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皇帝来信通过气,知道“北地巡检使”是傅希言的平罗郡王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怕傅希言按捺不住直接杀出去, 立马下令放行。
等消息回传过来时, 傅希言等人已经在客栈住了两天,就马车还留在镇外。同住的还有小吏,美其名曰“方便官员就近监视”。
被反过来扣了两天的小吏不敢怒,不敢言,实在是平罗郡王特意网罗的江湖高手在这行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不堪一击,还没动手,就就地滑跪,其速度之迅捷,姿态之虔诚,简直碎人三观€€€€可怜小吏还不知道三观是什么,就已经全碎了。
高手也很冤枉,人家干活卖力,轮到他差点卖命。谁能想到破破烂烂的马车里,会冒出武王级的高手?
好在傅希言还算“讲理”,除了给自己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居住外,其他都很配合。
等平罗郡王放行的命令下来,他连挟持小吏的罪名也洗清了。小吏扣押巡检使,以下犯上在先,傅希言做啥反制措施都占着道理。
小吏诚惶诚恐地道了歉,但在背后忍不住小声嘀咕:“陛下为何派人去北地当官呢,莫不是……送死队么?”
傅希言:“……”呸,大吉大利!不会说话你可以学会闭嘴。
在客栈整顿两日,消除了少许长途跋涉的疲惫,重新出发时,连傅贵贵的头羽都笔直竖立着,显得很有精神。
说起傅贵贵,傅希言发现它最近长得很快,好似不久前还是需要他抱在怀里的小鸟,一转眼就已经五大三粗了。
看着已经和他齐胸的鸟头,他有些疑惑:“傅贵贵种族的身高上限在哪里?”
裴元瑾回答:“她已经突破了。”
傅希言看着闺女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艰涩地问;“所以她现在长得每一寸都在创造纪录?那它还能找到媳妇儿吗?”
裴元瑾沉默了会儿说:“她是雌的。”
“哦,那我们还能招到上门女婿吗?”
从小就被父亲安排了三门婚事的裴元瑾从来没想过成婚有什么难度。他扭头看了看傅希言……还有意外和惊喜。
傅希言并不知道裴元瑾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回顾了他们从恋爱到结婚的整个过程,还在那里瞎操心:“要不,我们还是给它找一只鸵鸟吧!”门当户对的翠鹏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
榆林镇外时常有北地和蒙兀的探子过来刺探,尤其是北周开始修筑城墙之后,刺探次数明显增多,前来转达平罗郡王命令的传令官建议他们等探
子来过以后再走,免得正面撞上。
请来的高手在旁边嘀咕:“撞上了不是更好?”
傅希言扭头看他。
他连忙解释:“以诸位的身手必然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犯,缓解城中局势。”
傅希言呵呵笑道:“不错不错,顺便把对方主力引走,最好擒贼擒王,灭了北地盟主和蒙兀王,让十万大军直接退兵。”
真讽刺、假赞赏,高手还听得出来的,立马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
有对比就有高下,傅希言看传令官十分顺眼:“好,我们等探子来。”
绵绵细雨持续了很多天,让刚有些转暖的气温又直线下降,清冷起来。傅希言在当地成衣铺购置了几件具有北地特色的棉衣,刚换上,传令官就派人跑来报信说探子来了。
傅希言拉着裴元瑾快步去了城门口,果然看到外面有几个牧民打扮的汉子骑着马,明目张胆地沿着城墙晃来晃去。
城墙边上,被征用的民夫正热火朝天地加固城墙,工程开始没多久,所以能够从城门看到民夫忙碌的身影。
傅希言好奇地问传令官:“城头有弓箭手吧,他们一直在射程之外?”
“便是在射程之内,也不能轻易动手。”传令官顿了顿,道,“他们目前只是屯军城外,还未正式开战。”
傅希言不喜欢打仗,但眼下这形势已经是两军对垒的局面了。他叹气:“此战在所难免了吧?”别人都已经把脚丫子怼到面前了,难道还要塞住鼻子当自己没闻到脚臭?
传令官说:“北地联盟能出兵,仰赖蒙兀支持,若蒙兀王退兵,这仗自然就打不起来了。”
傅希言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问:“计将安出?”
传令官说:“郡王正派人游说蒙兀王。”
看他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反倒叫傅希言有点心慌。他目光闪了闪,然后给了一个短促又坚定的“哦”,准备仓促地结束话题。
但传令官的每个回答显然是有的放矢,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故而需要傅大人配合。”
傅希言心里唱着“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目的和要求来了”,脸上还要保持着淡定:“可惜了,我们行程已经定了,不去蒙兀。”
传令官说:“我知道傅大人要探查北地,希望大人尽可能转移联盟的注意力。”
傅希言推脱道:“我打算暗访。”
传令官看着他那张美丽得几乎令山河失色的脸,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请傅大人暗暗地转移联盟注意力。”
傅希言:“……”三言两语间,他的试卷难度好像又莫名其妙地增加了。
两人聊着聊着,探子们已经结束了探查,消失在了地平线,傅希言抓住机会,跳上马车,正准备离开,原本在修筑城墙的民夫中突然冲出来一个消瘦的身影,手里拿着小半个铁饼似的杂粮饼子,用力地投向马车的方向。
傅希言耳朵一动,正要抬手格挡,裴元瑾已经抢先一步将饼弹开,饼落地的瞬间,投饼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身后,一个身影正飞快地钻入人群中。
从投饼,到杀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传令官正觉得云里雾里,傅希言和裴元瑾已经蹿了出去。
护花组的人都安排在后面一辆车上,前面这辆破车上如今只有他们两个。
裴元瑾去抓杀人的人,傅希言去查看投饼的人。
或是仓促出手,有些慌乱的缘故,投饼的还没有断气,傅希言将人翻过面来,发现竟是熟人:“霍姑娘?”
他急忙渡真气给她,为她续命。
霍姑娘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楚眼前这张曾令人爱过恨过的脸,却只看到越来越模糊的景象。她张着嘴巴,努力地说着话:“报,
报……”
“抱?”傅希言送开了一只手,只用另一只手为她渡气。虽然裴元瑾不在,但是……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
“报仇。”霍姑娘终于说出了心中想要说的话。
哦,原来是报仇。傅希言收敛心神:“找谁报仇?”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霍姑娘是霍原的女儿,霍原死在了江陵,仇人是刘坦渡,自然是找刘坦渡报仇。
他连忙改了个有用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有真气续命,但霍姑娘五脏六腑都被震破了,生机流逝:“北,北地……我恨!”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时,仿佛带着血,让她涣散的眼睛突然犀利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傅希言仿佛又见到了江边那个骄纵神气的少女。
可惜,一瞬过去,少女便没了气息。
尽管手上已经沾染过不少人命,但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流逝,依旧让傅希言有些伤感。他放下遗体起身,就看到裴元瑾提着另一个少女过来。
她的打扮与霍姑娘如出一辙,都是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蓬头垢面的样子,但傅希言还是很快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比起霍姑娘只是弄脏了自己的脸,大体样子没变,温娉对下手就狠多了,不仅把头发剪得乱糟糟的像个糙汉子,还将脸抹黑,眉毛画粗,加了颗豆大的黑痣。
第173章 姑娘要报仇(中)
被人提着领子本应很狼狈,但温大小姐脸上始终保持着视死如归的平静,看到霍姑娘的尸体时,甚至还流露出几分不屑来。
看到她的表情,傅希言一开口就不自觉的刻薄起来:“兵马未动,北地是自知必输无疑,让温姑娘过来看看投降以后的待遇吗?”
对他的挑衅,温娉只是默默地垂下目光,一言不发。
裴元瑾将人丢下,点了穴道,低头看地上余温尚存的尸体:“这是……”
“霍原的女儿。”傅希言顿了顿,叹气道,“霍原也算为北地鞠躬尽瘁,没想到自己陪了性命不算,连亲生骨肉都葬送在对方手里。”
温娉依旧不为所动。
一直默默跟在傅希言身边的传令官忍不住问:“温姑娘是指温鸿轩的女儿?”
盯着北地联盟盟主女儿和储仙宫少夫人候选人的头衔,温娉在北境也算小有名气。传令官得到确认之后,眼睛顿时亮起来:“巡检使不出北周,便立下大功,不愧是傅家后裔。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处置她?”
傅希言看他热切的眼神,了然道:“你想带走?”
传令官道:“她也是北地联盟的领头人之一,若能从她口中得到……”
“等等。”傅希言从怀中掏出北地联盟人物兑换手册,果然翻到了温娉的名字,不过没有画像,看着不太值钱。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傅希言强调:“要为我记功。”他已经看到翡翠土挥舞着隐形的翅膀朝自己口袋里钻的感人场景。
传令官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傅大人要是不急,可以留下来等审讯结果,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傅希言有些犹豫,抬头看裴元瑾,对方脸上果然一如既往地写着“随意”,他又看向虞素环他们所在的马车。
姜休正从车里探头出来张望。
傅希言过去,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其实是询问虞素环的意见。
越靠近北地,虞素环的心情越是忐忑复杂,担心现实比自己心里的最坏打算还要更坏,听到傅希言说多留一天时,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当下就应承了下来。
传令官带走了温娉和霍谷娘的遗体,还让驻守榆林镇的将官将修筑城墙的民夫重新梳理了一遍。
到了晚上,傅希言便收到了第一份情报€€€€温娉还未招供,但她和霍姑娘这几日的行踪已经被摸清楚了。
“与温娉、霍原之女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两个汉子,一个病人。病人一直被人背着,没有露脸。他们在城中客栈住了两日,其中一人曾借口寻找失踪的孩子,试图收买校尉出城,被喝退后,第二天便退了房。当时城里正征民夫修城墙,温霍二人乔装改扮后,收买了一个被征的流民,以其姐妹的身份当了厨娘,专为民夫提供伙食。”
消息是传令官亲自送来的。
傅希言说:“另外三人找到了吗?”
传令官自信地说:“正在全城搜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傅希言不敢如此乐观。
他猜测温娉同行三人的身份,其中一直没有露面的病人应当是刘焕;余下二人,可能是和霍姑娘同行的忘苦,以及梅下影。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正当傅希言以为离开前收不到回音时,传令官带着新的口供来了,但语气十分抱歉:“温娉已经被送往肃州,时间太短,只知道她和霍原之女原本打算借着修城墙的便利,悄悄离开,只是这几日都在修筑城门附近一带,没能找到机会。”
若他推断正确,忘苦和梅下影与她们同行,以他们的武功,同时带走霍姑娘、刘焕应该不是问题,为何温娉和霍姑娘会留下来?
莫非温娉在说谎,她在掩饰什么
?难道想偷偷在城墙上留下隐患,等北地大军进攻时,让城墙坍塌?
傅希言提醒传令官:“你们最好检查一下修筑过的城墙。”
传令官已经在做了,却表现出大受启发的样子:“是,傅大人英明。”他表情十分真挚,让傅希言满足感爆棚。
虽然得到了两个没啥用的消息,但又在榆林镇休息了一天,从虞素环姜休到护花组众人,看着都更加精神了一些,这里面也有姜休的功劳。他趁着休息,还去药房补充了些药材,给每人熬了一碗补药。
傅希言捧着黑乎乎的药,迟迟没有入口:“补什么?”
姜休不耐烦地说:“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傅希言咕哝:“听着不像是正经大夫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