬得谢声惟忙将人搂在怀里,拿一旁的绢帕替他擦了眼泪,急道,“可是还有哪里不舒坦,再把大夫叫回来瞧一瞧好不好?”

程既听了这话,嘴一撇,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你还要叫他回来。你果然是见这大夫好看,就看上他了。”

谢声惟被他哭得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替自己辩驳,“这是哪儿来的话,飞醋也不是这般吃法啊。”

“反正我看到了,你就是对他有意思。”程既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肯再看他。

这口黑锅背得冤枉,谢声惟在他下巴拨了一下,叫人重新面朝着自己,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小禾,即便我死,你也教我死个明白。你这是看到什么了?我满腹心思都挂在你身上,连他鼻子眼睛都没瞧清楚。”

程既垂着头,不大乐意地嘀咕道,“我看见你捏他手了,就刚刚,在外间里。”

谢声惟略回想了下,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我那是付人家诊金。人家来一趟看病,我总不好将银子撂桌子上,叫人家自己拿,倒像看低了人家似的。”

又哄道,“小禾若不喜欢,我下次就预先将银子给星儿,叫她替我去付,这样可好了?”

程既鼻子堵着,声音瓮瓮的,“当真?”

“自然是真的,”谢声惟替人揉着额头,怕他病着,又掉眼泪,头一会儿该疼了,“可不许再哭了,生着病呢,明日眼睛肿成桃子了,娘更要疑心是我欺负你了。”

程既这会儿情绪缓了缓,也觉得自己这醋吃得莫名,窝在人怀里,怪不好意思的,嗫嚅着道歉。

谢声惟甚少见他这样软软的样子,像是块儿糯米点心,又甜又糯,直叫人想咬上一口,笑着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心里头有谁,心肝儿还不知道?”

“你夜夜都在里面,早就装满了,我哪儿还有空儿去想着别人?”

程既两颊嫣红,胭脂都比不上的好颜色,也不知是生病还是臊的。他嘴上便宜占惯了,这时也不甘心被谢声惟越过一头去,强撑着直起身,逞强道,“今夜都还没呢,这可不成,照阿辞这样说,若是不把你喂饱了,岂不是要留隐患?”

“你可好好歇着吧,小祖宗,”谢声惟怕了他了,将人平放到床上,把锦被盖好了,无奈道,“你便是有心,就这病里头的破身子,立不立得起来都两说。又没力气,再不小心弄折了,这次可请不请大夫呢?”

程既听了这话,心下更是不服,挣扎着便要出来,“你若不信,我现下就立给你看。”

谢声惟忙将他按住,索性用锦被好好裹了一圈,直如蚕茧一般,叫他再挣脱不得,口中哄道,“好了好了,我信。你快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发发汗,明日把热退了,做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程既手脚酸软,被裹着动弹不得,气鼓鼓地喝了药,不甘愿地闭上了眼。谢声惟见着他终于安生下来,这才简单收拾一番,也在他身边躺下了,一夜酣眠。

天将明时,却悠悠荡荡做了个旖旎的梦。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只见到程既半撑着身子,笑眯眯地支在自己上方,一只手已然不老实地探入了自己的亵*裤中,可不是和梦里一样?

谢声惟几乎要气笑了,朝程既道,“还病着,就这般不老实。”

伸手去探了探这人额头,比昨夜好了许多,只是温度还略高,“热还没退呢,乖,先好好休息。”

“我不,”程既翻身上来,声音里带了笑,“阿辞昨夜胆子好大,对着相公还敢乱说话,今日定要好好给你吃点教训才行。”

他伸出指尖,在谢声惟下唇拨弄着,凑过去啄了一口道,“既然还在发热,那就劳烦阿辞同我动作一会儿,助我发发汗了。”

谢声惟没忍住轻嘶了一声,被程既衔住唇,爱怜地亲了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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