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朝 第18章

张镇因着紫云楼一事对纪榛有诸多不满,至今还被好友笑话他连人尽皆知的草包都辩驳不过,丢足了脸面,哪能任人就这么离开。

“纪榛,你敢不敢跟我比赛马?”

骑术是纪榛的弱项,他半点不上当,“我只想玩儿投壶。”

“你是怕了吧?”

纪榛一仰面,“谁说我.....”

被沈雁清的朗润音色打断,“张大人,非纪榛不作陪,实则是他已与我先相约去看骑射,我二人就先行一步了。”

他也不管张镇如何说,又向李暮洄告退,牵着纪榛往骑射区走去。

纪榛忿忿道:“他一个常年混迹花楼的酒肉饭囊,我还怕了他不成,比就比,有什么大不了.....”

对上沈雁清“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的眼神,不甘不愿噤声。

两人漫步前行,微风徐徐,周遭是不停的喝彩声,时不时有人朝他二人投来好事目光。纪榛挨着沈雁清,心里如同注入一汪清泉,叫他四肢百骸都充盈起来,连步履都轻快许多。

若是能一直和沈雁清这般和美该有多好?

纪榛踢走脚下的一颗小石子,抬眼见到兄长就在不远处,欣喜道:“我去寻我哥哥。”

他欲将手从沈雁清掌心里抽出来,未能成功,不解地望向对方。

沈雁清盯视纪榛眉眼间的喜意,几瞬,才缓缓地松开五指。

“我很快就回来。”

纪榛双眸炯亮,抬步往纪决走去。

走出两步,一声惊叫在马场内响起,只见一支划破长空的利箭疾迅地冲向纪榛的面门。

事发突然,纪榛来不及闪避,惊愣地驻在原地。

不远处的纪决和蒋蕴玉见这一幕,皆面色剧变,放下手中事务奔向纪榛。

电光火石间,一双臂膀猛然抱住纪榛的肩头将他往一侧推去,纪榛眼前一花,利箭咻的一声从他耳旁飞过。

他重重摔倒在地,手心狠狠地在沙地上蹭过,褪掉了一层皮,耳边传来一计轻微的闷哼。

纪榛惶惶然去看与他一同倒地之人,见到向来喜怒不显的沈雁清脸色微白,以为是沈雁清为救他负伤,心忙意乱,吓得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纪决已赶到,一把将纪榛从地面拉起护在身后,凌厉地望向沈雁清。

纪榛听得沈雁清轻声对兄长说:“只是意外。”

他有些不明白,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

掌心火辣辣的痛感让纪榛恢复些神智,他急忙看沈雁清,见对方只是衣物沾染了些灰土,并未受伤,眼里浮起些水汽。

沈雁清站起身,已然恢复冷静,只是他亦未料到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会冒着性命危险去救纪榛€€€€在察觉到利箭对准的是纪榛时,他根本来不及思索,近乎是一种本能反应就飞奔而上。

倘若......倘若再给他些时刻细思,他不知是否还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众人围上来查看情况,见无大碍皆松口气。

随行的御医为纪榛包扎手上的伤口,纪榛惊魂未定,疼得直倒吸气,频频望向沉默的沈雁清。

射箭的官员满头冷汗,再三赔不是,“那马儿的蹄子里镶了石子,我并未察觉,岂知突然就发了疯,我那箭才偏了位,纪大人,下官是无心之失.....”

纪决沉着脸,摆手,“行了,都散了罢。”

纪榛处理好皮肉伤,正想向沈雁清道谢,有内侍小跑而来。

“几位大人,陛下已知晓小纪大人受惊,邀几位上观赏台去呢。”内侍一瞥,“哎呦,小侯爷也在,陛下正寻您,随奴才一同前往吧。”

纪榛闻言看了眼抱臂而立的蒋蕴玉,一张美人面骇得要杀人似的。

他分明瞧见他出事时蒋蕴玉也朝他奔来.....

“走吧榛榛。”

纪榛收回心思,与兄长等人一同前去面圣。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承认吧,你超爱!

第19章

观赏台位于马场正中,地势高场地宽,能将马场的一举一动都收纳眼底。

纪榛边上台阶边看着底下赛马的青年才俊,马蹄扬起的沙土在日光下好似浪涛滚滚的沙河,高呼伴随着笑声不绝于耳。

帝后端坐于观赏台的正位,几人行礼,天子慰问道:“伤得可严重?”

纪榛垂首,“回陛下,只是一点擦伤。”想了想又咕哝道,“就是有些疼。”

极少有人面圣时语气还如此轻松,不知该说纪榛迟钝还是大胆。

他说完后面那句,发觉所有人都在看他,面色各异,于是有些惴惴地眨了眨眼。

顷刻,天子爽快大笑,“纪卿,你这弟弟与你可不像,有趣得紧。”

纪决拱手道:“臣弟殿前失仪,望殿下恕罪。”

“今日君臣同乐,不论罪。”

内侍悄步前来禀告,“陛下,新科状元陆尘已到。”

“让他上来。”

纪榛闻言好奇地看向台阶。

三年一回的春闱落幕,前些日子笔试榜首陆尘殿试被钦点为状元郎,此事纪榛略有耳闻。

他抻长了脑袋去看,被沈雁清略挡去视野,不禁低声说:“你让开一点。”

沈雁清唇角微抿,如高山般巍然不动。

直到陆尘跪在天子面前纪榛才看清这位新的状元郎,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他细细打量着,眼前浮现的却是身着绛红色状元服的沈雁清。三年匆匆,大衡朝又一个新科状元,但能牵动纪榛心神的唯沈雁清一人而已。

他想得入神,毫无察觉沈雁清正微眯着眼在看他。

凡是状元郎纪榛都要如此注意么?

“我大衡朝人才济济,沈卿与陆卿皆是栋梁之材,学识自不必考察,依朕看,不如就比场骑射助兴。”天子话锋一转,“蒋蕴玉何在?”

静立与旁的蒋蕴玉道:“臣在。”

“朕还记得几年前你驯服胡人烈马时的风采,当年你为我大衡朝争足国威,今日你也上场和众人比试比试。”

天子发话,蒋蕴玉自然不能有异议,“是。”

纪榛看向沈雁清,小声问:“你骑术如何?”

沈雁清是实打实的文臣,虽精通六艺,但马上功夫未必能比得过将才之家出身的蒋蕴玉。

“尚可。”

纪榛由衷道:“蒋蕴玉的骑术在大衡朝数一数二,你尽力而为,不要逞强。”

他说话声不大,但几人离得近,蒋蕴玉还是听见了,眉头不可抑制地微扬,朝他投来目光。

纪榛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沈雁清捕捉到两人“眉来眼去”的画面,神色如常,拇指和食指却慢慢地摩挲了下。

“陛下,王姑娘听闻有骑射比赛,说是也想参与。”

天子问:“王蒙老将军的孙女,王铃枝?”

“是。”

纪榛竖耳听着。

王铃枝是王蒙老将军一手带大的,善骑射。

“赛场无男女之分,让她上场。”

纪榛咬咬唇,看向沈雁清。当年王铃枝险些与沈雁清好事成双,三年过去,王铃枝至今未出阁。他心中掀起些微涟漪,又不愿草木皆兵,沉默着目送几人去换骑装,与兄长站在观赏台往下瞧。

他很快就见到了王铃枝,五官极为美艳的一个女子,却无娇媚之气,穿一身红色劲装,背着箭弓利矢,飒爽英姿。

马场只余骑高头大马的四人,观望台围满看客。

纪榛站得高,只见几人唇瓣翕动,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他是头一回见沈雁清穿骑装,月白的劲服盖住他些许书生气,又是不同的凛然气韵。

蒋蕴玉偏爱玄色,高马尾,踏赤金,盛气焕发。

新状元郎陆尘面容俊逸,含笑拱手。

四者皆是耀目的人物。

铜锣咚的响起,纪榛闭气凝神地注视着沈雁清。

马蹄腾飞中,一支支利箭射向箭靶,内侍不停地报靶数,四人你追我赶,竟是不分伯仲。

喝彩声如潮而至。

纪榛不知满腹经纶的沈雁清骑术箭术也这样出众,心潮澎湃,眼里旁的都看不见了,只余下那一抹轩昂身影。

沈雁清迎着日光望向高台拍案叫绝的纪榛,眉目一敛,利箭脱弦,又是正中红心。

纪榛激动得抓住兄长的衣袖,“哥哥你瞧,沈雁清好生厉害!”

纪决只是微微笑着,凝眸以视纪榛的笑脸。

一场骑射赛得看客皆热血沸腾,半个时辰后,胜负已分。

最后一局沈雁清失手,只射中七靶,与王铃枝靶数持平。

蒋蕴玉拔得头筹,意气风发地折了箭头傲然地看向纪榛的方位€€€€从前有骑射赛,每每他取胜,纪榛都会向他讨要箭头,他爱看纪榛气鼓鼓的趣味模样,总不肯给。

可如今他折下箭头,纪榛却奔跑着下高台越过他若无旁人地扑进沈雁清的怀中。

沈雁清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搂住纪榛的腰稳住身形,低语,“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纪榛留恋不舍地撒手,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高兴。”

王铃枝和陆尘并肩行来,笑看了二人一眼。

沈雁清道:“陆大人,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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