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昭的回答出乎顾景懿预料,他并不认为宁元昭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宁元昭则在感慨自己的冲动,或许是皇帝随口的一句话就能将顾景懿离开他身边这件事,让他变得有些失控,让他很想做些什么轻率越矩的事来保证内心的安全感。
他的殿下是有宏图伟志的女子,她不喜欢居于人下,不喜欢为人所操控,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想,今夜熙成帝下的令,也让他的殿下不开心了。
“那殿下喜欢什么?”宁元昭的语气不像询问,更像再平常不过的私语,“要不要所有人之上的位置?”
“大逆不道。”顾景懿的神情竟是笑着的,“为了我,这种事情也敢做么?小元宝。”
“殿下喜欢吗?”
“……喜欢。”
喜欢得快要疯了。
宁元昭含着笑吻住她的唇,没关系,暂且放过他的殿下吧。要获得万万人之上的位置,所费的代价不小,到时候只是一句不喜欢,可不管用。
作者有话说:
后来。
阿昭:“我也不喜欢居于人下。”(臭脸)
第64章 第 64 章
翌日。
顾景懿收拾好行装, 抱着小黑兔坐上了去菩提寺的马车。
京外暗道一事在几天后得出了结果。
周博海以红珍珠为酬谢,算计杀害慕容晃一事,确是有人指点。此人名唤姜禄,曾经是宫中的一位太监。
姜禄说, 想杀慕容晃, 需得找一个身份高于他, 又与他势不两立之人。
放眼京城, 最好的选择便是宣正侯的独子宁元昭。
至于是谁将慕容晃掳人欺辱一事告诉大理寺, 其实并不重要。无论是谁, 他们都会将这个“罪名”按在宁元昭头上。
以慕容晃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对宁元昭产生怨恨,加以报复,到时两人针锋相对, 慕容晃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是争执中死了,则更是好上加好。
姜禄替周博海筹谋一切的报酬,正是那串红珍珠。
周博海同意了。
慕容晃经人之口听说红珍珠悬赏一事, 更加料定大理寺之事为宁元昭所为。
€€€€宸月公主将过生辰, 宁元昭那种眼高于顶的纨绔, 极有可能谋取珍珠献给顾宸月。
慕容晃此时定会气地失去理智, 宁元昭要的东西, 他势必会夺,且一定会让宁元昭知晓。
于是周博海在慕容晃的逼问下, 假意说出红珍珠的藏身地。慕容晃果然如姜禄所料, 以掳走宁元昭侍女的方式, 诱宁元昭前去, 意图在他面前挖出珍珠, 加以羞辱。
周博海说,之所以将藏着红珍珠的地方说在京外荒林,是姜禄告诉他,那里人烟寥寥,争斗起来不易发觉。无人知晓的地方,莫名其妙死了一两个人也难以寻着线索追究,容易激发人的杀心。
一切都在姜禄预料之内,除了最后不小心发现的那个密道。
而真正的红珍珠手串,还在周博海的家中。
□□是大罪,周博海为了女儿的冤屈铤而走险,与虎谋皮,现下已被关押。
慕容晃欺辱良家女子之事再无法遮掩,御史台审查过暗道一事后,又将其移交给了大理寺,短时间内应是不会见到人影。
姜禄则在东窗事发之际就畏罪自杀了。
整件事情看起来是因利而为,宁元昭傻乎乎地被当了棋子入了局。
密道被发现更是阴差阳错的无意之举。
姜禄是太监,身份可疑,纵然身死,熙成帝亦派人彻查了一番。据着宫中记档,姜禄家境贫寒,及至出宫都未得过大的晋升,眼界短浅,常受屈辱,倒符合他夺宝的心思。
可是,他竟然辗转伺候过当今三位皇子的母妃,还有慕容晃的姐姐丽妃,即便时间都不算长。
丽妃为人跋扈,折辱下人是常有的事。既能得到红珍珠,又能杀死慕容晃,对于姜禄可谓一举两得。
此事疑点重重,但人死灯灭,再查不到线索,便暂且落下了帷幕。
自此,熙成帝又增添了京畿卫的人手,严防京城内外。
值得一提的是,天淙被召进过宫中一次,后来宁元昭进宫看望宁秋水,宁秋水与他说了缘由。
“那事之后,陛下忧心不已。”宁秋水说,“他的道士们为他测天机,窥真因,皆说密道会被发现是因着陛下紫微正盛,上天襄助,得以及时斩断乱贼之气,此后春秋坦荡。”
“陛下不信么?”
“话是他爱听的,他自是信。不过,他觉得那些人修为尚浅,未勘测出密道之主的任何,实为无用。”
“既如此,陛下定是要找个道行深的来安安心了。”
天淙正在菩提寺,确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以天淙的性子,必不会让熙成帝知道什么的。
“嗯,这天淙大师,为人太过随性,想必说了些陛下不喜的话。”宁秋水似是想笑,“陛下都未留他,直接将他遣回菩提寺了。”
只是遣回菩提寺,看来熙成帝对这些神棍还是很看重。
“有天淙大师珠玉在前,我看陛下是对宫里的歪瓜裂枣愈发不满。”宁秋水面上温和含笑,声音却很淡漠。
“那陛下估计会想寻觅些新的神棍了。”宁元昭随口接了句。
话音落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新的神棍……那岂不就是重机。
前世不曾有密道之事,重机是在将近年关之际被熙成帝的人带回,元宵之后才入住宫中。如今据年关还有一月多,难不成重机会提前到熙成帝身边吗?
他心中随之升起了点不妙之感,却不知道具体来由。
就好像,重机得提早进京,完成什么事一样。
重机是顾琰的人,这事会与顾琰有关吗?可若是与顾琰有关,他又怎么会知道公主的密道所在?
奇怪,太奇怪。
难道真是阴差阳错吗?
“姑姑。”他用手撑住下巴,“那个叫姜禄的太监,你有印象吗?”
“一点。”
宁元昭有些惊讶,后宫那样多人,他姑姑居然连个小太监都能记得清楚,“您与我说说。”
“他最初是四皇子母妃,顺嫔宫里的太监,后来顺嫔嫌他木讷,找了个由头将他从打发走了。他做了半年的洒扫太监后,荣妃入宫了,他就被拨到了荣妃宫中,两年后,他不小心打碎了陛下赏给荣妃的玉镯,荣妃大怒,也将他逐了出去。”
荣妃,不就是顾琰的母妃。
玉镯这种贴身佩戴的首饰,确实和大门口摆着的花瓶不一样,能弄碎当真是粗心了。
“然后他便去了庄嫔那当差,庄嫔有段时间过得艰难,不得已裁了批下人。”
“里面又有他,是不是?”宁元昭想,这姜禄的运气还真是差。
宁秋水点点头,庄嫔之后,姜禄又伺候过几位位分不高的嫔妃,以及丽妃,到了年纪后便自然地出宫了。
宁元昭想,姜禄也真是神奇,侍奉过三位皇子的母妃,却都不是心腹,怪不得熙成帝无从下手了。
侍女春屏适时端着一碗燕窝进来,道:“娘娘,到了用燕窝的时间了,沈太医说这时候用最好。”
宁秋水挥了挥手,“放在元昭那吧,本宫今日不想吃。”
“是。”春屏没有反驳,将燕窝放在了宁元昭身边。
宁元昭拿起勺子尝了口,略甜,是他姑姑喜欢的口味。
“你瞧瞧,姑姑忘记你不喜吃甜了。”宁秋水看见他的模样,让春屏把燕窝撤了下去。
她揉揉脑袋,“这怀个孩子,倒把人给怀傻了。”
宁元昭莫名感觉,她的心情不太好。
在提到这个孩子之后。
他知道宁秋水这胎怀得不容易,为了保胎费了颇大的心力。
“姑姑,您看起来有心事。”他说。
宁秋水沉默片刻,轻轻摸了摸肚子,“……元宝。”
“姑姑。”
“沈太医前两天为我诊脉,说我肚里怀的,许是个公主。”
宁元昭静静地听她说着。
“公主很好,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个公主。”
宁元昭懂她的意思了。
“姑姑,即便您怀的是皇子。”宁元昭顿了下,“现在看来,也难有一争之力。”
按照皇帝现在的状况,等到下一任帝王继位,宁秋水的孩子尚且年幼,争不过他毒蛇一样的兄弟们,徒增危险。
熙成帝顾忌着宁秋水的身份,更不会考虑这个孩子。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宁秋水垂帘听政?
难道宁秋水要让这个孩子背上篡位的名声吗?
宁秋水神色平静,唯独眉心微蹙,似乎也觉着自己陷入了某种魔怔。
“元宝。”她说,“你知道么?当初是我执意要嫁给陛下的,哥哥并不同意。”
宁元昭不知道。
外界都说,熙成帝与皇后,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我对他,称不上喜欢。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知道他会做皇帝,我想当皇后,也想当太后。”宁秋水语气平静得可怕,“但如哥哥所说,权力争夺是太难太残酷的事,我也险些不能自保……他娶我,也不过是为了借哥哥的力而已。”
“可我还是嫁给了他,哥哥为此不悦许久,却还是屡次帮我。”她说,“元宝,到了如今,我的想法还是不变,我真不知是对是错。”
“我想。”宁元昭说,“是没错的。”
帝王的猜忌,并不会因为宁秋水的安分而消失。
宁秋水笑了下,慈爱地摸了摸宁元昭的脸,“可是看着元宝,我忽然又觉得,有一个公主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