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自然不会去买, 手里有些钱了也都爱攒着,家家户户都有竹篮子,或者布袋子,若哥儿教过的那些包她们会做的也会做一个出来自家背着,所以对藤编篮子的需求并不高,哪怕再便宜他们也不会去买。
但是那藤编篮子卖出去不少,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那婶子眉飞色舞道:“那是,也多亏了若哥儿给他支招,后来又有岑姐帮衬着,倒是卖出去不少呢。”
“若哥儿可真好,岑婶子先前卖饭食也卖得好,瞧的我也心动了,也想着去卖点啥。”有媳妇听着了笑着说道。
人人都想赚钱,永远也不会嫌弃钱多的,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这时候就需要创新了,卖饭食的人那日就有好几个,如果自己再去卖饭食那就不出挑,很难赚到钱。卖藤编篮子,自己又没有那个手艺,所以要想卖什么东西还是挺难的。
在溪边洗衣裳的人许多,春桃也被自家婆母赶来了,听着她们互相交谈,她心里堵着气。
闻言忍不住小声同边上人叽叽歪歪:“……那藤编篮子做得差劲儿的很,我家的炒菜往里头放了就断了,盘子摔了一地都碎了!就这东西还敢卖三文钱,也就是我家不稀的找上门去叫他们赔钱,估计其他人也是,不稀得找上门,要不然啊那些买了她家篮子的恐怕都要追回来了。”
边上人莫名其妙听她倾诉了一句,愣了愣,接口道:“你说她家哥儿做的藤编篮子?”
“对啊,也就她家有。”春桃说完愤愤地捶打了下衣裳。
边上人道:“可你也没花钱买他家的篮子啊。”
春桃被噎了下,瞪大了眼睛道:“我只不过说他家的篮子不好,这可是事实,害的我家盘子都碎了。那哥儿肯定是故意把坏的给我了!”
她声音一时间有些大了,叫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那婶子也听着了。
“他编的篮子我自家都在用,装些轻便的东西自然是怎么都不会坏的。”那婶子自己可以说些家里人哪里不好的话,但听不得别人说,什么叫故意把坏的给她,给她的时候明明就是好好的,肯定是她自个儿弄坏的,倒是怪到她家的儿媳身上来了!
“屁!我就装了那么几盘子炒菜就坏了,害的我家那么多碟子都摔碎了还没叫你们赔钱呢!”春桃一口怨气憋了好些天,之前被婆母追着打骂,丢了好大的脸面,要是她自个儿肯定早就找上门去讨要赔偿了,但她婆母就是个窝里横的,要出面去讨债是一点儿也不敢去!
但是今儿既然撞上了,春桃憋着的火便一齐上来了。
“嘿,还要我家给你赔钱?”那婶子都被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贪心鬼!我家儿媳好心送你一个篮子没收你钱就算了,自家东西掉了破了还要找我家赔钱?这叫什么道理?”
那婶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年轻时候也是村里头泼辣的媳妇,年纪大点了稍微温和些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我贪心?哈哈说得好像你家的篮子多值钱似的,不就是点破藤条么?!我说你家的篮子不好也没说错啊!就是差劲!还卖三文钱一个,我呸!白送我都嫌次!”春桃火气攒上来口不择言骂道,这几日都快憋疯了,那日的窘迫还历历在目,叫她掐地掌心都红。
那婶子棒槌一扔便要跟她理论:“那你别要啊!要了用了还要怪到我家头上可真有你的,又想要占便宜还想要顶好的。你咋不去买镇上的食盒呢?”
边上人一言一语地说开了:“我都瞧见了,那日分明是你同你婆母起争执两人抢着藤编篮子才给扯坏了的。要是你们不大力扯哪儿能坏啊!”
春桃没想到溪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帮自己说话的,顿时恼怒吼道:“要不是她家篮子差,哪里至于轻轻一扯就坏?!谁家的篮子会像这样,难不成你们家的也能一扯就坏了?”
被她的怒意扫到的婶子媳妇们都不乐意了,说道:“咱们家里的事竹子编的篮子那肯定比藤编的要牢固,你要用藤编的本来就只能装些轻便东西,非要装那么重还去扯,坏了能怨谁?”
“就是说嘛,而且人家白送你一个篮子,竟然还被你这样诋毁,说人家做的篮子不好,那换了谁都要生气的。”
春桃气了个倒仰,一把火没烧出去倒是引火烧身了,她将洗好的东西装了就要走:“同你们说不清!”
周围人顿时一片嘘声,她气冲冲地跑了,那婶子狠狠啐了一口,心觉扫兴得很,这家人也真是没品。
“要不是气不过,咱都不用和她说这么多话。”有婶子说道。
自从知道周兰同她们家起了冲突之后,村里人便对这家人避而远之,大家要去若哥儿家的时候都从另一边翠山家门前去,都不路过这家门口。毕竟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或多或少有一个和两个人在布艺作坊或是做折叠小马扎的地方做活儿的。
周兰的脾性大家也了解,是不会随便说人是非的,刘红丽一家人这事儿也不是周兰说出来叫大家知道的,只是恰好那一日有人撞见了,周兰上门去邀请刘红丽帮忙给布艺作坊做活儿,结果被拒绝不说还像是被她们给赶出来一样。
起了老大的冲突,叫村里听到这传闻的时候第一反应其实都是不信,布艺作坊现在村里哪个人不是挤破了头想进去啊?更别提叫周兰这个管事来邀请了,结果刘红丽竟然给拒绝了?!
她莫不是被驴给踢了脑子吧?
村里没有秘密,很快大家便知道她家先前还传过周兰的小话,口口声声说人家是抱沈若大腿才得的管事,还扒拉了花婶子一同进去,还说花婶子刺绣手艺烂什么的。
但是人家花婶子现在可是帮着若哥儿做新物件儿,连针线都不用了,再瞧瞧她们家,现在啊是真的冷清咯。
以往村里有些婶子还走家串户闲唠嗑的,现在都不乐意往刘红丽家去。村里那些碎嘴子也爱说人闲话,但都是些不疼不痒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家也就听一个乐呵,但是刘红丽家的不是,那听着酸气都要冒出头顶去了。
这大家就不爱跟她家打交道了。
要说想去打交道的自然是沈大山家,但是总去也不太好,脸皮薄些的偶尔会上门去送点自家做的东西,脸皮厚一点的也不敢隔三差五就去,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挺想去攀交情的,但又怕叫村里人说他们太巴结。
有些人都开始后悔起来为啥以前沈大山家那么穷苦的时候自家能帮衬的时候没有帮衬一把,那时候沈大山要起这三间泥瓦房的时候也有找自家借过银钱,因为那时候他们同沈牛山他们分家之后是真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身上也没有几个铜板,那时候还住着茅草搭的棚子呢!那泥瓦房沈大山自己出了大力气,每日都往返虎头山和家里挑黄泥,请不起别人来帮忙,就自己干,他从不喊苦和累,就是一直不停歇的干。
村里人多的是一把子力气,有的人借不出钱但帮着搬黄泥还是成的,但来帮衬的人也很少,毕竟村里人嘛自家的事儿也多,而且家家户户都穷,累了就要吃饱饭,家里哪有那么多饱饭可以吃?所以要么就给自家干,要么就休息不要乱跑用劲儿,能少吃些。
那时候沈家是真的艰难,那几个帮衬过沈大山的听说他家建黄泥墙的时候也去帮忙了,包的餐食是又丰盛又好吃。现在这些人都被安排在木工厂里头,听说拿着村里木工厂里头最高的工钱呢。
但这自然也跟人家努力肯拼脱不了关系,但是同沈家一点关联都没有,大家都是不信的。
沈家人是真的会拿实际行动来报答的,当初只要帮衬过他家的人家现在在村子里就是过得瞧起来好些,她们许多人就只有羡慕的份。
毕竟在以前没有帮过人家,可能曾经动过恻隐之心,但是想想自家的情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现在开始帮也不晚,若哥儿给大家带来了能够安身立命的营生,已经叫全村人都能靠自己的努力赚到些银钱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春桃一走,溪边的氛围便恢复了平和,那婶子还没洗完,这会儿继续说回来:“若哥儿不是提点了下我家儿媳么,你知道他昨儿跟我怎么说么?”
“咋说?”
“他说以后也想开厂子呢!”那婶子笑呵呵道,一点儿没有被春桃的事儿给影响到,说了这话叫周围人都惊讶住了,她心里头还美滋滋的。
“哟呵,你家媳妇想要开厂子?做点啥啊。”
“就做藤编的东西,若哥儿提点他说能忘家具上想,他就想到了不少东西,就等着做出来了呢!”那婶子哈哈笑着,捶打衣裳的手臂都更有力了些,“反正他有这手艺,那藤也不用多花钱,就叫他做出来瞧瞧。要是真的好啊,没准真能开厂子呢!”
就在这时候大家瞧见李善桃提着竹篮子过来,立刻冲那婶子使眼色,她现在正好洗好了衣裳装好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李善桃。
刚才她说话声音大,李善桃也听着了,若哥儿曾经就说过,要沈家村富裕起来只靠木工厂和布艺作坊作用其实不大,以后肯定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工厂和卖各种各样东西的人家,这样才能将钱流动起来,只要钱开始流动那就能越滚越多。
若哥儿的原话虽然不是这样说的,但她理解了之后就是这样,钱如果只握在手里不动那就是一潭死水也不会增多,但是流通起来那就是活泉,能一直一直源源不断地流转起来呢!
李善桃提着竹篮子走过去,对那婶子一本正经道:“你家媳妇要开厂子挺好的,叫他试试看!要是有啥问题想取经就来问我家若哥儿,他乐意着呢。”
“那敢情好!我家媳妇也想去找若哥儿呢,就是脸皮薄得很不敢去,有你这句话,我今儿就叫他去寻哈哈哈。”那婶子顿时笑开了,恨不得立刻跑回家去把自家儿媳喊去沈若家里。
李善桃睨了她一眼道,“我家若哥儿又不是啥洪水猛兽有啥好不敢的,你家儿媳是叫秋哥儿吧,我记得他。”
“对对对,也在布艺作坊里头帮着做折叠小马扎呢。”那婶子笑着说道,现在阿花她们仨带了好几个人去做若哥儿的新东西了,那棚子里头已经叫自家儿媳当了“队长”呢。
听说原本是想叫他也去做大件的,但是折叠小马扎这边也要有个做的好的看着,顺便还要检查别人做的怎么样,所以就把他给留下了。不过工钱自然也是涨了不少的。
“嗯嗯,不过今儿找不见,若哥儿他到镇上去了。”李善桃说完便蹲身下去准备洗衣裳。
明儿估计会下雨,自然要将家里的东西都赶快拿出来洗洗晾干了,先前几日她就已经开始洗晒了,今儿就还剩下几件衣裳和小云吞每日要换的尿布和涎搭子。
“好吧,那等之后若哥儿空了我再叫我儿媳去寻他。”那婶子得了李善桃这句话,高兴坏了。
“成啊。”李善桃应道。
周围人心思也有些浮躁起来,纷纷绞尽脑汁去想自家有没有啥能拿出来卖钱的好东西,但是这些东西确实难想,有人便也不纠结了。
现在有村里的营生也已经能够糊口,甚至还能再攒下一笔了,倒也不用特别着急去想要做些别的营生,把手头的活计做做好,做得快,那赚的也不少了!
边上人都爱同李善桃攀谈,还有人家的媳妇快生了便想请李善桃去接生的,李善桃应了。能将孩子平安接下来是有福报的,她也想给自家孩子和小云吞攒一些福报。
小云吞的尿布和涎搭子每日都要换好几块,李善桃洗完那几件衣裳之后便开始仔仔细细地清洗这那小片布。
边上人感叹:“你家照顾娃娃可真精细,若哥儿那崽儿我先前瞧见那一眼,白白嫩嫩的跟个元宵团子一样,养得可真好啊。”
李善桃嘴角立刻上扬,搓了搓尿布道:“孩子只要每日能喝上奶,都能长成这样。”
“哪儿能啊!”边上人瞪大了眼,笑着道:“也不瞧瞧孩子两个爹是谁,咱们家姑娘、哥儿可生不出这么好看的。而且以往哪儿有条件叫孩子每日都喝上奶啊。”
村里许多孩子都是米糊糊养大的,姑娘生产伤了元气,再加上农家人不注重保养很难下奶,要么就是下的少,又没有好东西能补补身子,自然也请不起奶娘,所以大多孩子一出生便是给喂得米汤。
小云吞刚生下来第一顿喝的也是米汤。
李善桃笑着道:“孩子都是好看的,以后啊咱们沈家村的孩子都能喝上奶的。”
“嗯嗯,以后生出来的娃娃要享福咯!”周围人都笑起来,有些期盼起未来了。
“说真的,没有木工厂和布艺作坊之前,我就想着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每年也就只有那么点铜钱,每日都吃不饱饭抠抠搜搜。但没想到现在每日都能吃饱饭了,还有余钱呢!”那婶子笑眯眯说道:“我打算等入冬前扯布买点棉花回来给咱们一家人都做一套新衣裳。以前的衣裳都短了小了,穿了得有七八年,正好换了它。”
“我家也是,还想再做一床软和的被褥呢!”
大家说着说着眼里都是满满地对未来的向往。
李善桃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不仅仅是家里的改变,还有小云吞。
崽崽是全家人的宝贝,再过几个月就该开始扶着墙壁满地乱走了,还会奶声奶气地喊她“阿奶”,像个小小的元宵团子,可可爱爱的。
按理来说崽崽应当喊她“阿婆”,但他是若哥儿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另一个爹是谁,便直接当做自家的孙子在养的,大名就叫“沈念宝”。所以她就是小云吞的“阿奶”,而柳兰香,也是他的“阿奶”。
这一点全家人都同意。柳兰香直言说自己不介意,她来得晚,知道的晚些,能够得到这个宝贝已经很高兴了。而他丈夫的姓氏本就不是他原本的姓,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非要叫小云吞姓“顾”。
而且在沈家村自然是沈氏人多,未来能够互相帮衬的。外姓人在姓氏村中比较少,位置也有些尴尬。这般开明的未来亲家母叫李善桃心中感念,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边上有人问李善桃道:“若哥儿那布艺作坊以后还招人么?我娘家有个小妹女工还不错,托我问问呢。”
李善桃眨了眨眼,要是没记错这人娘家好像是在隔壁镇下属的一个村子,那里的人都想要来给若哥儿做工了。
“这个我得问问他,布艺作坊的事儿都是周兰在管。不过若哥儿先前说不太缺人的,你也别抱太大期望。”李善桃忙家里的事儿,还要精心养着家里的母鸡们,对其他的事儿倒是顾及不上。
“没事儿,你肯帮我问一句就很好了,我替我小妹谢谢你。”
李善桃“嗯”了声,其实也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若哥儿的事业她虽然是阿娘但她从不会去指手画脚的,所以也不会将话说满了,要是有人来求她要进布艺作坊,她如果同若哥儿说再进来一个人,若哥儿还能不答应么?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这种事儿一旦起了头那之后就杜绝不了了,自己作为若哥儿的阿娘,怎么能给他扯后腿呢?要多少人做活儿若哥儿心里自然有成算,她要是硬要塞人那就会打乱他的计划。
她还是非常拎得清的,所以若哥儿体贴她没要她管着这些事儿,她便也直接甩手,专心地搞好家里的事儿,顺便养养鸡逗逗小崽崽,每日过得充实且愉快。
自家若哥儿今儿一早就同沈丰和二狗一同上镇上去了,那三件大东西要拿去镇上“珍宝居”做宣传,有人下了订单之后叫花婶子她们做。
储水书院开山门很早,天微微亮起的时候二狗就已经被自家阿爹和小叔驾着马车给送到了门口。
“阿爹,小叔我走啦!”
“嗯,书包里给你装了两个烤地瓜用油纸包好了,饿了可以吃一点。”沈若指了指他的书包说道。
“好!小叔的地瓜好香的,油纸裹着都能闻见呢。”二狗兴奋道,他自从回家和家人说书院里面好多人都自带吃食,还有镇上人竟然会带一只烤鸡什么的,其实他就是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家里人听,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小叔顾叔叔和小云吞都很喜欢听的。
结果从他说完的第二天开始,每日他书包里都会有准备好的吃食。有时候是地瓜干、有时候是蛋饼、有时候是牛乳糕,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背起小书包往里走,每日里他几乎都是到的最早的那一批,等夫子来了便要开始跟着念书。
沈丰目送自家儿子进去,转头对沈若道:“你也太宠他了,来书院念书又不是来游玩,咋还带这么多吃的。”
“孩子长身体呢。阿兄你还说我,你不也往他书包里塞了好几个干果?”沈若看向他,说道。
沈丰挠了挠后脑,“那不是顾允说,吃坚果能补脑么。”
“书院里好些人都有的,咱们二狗也得有,别人要是在那吃二狗没得吃岂不是很难过?”沈若将心比心道。
他小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家里爸爸妈妈给小孩子塞很多小零食的。外婆对他很好,但是不准他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带过最多的就是苹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