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24章

“少将军看他们是要如何?”

栗延臻道:“要么引我们出去,以大军伏击,要么就是想消磨我军士气,再空耗我们的粮草。他们惯会用这一招,无妨,我们只坚守不出即可。他西羌军并不比我们熬得住寒冬,况且他们还是离乡进军,不出一月,自己就会退了。”

闻修宁道:“少将军英明。”

栗延臻转回身,随口问:“少夫人呢?”

“禀少将军,少夫人早上喝过药又去睡了,您去看看?”

栗延臻打算回去看一眼方棠醒了没有,刚到军营门前,就看到两辆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跪下:“少将军,大将军让末将给您送了些暖冬御寒的物件来,请少将军过目。”

“什么东西?”栗延臻和闻修宁都好奇地看着那两辆车。

那士兵拍了拍手,叫车上的人下来。

一只纤葱嫩豆腐似的白生生的手掀开车帘,接着一张倾城绝伦的美人面从后面探出。五六个穿着绫罗纱衣的纤细佳人下了车,赤足走到栗延臻面前,齐刷刷跪下去。

闻修宁目瞪口呆,看着栗延臻:“这……她们……”

幽牢关的冬天滴水成冰,狐裘不暖,铁衣冰冷,锦衾兽皮盖在身上如同无物,这些美人居然身上挂了几块看上去完全不挡风的布,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的样子,手脚都是雪白的。

栗延臻皱眉:“这是什么地方,穿成这样成何体统?闻修宁,你把她们拉下去多穿些衣服,再问问父亲这是何意?”

闻修宁不知所措地带着那些美人下去换衣服了,栗延臻站在原地,只听那赶马车来的士兵说道:“少将军,这些都是从西域诸部进献来的兰奴,冰肌玉骨,天生异香。他们无论男女皆能受孕怀胎,男子也与女子无异。大将军念及少将军和夫人成婚多年无子嗣,怕栗氏以后人丁凉薄,就让末将送来这些。”

“胡来。”栗延臻语气中爬上些怒意,“我是来行军打仗的,不是来醉生梦死的。你回禀我父亲,就说我不需要,过两天许他们回乡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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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站在铜镜前,理了理衣裳,轻轻咳两声,犹豫着待会儿去找栗延臻,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可以说话了,还是趁其不备,偷偷开口吓他一跳。

€€€€好,就吓吓他!

方棠拿定了主意,眉飞色舞地掀开帐子走了出去,正撞上驱赶着兰奴往军帐里走的闻修宁。

闻修宁:“?!”

方棠:“……”

又来!

他默默走近那些绝代风姿的美人,挨个儿看了一遍,脸很快冷下来,问闻修宁道:“她们是谁?”

闻修宁低下头,如履薄冰道:“大将军送来的,少将军让我给他们换衣服,过两天再送回去,千真万确啊少夫人。”

“呵呵。”方棠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你去吧,别耽误了你家少将军的差事。”

闻修宁敏锐地从方棠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诡异的恐怖感,他走进军帐,立刻对身旁的军士说道:“快去偷偷告诉少将军,就说大事不好,少夫人已经见到了这些兰奴,让他快些想办法去哄少夫人。”

那军士立刻转身出了帐子,朝着大营口的方向跑去了。

栗延臻听来人转述了闻修宁的话,头疼地叹息了一声,想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棠好不容易这阵子软了些,几个兰奴又搞得前功尽弃。

自家小探花刁蛮得很,他得想想新的法子去哄。

晚上他拿了些羊肉去叩方棠的帐门,好声好气地哄着:“夫人,你白天说想肉味了,我拿了些山羊肉来,喂喂你好不好?”

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栗延臻明白方棠这是不想和他讲话的意思,无奈地看着帐前不知所措的军士,问:“少夫人这一天有没有吃东西?”

“回少将军,那些兰奴送来之后,少夫人就一直在帐子里没出门,属下也送了些粥饭进去,少夫人吃是吃了,可又叫我们不准再送来。”

栗延臻失笑,就算生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倒是他家探花郎一贯的脾气。哪怕真的没吃饭,怕是夜里也会悄悄起来偷嘴吃。

“夫人要是不吃,也不想见我,我就先回去了。”栗延臻又对着里面说,“要是夫人什么时候气消了,赏个脸来看看你夫君,我想听你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章已经被制裁了,改了很久,没办法了,咱遵守佩佩法则。估计审核休假去了,一直锁着,要等到周一更了。如果明天解锁不了,会在解锁当天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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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春帐

方棠硬是三天没有和栗延臻讲话,他把自己关在帐中生闷气,气来气去发现栗延臻果真连进都不进来,不由得更气。

这要是放在从前,栗延臻哪管他乐意与否,非蹂躏得他颠三倒四说不清话才算罢。如今这一方小小的营帐,帘子一掀就进来了,栗延臻居然每每都只是止步于门前?

方棠怀疑是不是自己将心迹尽数向栗延臻抖落之后,他就不像从前那样珍惜自己了,以为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因此即便三天两头晾着,最后还不是巴巴跑来找自己。

他趴在榻上,决心若是今天傍晚栗延臻还不来找自己,他就连夜打包行装南下回皇城,不在这里受栗延臻的气了。

没想到今天傍晚时分,栗延臻真的来了,依旧是在帐外叫他,问他今日有没有消气。

方棠在榻上翻了个身,吹灭一盏灯,仍不吭声,却听见帐子被人掀开,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停在他床前。

“夫人还在生我的气?”栗延臻手背在身后,弯腰笑着看他,“我可是忍了三天没来见你,想你想得难过。”

“那些兰奴何在?”方棠终于开了口,冷声问。

栗延臻道:“如今连天大雪,路途难行,又有西羌人堵着往西的要道,到时他们怕是要一起遭了西羌毒手。夫人莫生气,我对那些兰奴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着来陪你。”

方棠从榻上坐起,垂头不说话,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平了平。

栗延臻伸手抱住他,亲昵地蹭他的发鬓:“不要气了,我过来哄哄你,问你有什么想要的。若是现在做不到,等回皇城我一定补给你。”

方棠又很没骨气地回抱住他,像小兔子一样在他身上蹭着:“那你不准再去看他们,要是让我知道,就不和你在一起了。”

栗延臻吻着他说:“不看,我只看你。”

帐子里并不冷,四面炭火烧得正旺,反而有些燥热。栗延臻脱了外面一件袍子,给方棠裹紧大氅,唯恐他冻着再生病。

在这种地方,病愈后再复发便是病灶积攒,一次次损其根本,如同虫蠹其中,下次只会病得更重。

方棠恍惚地靠在栗延臻怀中,手指玩弄着他下颌生出的细密胡茬,很颓丧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忠臣,二郎,我也是佞臣。我对陛下不忠,对先帝不忠,多年来陛下皇命尽负。是我没出息,你对我好一点点,我就好喜欢你。”

栗延臻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对你也是同样的,夫人且安心。”

方棠笑了一声,倏然落泪道:“你早知道我是陛下派来的了对不对?你知道陛下从一开始赐婚,就是要让我……”

他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分开皇命与私情。可栗家人那是何等一脉相承的聪慧,渠帝起初那一招也只是破绽百出,在栗家人眼中,无非是蚍蜉之于巨象,一览无遗。

他的一己之身,一颗赤诚之心,被活生生撕扯得天子一半、栗延臻一半。扯不断,也无法修合。

“小探花,不哭了。我看不得你掉眼泪,陛下若让你杀我,你对我哭一哭,我也是愿意给你杀的。”栗延臻每回见到他掉泪,总是不忍,要替他仔细把眼泪拭掉,“我的命是我父亲的,可我的心是你的。”

方棠抬起头看着他:“我这些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陛下过得很难,我不忍看陛下痛心伤怀,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对不住陛下。”

栗延臻亲亲他的眼皮,道:“不想这些了。夫人那日在雪地里说过,要是我们活着回来,你就什么都给我,这话可还当真?”

方棠很是茫然,答道:“自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有负陛下。”

“我想要你。”栗延臻似乎就是等他这句话,笑道,“可以吗?”

方棠一愣,“要、要我?你是说……”

“周公第七礼,夫妻敦伦,房中和睦。”栗延臻挑起他肩上柔顺的发丝,放在唇边亲吻,很是虔诚珍重,“你可愿意吗?”

方棠咬了咬嘴唇,拳头握紧又放开,声音很低,低得栗延臻要贴近了才能听清:“……愿意。”

“我先伺候夫人沐浴。”栗延臻站起来,牵起方棠的手,“到我帐中来。”

方棠的心跳得很快,直到被栗延臻拿狐皮毯裹着从浴桶中出来,还不敢抬头看人。

栗延臻将他轻轻放在榻上,伸手一攥他湿漉漉的发梢,问:“怕么?”

方棠摇头:“我不怕,你不要以为你很厉害,我没你们以为的那么文弱。”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紧张得绷紧了身体,目光看向栗延臻时满是躲闪。

栗延臻笑了笑,从枕头下拿出一枚小巧的扁圆盒子,看上去像是铜的,轻轻拧着一旋便开了。方棠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那盒子里凝脂一般带着淡青色泽的膏体中散发出来。

“这东西是那些兰奴带来的,叫青蔻。”栗延臻说,“听说是西域古国一种叫昆仑枝的神树所产,气味幽香,长年涂之则渗入肌肤,暗香不褪。”

“是做什么用的?”方棠好奇地眨眼问道。

栗延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方棠看得心中发毛,“到底是什么,你笑什么?”

“夫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栗延臻向他逼近过来,说道。

军帐外无人值守,军士事先都被闻修宁遣散,连他自己也到大营外巡逻去了。帐中灯烛幽微,暗影晃动,接着烛火便又熄了一盏,只剩下床头将明将灭的风灯。

方棠痛吟一声,紧绷起来。

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方棠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听不到声音,唯余嗡嗡的鸣声。他就好像被人沿着浪头推向了天穹,看到近在咫尺的星幕和云霞。

军帐里交缠着春风旖旎,榻边薄帐轻纱低垂,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甚至还依稀可见。

方棠忽然一抖,难以控制地搂紧了栗延臻。他此刻只有面前的这根稻草可以抓住,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飘摇的危船之上,唯有紧紧攀附着栗延臻,才不会掉下船去。

栗延臻的声音在方棠耳边响起,听得他一抖,“喜欢不喜欢这样?”

方棠断断续续哭着,伸手扒住他的肩膀,两条腿摇摇晃晃,像是在船头戏水:“喜欢,好喜欢……”

栗延臻也没有折腾他太久,帐中更漏报过了四更天,方棠迷迷糊糊的只剩下哭,栗延臻才舍得云收雨霁,摸了摸他的脸,宠爱万千地与他缠吻。

方棠被亲得舒服了,滚进栗延臻怀里。

栗延臻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过,他抱着方棠,手指轻轻地抚弄对方的发丝,听着怀中人逐渐沉静下去的呼吸,低沉地笑了两声。

第二天方棠果然是日高才起,他怀中抱着裘衾慢慢翻了个身,皱着眉叫了栗延臻两声,无人应答。

方棠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躺在榻上,栗延臻不在旁边。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清爽妥帖,大概是栗延臻趁他睡着时给他擦过身子。

他不是很高兴地坐起来,没在帐子里见到栗延臻的身影,撇了撇嘴,抓起床头的衣服要穿。

外面响起脚步声,栗延臻和闻修宁的交谈由远及近,方棠赶忙把衣服胡乱叠回去,躺回去拿被子盖住头,闭眼装睡。

栗延臻在帐外对闻修宁交待完事情,转头就朝帐内走来,进来看到方棠还在睡,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扯掉方棠头上的被子,手掌抚摸他的脸。

方棠装睡装得辛苦,睫毛不自主地乱颤。栗延臻低头看了看,确定自家小探花在装睡诓自己,也不道破,故意笑着说:“若是还不醒,我就只能一个人偷偷走了。”

“你去哪里?!”

方棠经不得逗,栗延臻略施小计就破了他的功。他跳起来搂住栗延臻的脖子,皱起眉说:“你又偷偷去找谁?”

“当然是你。”栗延臻笑着扶住他的腰,轻手揉了两把,“夫人感觉还好么?有没有不舒服?”

方棠一想到昨晚的事,脸霎然变红,埋头下去蹭了两下,小声说:“没有,我很好。”

栗延臻贴着他问道:“我们这样,算是把大婚那两日的洞房补上了。我也是等了三年的,日日盼着能与夫人圆房,夫人要是再不依我,我真就不客气了。”

方棠骄横地问:“你要怎样不客气?”

栗延臻望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扯开了他的衣带,整个人俯身倾压过去:“你说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春帐正影深,春宵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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