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许多人觉得他这个太子不合格,便是卫宗建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卫宗建也不会如此防着他跟卫寂在一起。
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做这天下最好的太子,配这天下最好的人。
第40章
卫寂生病的消息传到了侯府, 老太太听闻后,故意在用饭时与继室商量将卫寂接回来,以此试探卫宗建的态度。
席间卫宗建一言未发。
老太太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知道他也是心软了, 但碍于自己的颜面不好开口。
老太太最终拍板, 差人去太傅府邸接卫寂回来。
其实以前她的确看不上卫寂母子, 但随着年岁越来越大, 性子越发和软,便盼望着膝下儿孙成群, 以享受天伦之乐。
但卫寂在这个家伤透了心, 再加上他不是真的感染风寒,这个时候他宁可回京郊的庄子, 也不想回侯府。
侯府管家铩羽而归。
见卫寂不肯回来, 卫宗建大发雷霆,还对继室放出了狠话。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过年也不许派人去接他,就当侯府从来没这个人。谁要是敢去, 谁也别跟着回来了。”
继室性子柔和,见卫宗建发了怒, 没太吱声忤逆他。
一旁的老太太气得仰倒,卫宗建这话看似是对继室说的,实则是在说给她听。
“你也不必指桑骂槐, 我是老了, 没用了, 招你厌烦了。赶明个你就给我抬副棺材过来, 等我死了,你愿意怎么在这个家耍横就怎么耍。清明重阳你也不必来给我烧纸, 就当侯府没我这个娘。”
看老太太气坏了,继室赶忙过来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卫宗建心里亦是一肚子火,却不敢再说话,省得真把老太太气个好歹。
老太太一手抚着心口,一手重重戳了戳拐杖,“明个你亲自去把人给我接回来,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天下哪有老子向儿子服软的?
因为老太太这话,卫宗建借着办公的名头在府外躲了好几日。
看他们母子闹成这样僵,继室左右为难,只能继续派人去太傅府请卫寂回来。
只要卫寂低个头,这个年就能过好。
虽然她知道卫寂委屈,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头都倔,只有卫寂脾气和善,又是一个小辈。
但不管侯府来多少人,都被许怀秉拦了下来。
卫寂家什么情况,许怀秉多少知道一些,也明白卫寂这位继母打着什么主意,所以没让卫寂与那些人见面。
五日的雨露期过后,卫寂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叨扰,便提出了辞行。
许怀秉多留了卫寂一日,因为卫宗建还没有回侯府。
他若没回去,卫寂的继母还会派人继续来请卫寂。
卫宗建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以许怀秉的推测,老太太肯定最先心软,怕卫宗建住在营里吃不饱睡不好。
而且马上就要过节,家中也有许多事需要他,所以老太太会主动递台阶给卫宗建下。
许怀秉猜得很准,又过了一日卫宗建果然回了家。
卫寂再提离开时,许怀秉没有拦他,让人备好马车送他回去。
卫寂站在马车旁,神色端肃地朝许怀秉躬身鞠了一礼,“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料。”
许怀秉着了天青色衣袍,腰间系着一寸多宽的白色绸带,眉目修长俊朗,芝兰玉树。
他道:“不必客气,有事便让人来寻我。”
卫寂没多想,只当他是客气,因此应了一声,便踩着踏凳上了马车。
回身再向许怀秉道别时,就见他静静望着自己,沉静而专注,卫寂一愣。
许怀秉并未移开目光,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卫寂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他喉头滚了一下,“我……”
见卫寂拧着眉,似有难色,不待他说接下来的话,许怀秉便道:“你不必说,我都知道。”
卫寂因许怀秉这话抿住了唇。
许怀秉立在寒风中,双眸仍旧沉静专注,令人难以解读。
他对卫寂说,“卫迟,我先前说过的话一直算数,但你不用为这件事感到不自在,做你想做的就好。”
卫寂看着许怀秉张了张嘴。
许怀秉却将目光移开了,对马夫说,“路上慢些,赶在天黑前到就好。”
马夫:“知道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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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小路上,车辆一路颠簸,卫寂的心亦跟着不平静。
姜檐喜欢他还有迹可循,毕竟他俩算是一同长大,朝夕相处之下姜檐对他情窦初开是合乎情理的。
但许怀秉为何也会对他……
卫寂想来想去,只当许怀秉这种异常的态度是一个阳乾对阴坤的天然好感。
不管许怀秉什么想法,卫寂都已打定主意此生不婚不娶。
想起姜檐,卫寂止不住想叹气。
自那日姜檐说了年后要行太子之责,帮着皇上处理政事,再之后他虽每日都来,但很少跟卫寂说话,只一人静静地在屏风后面看书。
姜檐难得这样好学,只有遇到不懂的才会开口向卫寂求教。
这两日除了功课上的事,他俩竟没有说过一句私话。
马车一路摇晃着回到京郊的庄子,见卫寂又回来了,庄子上的人有些错愕,忙为他打扫了房间。
屋内刚生上火炉并不暖和,卫寂没解外袍,在炉火旁看了一会儿书。
晚一些的时候,东宫的人送了不少东西,光被褥就有好几床。
上次姜檐来时,只在门外看了一眼,便觉得这地方太过简陋,听管事嬷嬷说卫寂回去了,他让人送一些日常的用度给卫寂。
本来姜檐还想将这个管事嬷嬷留下来,但卫寂怕卫宗建再叫魏忠过来,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卫寂还是请对方回去了。
若是以前,无论卫寂说什么,姜檐都会态度强硬地让人留下。
但现在不比从前,卫寂说了那些‘狠话’后,姜檐也就不敢做他的主。
卫宗建还因为卫寂不归而生气,老太太实在不愿见他们父子反目,便偷偷派卫寂的小厮回到庄子劝一劝卫寂,让他服个软,低个头。
总不能大过年也不回家罢?
任凭小厮怎么说,卫寂这次都很坚决。
因为他怕自己真回去了,才会让大家过不好这个年,何必回去惹他父亲生气呢?
卫寂想着等明年若是中第了,便买一处小院子自己住。
这些年他也攒下了一些体己钱,虽不是很多,但买一处宅子,雇两个人还是有的。
搬回来这几日,东宫的人时不时便会来送些东西,但姜檐却没来过。
每年这个时候番邦来京朝贡,姜檐作为太子自然很忙。
课业歇了,卫寂也不用去东宫,姜檐忙到烦心的时候,就会把他叫到东宫,有好几次都已经很晚了。
这次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卫寂不免担心姜檐的身体。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用饭,这些琐碎的事怕是让他很头疼。
哎。
到了除夕那日,虞姑姑坐着马车来了,说是今日歇息来看看卫寂,也怕卫寂在这偏僻的庄子吃不上饺子。
卫寂很是高兴,还跟她学包饺子。
他母亲生在水乡之地,那里过年并不吃饺子,侯府这样的高门大院,顶多就是凑一起吃热锅子,并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年三十这晚,围在桌前热热闹闹包一顿饺子。
虞姑姑的手很巧,包出来的饺子样式精巧好看,只有指节大小。
她笑着说,“我们那儿有新妇包饺子的传统,饺子包得越小,说是新妇越是聪慧灵巧。”
说着抬眼去看卫寂。
灯下的少年泛着玉质的光泽,一双精致的丹凤眼盈着碎碎的光,看起来温良乖巧。
虞姑姑心生怜爱,用过来人的口吻说,“但小公子还是要找一个不让你包饺子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知冷知热的,知道么?”
卫寂一怔,随后点点头。
虞姑姑还想说什么,看着卫寂垂眸专心包手中饺子的乖顺模样,最后只是一叹。
她想告诉卫寂,那个不会让他包饺子的人正是她家的公子,许怀秉。
她出现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便是许怀秉让她来了,若非他首肯,自己怎么能出府?
但对方交代她不要跟卫寂说,大概是怕卫寂会不自在。
吃过饺子,虞姑姑又给了卫寂随年钱,用红纸包的,还缠了一截红线。
卫寂想拒绝,虞姑姑却将随年钱放到他手中,温和道:“没有多少。”
她一下下摸着卫寂的脑袋,口中轻声念着,“一除祟,二去灾,三送病,平平安安到来年。”
卫寂捏着手中的祟钱,眨了眨眼睛,慢慢把头靠到她的肩上。
虞姑姑看他一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有家也不能回去,心生不忍,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一直待到很晚,虞姑姑才坐着马车离开。
入夜后,宫里开始放花,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烟火。
药线点燃后,发光的铁粉便在墨色天空炸开,如点点繁星,灿烂生花。
京郊离京城远,并不能看到烟花,庄里的伙计吃过晚饭后,跟卫寂说了一声,便结伴坐驴车去了京城看放烟。
卫寂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他还从来没独处过,这么大的院子难免生惧,但又不好拦着别人看烟火。
早早上了床,也不敢吹蜡烛,放下床帐,卫寂被子蒙头地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间,卫寂听到敲窗的声音,他一下子惊醒,掀开一角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