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晃了晃,握紧被子,重重地倒回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先哭为敬呜呜呜呜呜呜一边写一边哭呜呜呜呜我的宝宝呜呜呜呜呜呜qwq
第74章
淋了这场雨后, 我病倒了。
本以为只是场小风寒,但缠绵病榻小半个月始终不见好。我断断续续发热,咳嗽, 全身发软。
老太医说这是心病。他总是这么说。他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去年这个时候, 因为夏风的事情,再加上换季,我也是病倒了。整日郁郁寡欢地发呆,任性地不吃饭, 可那时季明尘在我身边。他就像一块沾了药水的纱布,温柔地擦拭着我的伤口,包容我的小脾气。
今年他却不在了。
我病倒的头几日, 御风时不时来看我。
一开始他安慰我:“从北鄞寄信过来,邮路慢, 可能信已经在路上了, 再等等。”
三四天后, 他就不这么说了, 改口说:“主子刚回去,肯定有一大堆事, 暂时耽误了也是有可能的。再等等。”
半个月后, 他干脆开始躲我了。
我躺在床上,有些想笑。御风本来也不太聪明, 还要天天编理由安慰我, 想是难为他了。我想告诉他不用躲着我, 这又不是他的错。可他一躲起来, 我就很难找到他了。屡次叫他也不出现。
我在小本本上记了他一笔。打算以后告诉给季明尘, 让季明尘收拾他。可一想到这里, 我茫然了。
季明尘已经半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他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可我明明这么乖, 静静地、默默地等待着,没有给他添麻烦。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他也应该写信告诉我的。他明明知道我很傻很笨,总是需要他的提醒。
躺在床上半个月,每天都有侍女的欢笑和薄荷清香把我唤醒。可我没有告诉春梨,这招有时候会失灵。
我有时会浑浑噩噩一整天,到夜间才清醒过来,记起我是谁,我在哪里。
但无论多晚,我总会记起来。因为每日都有一桩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在床沿刻下竖杠。
每一条杠代表一天,现在已经有了三十六条杠。
他让我等他半年,那我等就是了。只要他不放弃我,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我病中身体虚软,眼睛也看不清。只能蹲在地上,摸索着上一道印痕,抖抖索索地刻下一条。一遍一遍地加深。袖箭的尖头已经钝了,我刻得很费力。
某日夜里我突然醒过来,感觉自己躺了很久,该去外面走走。
我搬了椅子到庭院,看见了深蓝如洗的天空,和满天的繁星。
裹紧披风缩在椅子上,我看着繁星淡去,橙红的朝霞从天边涌来,空气中是清新的晨露气息。而后太阳东升西落,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中。
“王爷,今天是中秋。”春梨在身后说,“您好歹吃点东西吧。”
我迟缓地眨了眨眼,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一整天一整夜,我看到了日月星辰,看到了朝阳和晚霞。他却还没有来接我。
我想说话,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我不饿。
春梨跪在我身边抓住我的手,泪水从她脸颊上滚落,她说:“您就吃点吧……奴婢求您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原来我让她这么伤心么,我真不是个好人。于是我点了点头。春梨擦干净眼泪,端来一碗飘着小白菜的清汤素面。
第一口食物落入胃中,我才发现胃里正惊悚地抽搐着,疼得眼前发黑。可是我忍住了,慢慢地吃完了一碗面。
春梨说:“王爷,您不要多想,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出去走走。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所有人都告诉我半年会很快过去。可没有他的每一天,都像一辈子那样漫长。辗转反侧的黑夜里,我无数次趴在床沿摸索竖杠。可从天黑数到天亮,还是只有四十条。
我让春梨退下了。
我从枕头下摸出小糖人,突然有些撑不住了。
那日被胡人掳走关在黑屋中,饿得晕过去又醒过来,小腿重伤,手心流血,脑门摔破。可我都撑得住。
但是现在,我突然就撑不住了。
我把小糖人吃掉了。
很快,我剧烈呕吐起来。胃里灼烧,刚吃下去的面尽数吐了出来,然后是苦涩的胆汁和胃液。下人连忙请来太医。
我喘息急促,脑袋眩晕,看到春梨惊愕又担忧的脸,虚弱地冲她一笑。我又让她为我难过了。
老太医熬了药汁让我喝下,我便吐得更厉害了,趴在床边呕得撕心裂肺,简直要把五脏庙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殿下这是食物中毒……”老太医的声音像是隔着层纱传过来,“吐干净就好了。”
春梨的声音也隔着层纱:“王爷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这下子都吐干净了……”
老太医叹息了一声:“唉,只能多劝劝他,和他说说话,让他多出去走走……岐黄难医心病呐!”
春梨端来热水让我漱了口,我躺回床上盯着纱帐,心里有些好笑。
甜蜜的麦芽糖放了一年后,竟会变成穿肠毒药。果真是彼时之蜜糖,此时之砒.霜。
我烧得迷迷糊糊,后半夜惊醒,外面正下着雨。我盯着床头,呆了一会儿后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
春梨过来扶我:“王爷,您要什么?”
我急切地推开她想下床,慌乱道:“剑兰……剑兰还在外面……”
这盆剑兰是他的最爱,每日早晨搬出去晒太阳,傍晚又搬回床头。要是我没有照顾好剑兰,他会不会更不想要我了。
春梨比病中的我力气大,她把我按回床上:“奴婢去搬,您躺着别动。”
她很快抱着剑兰回来了。
剑兰淋了雨,但幸好没什么损伤。我拿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花叶。头晕得坐不住,擦几片就要停下,靠着床头喘会儿气,又擦剩下的。
擦完后我烧得更厉害了,裹着被子又睡了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御风正站在床边,纠结又复杂地盯着我。
他说:“我打算回一趟北鄞。主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去帮你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无力地笑笑:“你怎么不躲我了。”
御风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打算现在就出发。”
我说:“你不要去。”
“你是他留在我身边唯一的人了……万一你也走了,那我就会分不清,他出现在我生命中,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我喃喃地说着,又陷入了昏睡。
我昏昏沉沉,不停昏睡又醒转。心中始终吊着事情,每每稍有清醒,我就会确认御风还在不在。
他让春梨去休息了,自己在一边守着我。他在沉思,我怕他还是想走,便一遍遍地强调。他竟然意外的好脾气,每次都应我,不时给我倒杯水。
来看望我的依然只有高毅。
他给我带的小饼干我也吃不下了。老太医说我脾胃极虚,最近只能喝药粥温养,暂时不能吃零嘴。
高毅说:“五日前,北鄞新君登基。发来国书请陛下放您走,陛下拒绝了。依老臣看,边境之乱将起。”
我迟钝地听明白了他的话。这是季明尘走后,我头一回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消息。
原来他没有忘记我。
我说:“边境之乱?”
高毅捋须笑道:“依老臣对王妃的了解,王妃的平静沉稳下,藏着一颗极为骄傲自尊的心。请求被拒后,他绝对会以铁血手段来逼陛下。只是不知道北漠的二殿下,能扛住多长时间。”
他说罢叹息道:“老臣只是担心,北漠十八州和边境的老百姓们,会不会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我低声道:“不会的。”
他那么爱北漠十八州,那么爱草原,他亲自送牧民的孙女回家,和牧民们坐在一起喝酒玩骰,他和我在格桑花丛中拥抱亲吻。他一定是最不想看到草原被刀兵破坏的人。
我的眼眶有一点潮湿。
原来他还没有忘记我。他还在为了我努力。
可是他为什么不给我寄信。
我把潮意忍了回去。
高毅走之前说:“殿下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下回老臣再给您带小牛饼干。”
我连续盯了御风好几天,他没有走,但像是憋着一股气。他天天去找王府门口禁卫的麻烦,今天踢断这个的腿,明天打断那个的鼻梁。现在众人都知道,三皇子身边多了一个脾气暴躁的侍卫。
九月初,金桂飘香。
北鄞大军压境,大楚苦守半个月,退两百里地,北漠十八州失守。
朝中有人弹劾镇北大将军楚飒里通外国,将北漠十八州拱手让人。因为根据传回的军报,驻北军的伤亡极小,明明还有抵抗之力。
以杨雄为首的武将联名上书,请求朝廷换将。迫于压力,陛下下旨令楚飒回京,上交帅印。楚飒以边境需要稳定为由,拒绝回京。
朝中骇然。但攘外必先安内,在此敌军进犯之际,再逼迫一位镇守一方的大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陛下只能下旨安抚,令驻北军积极抗敌。
北鄞再发国书,请求和谈。
大楚派出使臣初谈,北鄞提出以三皇子为质,愿意以北漠十八州为界限,停止进犯。
陛下照例是拒绝。
谈判破裂,北鄞大军继续前压。
这些都是高毅告诉我的。
九月末,天已经很凉了。去年深冬才穿的狐裘披风,今年早早地裹上了。春梨说是我身子虚了,让我多出去走走。
我说好。
她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即兴奋地为我收拾梳理。可临了出门,她蓦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昨日立储,今晚宫里设宴,您可别往宫里去了……”
我说:“我就是要进宫。”
春梨急道:“您进宫做什么,白白伤心……朝廷里的人,哪个不是白眼狼,您病了这么久,连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
她愤愤地为我打抱不平,我轻轻笑了笑。
久未出门,还没走出王府我就开始气喘。折腾到上马车,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王府仍被禁卫重重包围,我有些好笑。我现在是个货真价实一步三喘的病秧子,还担心我跑到哪里去呢。
到宫里时,晚宴正热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