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火没多说,重新将簪子放回了怀中,而后又担忧般问:“您有点没血色,是不是饿了,不若奴才去为您做些吃的吧。”
“你会做饭?”好生奇怪的太监。
“是,奴才曾经是在膳房砍柴烧火的。”
这样低的身份,如何会被顾琰看上,还委以重任?宁元昭心里的那点疑惑更大了。
“小祥子呢?”
“祥公公已被殿下处置了。”
“为何?”
“他做事不力,又对小侯爷不敬。”
“所以你就顶了小祥子的位子。”
“是奴才幸运。”小柴火不卑不亢地说:“殿下想找一位会做甜食的内侍,到时做了甜食与您一同品尝,奴才进宫前恰在酒楼学过些,这才得了殿下青眼。”
似乎是想到过往,他的神色间多了点落寞,自嘲地说:“否则奴才一介残缺之人,怎会有人无缘无故赏识喜爱,若非奴才还有点用处,就只能干巴巴等死了。”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擦擦眼角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宁元昭将胸膛前藏着的玉佩抽出,握在掌心,神色间表情未明,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注意到,小柴火被汗打湿的后背,还有终于完成什么艰巨任务后,放松舒气的神情。
同一时刻。
菩提寺大殿。
众人做完一轮祈福,稍事休息。
顾琰第一次与他这位名义上的皇姐顾宸月,主动说了话。
“我听说元昭哥哥吻了皇姐,在温泉行宫之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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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故而, 惹了皇姐不快。”
“捕风捉影。”顾景懿神色极淡,“我是欢喜还来不及。”
顾琰低低地笑起来,“皇姐这幅抢了人还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得意模样,真是让人生厌啊。”
“是么?”顾景懿声色如常, “日后我与阿昭成了亲, 少不得日日亲密日日得意, 小七怕是得早些适应才是。”
“日日亲密?”顾琰咀嚼着这几字, 似是要咬碎吞下, “皇姐可真敢想, 你当真以为,元昭哥哥真爱于你么?”
他眨了眨眼,身上的阴沉转瞬消散一空,“哥哥不过是看你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 当个新鲜解闷罢了, 皇姐那样厉害,不会不知道,他从来都与我最是要好。”
顾琰的声音堪称柔和, 话语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狠毒刻薄。
“已成过往, 便不值一提。”顾景懿不为所动, “谁是宣正侯府的主母, 谁为阿昭诞下孩儿延续香火, 谁与阿昭相守一生,才是重要之事。”
“皇姐好胸襟呐。”顾琰叹服, “也怪我, 生了个男儿身, 阿昭只与我玩耍, 心底实则厌恶, 我百般求全亦只能得他短短怜惜……”
说罢,他凝视向顾景懿的眼眸,略显怀念地说:“那我就祝福皇姐与哥哥夫妻和睦。不过皇姐性子高傲,需得细心服侍哥哥才是,不然惹他厌烦,是小七不愿见到的。”
顾景懿抬眸,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随即望向端庄佛像。
顾琰亦是。
他开口,吐出的话轻且柔,像是真蕴含了多么真挚的衷告。
“皇姐要记得,元昭哥哥娇蛮霸道,最不喜旁人将他弄痛,皇姐与他欢-好时,可千万别太急切,需得征得阿昭的允许才行。”
无人应答。
顾琰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但若是不小心真惹了阿昭气恼也不妨事,他腰侧最是怕痒,亲一亲便好了,实在不济,他还有处更不能被碰的地方。
元昭哥哥的左边脚腕处,有颗小小的红痣,可爱得紧……”
顾琰柔和地笑,笑中似乎含了些无奈低落,“话说我是真羡慕皇姐,元昭哥哥年轻力盛,精力强健,如今长大,想来更胜当年。皇姐若是尝过,定然欢愉,想必更不可能放手了罢……”
远处的钟声沉沉荡进大殿,掩住了他的话音。
诵经声与木鱼声渐次响起,唯有顾景懿难得的回应传进了他的耳朵。
容貌绝色的女人只是轻笑,而后可怜般叹息:“没想阿昭也会对人虚与委蛇,否则小七怎会不知……阿昭究竟喜欢怎样的服侍……床榻上的事,最是骗不得人。”
-
菩提林。
宁元昭握着玉佩,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而后小心地放回衣襟,独自一人进了宝心殿。
侍卫们应是得到过命令,没有加以阻拦。
三喜站在殿中,看样子等他许久。
“小侯爷,今日策马前来一定累了,殿下特意让厨子炖了鲜菇鸡汤,我给您端过来,您尝一些。”三喜说。
“不用了,三喜公公。”宁元昭摆摆手,“我现在不想喝汤,我想歇歇,等公主回来,我再与她一起用吧。”
“好。”三喜看他兴致不高,心中疑惑,面上则并不强求,只说,“奴才带您去卧房歇会儿。”
说是卧房,实则是顾景懿的寝殿。
三喜说:“殿下吩咐,若是歇息,去他的寝殿即可。如此,他回来第一眼儿就能见着您。”
“……好。”
寝殿中未点熏香,仅有果子香气。
空中则盈着微湿的水汽,比外面要润许多。地面虽干燥,却不难看出喷洒过水的痕迹。
“为何洒这样多的水?”宁元昭疑惑。
“玄霓近日里要蜕皮了,殿下担心它蜕时艰难,多撒些水便容易些。”
“玄霓在这?”
也是,既然要蜕皮,必然精神虚弱,总不好再时时带在身上。
“是,它正在床榻边的木盒中歇息。”三喜笑着说,“老奴让人呈上浴桶,小侯爷泡泡热水解解乏再睡吧。”
宁元昭:“我坐这儿歇会儿就行。”睡觉未免大费周章了些。
三喜却说:“大殿那边将将传了信来,说是陛下临时有令,要皇子公主们祈颂到晚上吉时才可歇息,想来殿下一时半会还难以归来,小侯爷干等着太过疲累了。”
原来如此。
三喜这般说了,宁元昭也没有再拒绝。
浸过水后,三喜给他拿了身崭新寝衣来,见他穿好衣衫又擦干头发,才说:“老奴就在外面守着,小侯爷若有什么事,唤老奴就成。”说罢,闭上殿门,贴心地退了出去。
寝衣是用上好的软绸做成,应该是比织云绸更为珍贵的料子,就是略显轻薄,好像一撕就能扯开弄坏一样。
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是说寝衣如何,而是他入寝之前惯是不爱穿衣服的。
在公主的寝殿中,倒不太好维持他洒脱的喜好。
他懒洋洋地窝进床榻中,扯开一条绸被将自己全然裹入其中。顾景懿的气息顿时拥满了他,让他从见过小柴火起就莫名不快的心舒畅了许多。
他沉沉地嗅了两口,随意探出头来,恰与同样探出头的玄霓对视。
玄黑的蛇伏于木盒边缘,正静悄悄地看着他。
“来。”宁元昭一手撑住下巴,轻声唤它。
玄霓吐着蛇信,慢慢爬到他手边。宁元昭摸它的尾巴,心里想起了之前在游记书里看过的蛊物记载。
里面说,要练得一只蛊,得将百千种毒虫放于一起,历经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方可成蛊。
是毒中剧毒。
“你是条小毒蛇,是不是?”宁元昭点点玄霓的脑袋,“我院子里的锦鲤,不是被你咬死的,是被你毒死的,是不是?”
玄霓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它无辜地睁着黑豆眼睛,听不懂地贴在他手臂上,准备安睡。
宁元昭将它放回木盒,指着它的脑袋威胁:“在你的窝里睡,别靠近我,要不然等公主殿下回来,我会让她收拾你。”
玄霓这回听懂了,它不高兴地张开獠牙,见宁元昭面色不改,十分坚决,又装成了打呵欠的模样,委委屈屈地窝回盒子中。
宁元昭翻身躺下,埋进顾景懿的被中,蹙着眉想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喜欢顾景懿的味道。
所以他做梦了,梦到了顾景懿。
前世的顾景懿。
将他从乱葬岗救出后,顾景懿为了让他睡着,着实陪了他很多个夜晚。
起初他只是握着顾景懿的一缕头发就能安心,后来这点安心膨胀衍化,一缕头发不再能满足他,他得抱着顾景懿的手臂才能睡着。
至于更亲密的相拥嘛……
他不敢的。
不过熟睡时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也是。
很多时候,他醒来时脸颊都贴着顾景懿的腰腹。
顾景懿很是纵容,从不阻止他无礼的行为,见他醒来,还会抚抚他的后背,问他睡得好不好。
他会握着顾景懿的手指点头。
那时的他依旧没能适应眼瞎,又在阴暗的地牢里待过许久,分不太清白日黑夜,因而总是不自知地颠倒。
加之他受刑被毒,身体很是虚弱,往往得睡上一整天才会醒来,照顾的难度堪比一个麻烦的婴儿。
……顾景懿并不刻意纠正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与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