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
池旭尧:……
槽点好多啊。
不过他们也知道,花点钱进北衙禁军候补算不得什么,这也不过是有个机会罢了,京中不少少年也会如此,希望以后能博一个出身,但是最后能真留下来的,可没有几个。
何明德拍拍他肩膀,道:“今日你还有公干便罢了,后面闲了,随时来我府上。宁公公不许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和他理论。”
宁二狗这少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他也跟着拍拍何明德的肩膀,点头:“嗯,我有好酒,下次请侯爷喝。侯爷,那我先回去啦。”
池旭尧看着宁二狗策马离开,变成小小一个影子,才问道:“宁公公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我知道,慢慢来嘛,我也不是要公公为我出生入死,只是想让公公替我讲一句话罢了,一句话还我救了他孙子的人情,公公应该觉得很值当。”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对自己筹谋之事胜券在握。
“再说了,”何明德放松了语气,带着几分兴致,“现在看来这孩子还真挺有意思,与他结交也不错。”
……
嗯?
何明德没等到回复,转头一看,就见池旭尧一脸严肃,看不出来情绪,好半天才用一种奇奇怪怪的语气道:“挺有意思啊?”
何明德没反应过来:“确实还行?”
端王没回他,径直往前走了。
何明德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刚才是不是听到端王哼了一声?
这句话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何明德一抬眼,就发现端王已经走远了,赶紧去追,想着得抓紧弄清楚,不能让人不开心呀。殊不知走在前面的端王一张脸已经发红,心中全是尴尬。
那日之后,绿浮夫子倾囊相授,比如要如孔雀开屏一般,多多展示自己;要温柔小意,又要骄纵蛮横;要端庄宽和,又要拈酸吃醋……听得端王满脸疑惑,若不是他知道绿浮稳重,简直要怀疑绿浮是在刁难自己。
总之带着对夫子的期望,端王爷在生活之中见缝插针,积极应用,但是机会少不说,用了几次也很生硬。
说温柔小意,那日何明德回府,他主动替何明德宽衣,吓得何明德抓着他问了一刻钟他今日受了什么刺激。这个话题结束了,他又给何明德奉茶,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他,把心神不宁的何明德舌头上烫了好大一个泡。
然后端王还是选择自己熟悉的温柔模式,去父皇面前撒娇胡闹,要了父皇私库的钥匙,抢了许多书画古籍、文玩摆件塞满了辉光的书房。至于塞得太多,以至于辉光打不开门,这种小意外不值一提。
再说蛮横他是颇有心得,可是这骄纵又要如何?再说了,他现在一看到辉光,就没有了脾气,总想着表现得好一些,那是既不能蛮,也不能横。
总之就是越战越败,越败越战。
至于那拈酸吃醋,更是没有的事儿。有时候池旭尧觉得,辉光简直就是柳下惠,男色不碰,女色不近,出门在外,从不单独与适龄之人相处。
到了今日,端王听到何明德评价宁二狗那句话,再看看宁二狗容貌也不错,灵机一动,这不就是机会吗?
端王走在前面,脑子里疯狂地琢磨着。
方才那句话,应该很酸了吧?
辉光察觉到了吗?
哎呀,走慢点,否则辉光追不上来了。
好尴尬,辉光会不会觉得我喜怒无常?
唉,都说是窈窕淑女,君子难逑,岂不知辉光要难求一百倍。若是我也能划划船,唱唱歌,逆流而上就能追到心上人,我才不会嚷嚷呢。
唉,辉光他,追上来没有啊?
第66章
“旭尧,”何明德从后面揽住了池旭尧的肩膀,纳闷道,“你生气了?”
终于被追上了,池旭尧暗暗松了口气,想假装稍微生一下气,又怕自己弄巧成拙,语气自然而然就软了三分:“你当着我的面,好欣赏他似的,我不高兴。”
语气一软,就显得委屈。
何明德不解,倒也……说不上“好”欣赏吧?况且……
“若是说‘好’欣赏,王爷平日里夸起程诚、徐然、周博文,不吝赞词,恨不得写诗文相赠,常常把酒言欢,还曾抵足而眠,我也不曾生气。”
他本意是想说这种事情为何要生气,继而好好问问,王爷最近这是怎么了?
唉,端王最近的反常,若是在现代,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渣男要分手,一边补偿,一边热暴力(?)。
只是两人心境不同,出他口,入端王耳,却是另有一番心境。
池旭尧想,是啊,我与朋友确实都是君子之交,世风如此,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怕你不在意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对我根本是一点儿那种心思也没有。
虽说他早已知晓,可一时之间,仍旧是情难自禁,心中酸涩。
端王爷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把绿浮夫子说的“偶尔也要示弱”弃之不顾,脸一沉,道:“你气不气关我什么事?我气不气又关你什么事?”
说罢,翻身上马,一扬马鞭,走了。
留下何明德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摸不着头脑的何明德没直接回府,先去了东市的采芝斋买了栗粉糕。栗粉糕谁家都会做,但只有采芝斋一年四季都有,做出来的糕点香甜软糯,有一种新鲜栗子的香气,连御厨也无法还原。
端王最爱吃他们家的栗子糕,百吃不厌,但是他不许自己放纵,因为规定自己一个月只能吃一次。可不巧,京城里的百姓也爱吃。这糕点每日里限量五十份,有人从前一天就排队,每日不到两刻钟就卖完了。端王更不许别人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披星戴月,也不许自己滥用身份,因此一个月也很难吃到一回。
等何明德回城,都晌午了,那栗子糕肯定是卖完了。何明德只好去了后厨,先是花了重金,又给掌柜的卖了人情,才让大厨偷偷摸摸做了一份糕点,让何明德带走了。
不曾想何明德回府没见着端王,倒是见着了骂骂咧咧又不敢去端王面前发作的唐大夫。
“我在外行医这么多年,别人叫我一声神医我也厚着脸皮也能应下了,可惜啊,这医术还是不到家,有一种人怎么都治不好。”
这一看就是话里找话呢,何明德给他接住了,“哪种人?”
“那自然是聪明人了,这人一聪明啊,就总觉得自个儿能治病,就觉得我说什么都是耳旁风,等要死了才后悔,那时候也对不住了,我可治不了了。”
他这话说的可就重了,看着就是生气了。
何明德对他陪了个笑,问道:“旭尧哪里对你说话重了,我替你赔不是。”
唐远游没好气地道:“脾气大的是你家王爷,可不是我。他是病人,我是大夫,他说我两句我有什么好气的?我气的是他不爱惜自己!我废了那么大的功夫,给他调配了药,千万叮嘱他不可饮酒太过,他倒好,在那软玉温香里当神仙呢。”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何明德还是微妙地生起了一种夹在媳妇与娘之间的为难感。他讪讪笑着,叫来管家,很是刻意地吩咐:“把府里的酒全都赏了,以后两年,不许叫王爷沾一口酒。”又对着唐远游道,“家里是如此,出门自然有我陪着王爷,我保证让王爷滴酒不沾。”
唐大夫这才消了点气,没好气道:“我新调配了药,等王爷醒了送来给他试试。”
这边停了,何明德一秒没歇,又去了浮月楼。
软玉温香什么地自然是假的,但是池旭尧喝的醉醺醺地倒是真的。见何明德来了,睁着两只惺忪的眼,看了一眼何明德,垂下眼,过会儿又偷偷摸摸看他,跟犯错的小孩似的。
何明德隔着桌子,手撑在桌面上,问道:“还认识我?”
“自然认得。”
醉鬼在心底偷偷补充,我夫君。
何明德见他说话还算清楚,看样子还能跟他说说自己这一上午的奔波。
何明德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道:“王爷,我不高兴了,王爷知道原因吗?”
池旭尧脑子有点晕,但是还算清楚,何况他自个儿一边喝,一边反省着呢。
“我知道,我莫名对你发脾气。你为我花了许多心思,我却不知感激,来饮酒作乐,辜负你的好意。”
何明德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啊。
“还有第三条。”
嗯?池旭尧努力回忆,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做什么吧?思来想去,脑子都成浆糊了。他一拍桌子,十分肯定,“没有了。”
何明德看他已经酒意上头,声音也温柔了,“有第三条。你最近分明有心事,却不告诉我,我很伤心。”
池旭尧看着何明德温柔地笑,简直要醉倒在他的眼中。他感觉自己眼底发热,忙低下了头,闷闷道:“这件事,我最希望你能帮我,但你也做不到。”
他在何明德开口前先拦住他的话,不然何明德再多说几句,他就要忍不住,把自己的一番心事脱口而出。辉光又不喜欢自己,被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我自己可以的。今日之事,我对你赔罪,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何明德没说话。
他看出来池旭尧似乎真的遇到了什么难题,而这件事让他很烦恼,很伤心。池旭尧很难过,而他被排除在了他的情绪之外。
这种久违的疏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真的难过了。
池旭尧还在看着他,何明德吸了口气,把那些情绪都清空了。
“你想送我什么?再送我一斛珍珠吗?”
池旭尧难过道:“可除了那些,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珍珠不好,夜明珠怎么样?父皇的库房里还有几颗,我给你拿出来。”
池旭尧想到堆满了书房的那些宝贝。
唉,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争执的。
何明德把热茶端到他面前,又把栗子糕打开放在他面前,叹气道:“以后你再让我不开心的话,只要认认真真对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不会再跟你生气了。好了,吃口栗子糕吧,上个月没吃到,这个月买回来哄哄你。”
池旭尧咬了一口糕点,松软香甜,内芯还带着点余热,算算时间,辉光应该是回城以后就去的铺子,又匆忙来找自己,一刻未停。
那一点余热一下子就点燃了池旭尧。
他忽然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保住了何明德,脑袋埋在何明德的肩颈,声音带了哭腔:“对不起。”
何明德听到他的哭声,想抬起池旭尧的脑袋看看,却被他拒绝,之好转而摸摸他的后背,道:“说好了,原谅你了。”
池旭尧的城墙被他这温柔的回答一下子击溃,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着强势:“你以后,不许对我这么好。”
何明德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命令?”
“这是本王的命令,你现在不可以对我这么好。”
“现在不可以?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对你好?”
池旭尧摇摇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人还是没起来,声音听着像是困了:“辉光,我对你这么坏,脾气也这么坏,你怎么都不生气呀?”
“我方才不是生气了吗?”
池旭尧不高兴:“你没有真的生气。”
何明德看他都快睡着了还较真,只好道:“因为你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道歉的时候也很可爱,绞尽脑汁送我礼物赔罪的时候也很可爱,好像是我更占便宜一点,我还生什么气呢?旭尧?”
旭尧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何明德无奈地把人背起来,走到门口,就看到绿浮在门口不知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