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我放牛你养鹅,该干的活还得干。”
“我可以不干,我是带狗侍卫。”
“嘘,嘘,你住嘴吧!”
习青擦刀的手一顿,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看了很久。
其实他们在努塔格继续生活下去会很好,这里资源丰富水草肥沃,千百年前老祖宗选择在这里建立族群不是没有原因的€€€€努塔格是最适合狼族生存繁衍的地方。
但他的心早已被深渊中探出的藤蔓缠绕禁锢,拉进了无法消弭的执念之中。
他必须要杀了沈靖。
窗突然被敲响,外头传来来福的声音,“习小哥可在?”
习青回应:“在。”
“是这样的,咱们王爷差我来问问,习小哥什么时候过去?”
习青把短刀往裤裆里一塞,推门出去,“现在就去。”
来福久久没回话,习青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朝后看去,一双好看的眉缓缓皱起。
“怎么了?现在不方便?”
来福猛地惊醒,目光在习青脸上巡回片刻,连声回道:“方便!方便!”
习青突然意识到来福是在看他长相,于是他狠狠瞪了后者一眼,满脸凶狠,“看什么看!”
来福慌忙称是,“是是是!不看,不看,不看……”
习青闷头走路,一头扎进沈岚毡房时,沈岚正要吃饭。
“来了,跟本王一起吃€€€€”瞧见习青,沈岚手中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中。
习青今日照旧穿了一身黑衣裳,小腹往下是串了五色玉石的腰带,将将卡出一截细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他年纪不大,堪堪十八岁整,一头乌发梳成高马尾坠在脑后,鬓角散落几丝不乖的碎发,不断戳着双腮还未消退的婴肥。
沈岚盯着习青侧脸看了半天,拇指并食指不受控制地并在一起捻了捻。
这努塔格的太阳如此烈,人人都晒得黝黑,怎么偏偏习青生的跟块白豆腐似的,也不知道捏上去手感如何?
“你喜欢吗?”
沈岚回神,同习青对视,发出一声疑问:“嗯?”
习青指了指自己的脸,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吗?”
沈岚:“……”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听见习青又换了个问题,“我同那些舞姬,谁好看?”
沈岚:“???”
他看了眼习青的脸色,不确定地回答道:“你好看?”
“那就好。”习青终于放心。
若沈岚不喜欢他这样的长相,他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拿来同沈岚交换了。
习青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在他看来,他同沈岚已然达成歃插为盟,沈岚带他入京,帮他接近沈靖,那相对的,他答应沈岚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这张脸,这幅身子,都可以成为习青用于交换的筹码。
想到这里,他十分真诚地抬起头来,一副你很识相的语气,“我还没跟人睡过觉,我很干净。”
沈岚:“……”
接着他用有限的词汇描述了一番自身优点,“我冰清玉洁,含苞待放,守身如玉……”
沈岚:“……”
第11章 虎符在你那儿?
一旁的来福叫两人之间的发展速度给弄傻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被沈岚瞟了一眼。
“早膳呢?”
“哦哦哦!”来福手忙脚乱跑出去,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了十几道菜。
习青看着碗碟中精致的菜色,鼻尖轻轻抽动,舌根处不受控制地冒出口水,“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菜?”
沈岚挥退众人,往习青面前摆了副碗筷,“自然是我们两个人吃。”
“那也吃不了。”习青半点都不跟他客气,拾起筷子夹了块炸到澄黄酥脆的鸡腿。
一刻钟后,沈岚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十分贴心地问了句:“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
习青打了个饱嗝,舌尖探出,舔了舔油汪汪的嘴角。
“饱了。”
“那就好。”沈岚搁下筷子,取过洁白的帕子擦拭嘴角,动作优雅,赏心悦目。
习青多看了两眼。
他们头一次见面时,他还以为那就是沈靖,于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丑陋,可如今再看,竟也顺眼了许多。
习青收回目光,“吃饱了便该说正事了,我需要你帮我去上京,再帮我接近沈靖,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只要能接近沈靖,他便有机会取沈靖性命。
沈岚擦完嘴角又擦了擦双手,等全都忙活完了,他俯身拿过一套精美茶具,悠悠然泡起茶来。
习青皱眉:“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沈岚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头一杯茶照样递到习青跟前,“抱歉,吃完早膳,我习惯了先品一会儿茶,你尝尝这道香雪翠兰,取自翠兰顶叶,慢揉而成,入口甘冽,余味浓郁。”
习青看不上沈岚这些闲情逸致做作之态,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一道上好的茶水叫他喝出烈酒的气势来。
“沈靖太警觉,上京城守卫森严,我们很难进去,就算侥幸进去,也无法接近他,甚至……”
甚至猜了五年都没猜到沈靖在哪辆马车里。
而如今沈靖当了皇帝,日日窝在宫城之中,要想找到他,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沈岚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叫他摆了一道,找不到白家的虎符,我也无法回去。”
“如果我说。”习青目光闪了一下,看向沈岚的眼睛,“我能帮你找到虎符呢?”
沈岚先是愣了一下,听明白习青话中的意思后,缓缓瞪大双眼,“虎符在你那儿?”
习青拧着眉头,不耐烦道:“你管虎符在哪?我能给你找来就是,但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等你带我去了上京,我才能把虎符交给你。”
沈岚盯着习青看了许久,半晌才幽幽道:“就是你害我被贬。”
“关我何事?”习青瞪他一眼,“你自己为何不打开盒子瞧瞧?”
“罢了,罢了。”沈岚的肩膀突然往下一塌,“明心说的没错,命中注定的事,逃无可逃。”
说罢又眼看着乐观起来,“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本王又活不了太久,及时享乐就是。”
“享乐享乐!你除了享乐还会做什么?”习青双手撑在桌面,俯身逼视沈岚,恶狠狠威胁:“若你敢骗我,我定然饶不了你!你的鹅、牛、羊,我都给你咬死!一、个、不、留!”
沈岚:“……”
“你不信?”
“我信,我信。”沈岚佯装失色,“我明日便往上京递道折子。”
习青:“今日就递!”
沈岚:“今日就递今日就递。”
习青终于满意,把茶盏中剩的底儿倒进嘴里,手背抹抹嘴唇,“那我先去放羊了。”
待习青走了,沈岚兀自笑了会儿,他取过一枚新盏搁在右手的空位上,香雪翠兰倒了七分满。
明心从床帐后走出,拾杯轻抿一口,“也不必每回都叫我听墙角,你觉得呢?”
沈岚喝茶的动作一顿,好奇道:“你管这叫听墙角?”
明心:“阿弥陀佛,也差不多了。”
说不定再过几日,他这床帐后头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沈岚轻哂,“你不想听便不听吧,只是过后再跟你说一遍,着实麻烦。”
“自从来了努塔格,你怎么一天比一天懒惰?”
“是吗?”沈岚笑得眯起眼睛,“努塔格这地方,虽不及上京千分之一繁华,可大家每日也不过放放牛羊,看看云天,草地上睡一觉,一天便过去了,偶尔去集市换些稻谷茶酒,便能好好过完这一年。”
说着,他想到什么,脸上笑意全无,眼中如一谭死水般深不见底。
“沈靖登基后,连夜兴起一道新税,名为活苗税,顾名思义,种下去的庄稼,能活几株,便要交几株的税钱,这道税有违天道,百姓苦不堪言,况且今年才刚刚开了个头,若到年尾,上京周遭必会涌出流民万千。”
流民四窜,天下大乱之相。
“阿弥陀佛。”明心合掌,嘴唇微动,心中默背经文。
沈岚也不打断,就这么静静等着,待明心诵完,他取过纸笔开始写折子。
“沈靖找不到虎符,便无法掌控白家,他必定比我还着急,但也不能直截了当告诉他虎符就在我们手中。”
他提笔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已找到虎符下落,需回京查探。
“待会儿再遣人在营中散布一条消息,就说有人在我房中见过虎符。明里,虎符在上京,只有我知道在哪,暗里,虎符就在我们手中,这样沈靖不敢对我们动手,就叫他先猜一阵儿吧。”
直到瞧见递折子的士兵奔马出去,习青才松了口气,揪了根草咬在嘴里,往草地上一躺。
“照这速度,折子递到上京要一月,旨意回来也要一月,那会儿都已经夏季里去了。”
席朝边说边丢了块石子出去,精准落在牛蹄下头,把牛群往山坡上赶了赶。
老八不知从哪逮了只野兔子,正抱在怀里揉耳朵,闻言道:“我也去!”
席朝白他一眼,“你去哪去?毛都没长齐。”
“毛没长齐也能去!”
“毛没长齐去不了!”
“闭嘴!”习青觉得两个人十分聒噪,于是出口打断,“我一个人去就是。”
他是去刺杀沈靖,又不是向沈靖下战书,自然是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