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夕成灰 第40章

小陶:啊?

小孟:啊?

荀家主:啊?

众官员:啊?

新帝:(朕也)啊?

第35章 同谋

与莫枳等人相见的事情还未能提上日程。

霍皖衣在府中多留了几日,便不可避免地又撞上了陶明逐。

他们之间理应没有多少话好说。

更没有什么好话可谈。

可这次他们撞面,不是意外,而是陶明逐亲自找上门来。

彼时霍皖衣坐在屋中软榻里,懒洋洋不愿起身。

陶明逐端着汤碗走进,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轻轻将汤碗放在桌上。

冷声说:“补补身子吧。”

霍皖衣仍不愿动,疲倦道:“我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没胃口。”

“没胃口?”

陶明逐冷笑着靠近两步,讽刺道:“你为什么会没胃口,还不是因为你这胃口太大了。既要像以前一样有权有势,又要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你的心能装这么多东西,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

霍皖衣抬起眼帘凝视这道身影。

€€€€而陶明逐毫不退避地与他对望。

顿了顿,霍皖衣侧开眼眸,道:“陶公子说的话很有道理。”

陶明逐道:“既然我说的话这么有道理,你要不要听?”

“有道理和要不要听是两回事。”

“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听。”

“……我就是很贪心,”霍皖衣不为所动,“我是贪婪,胃口大,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遵循自己的本性而已。”

陶明逐轻声道:“好一个遵循本性。”

“但你的本性遵循起来有很有趣么,我看你饱受折磨,才好心好意要帮你逃走,可你不走,你不仅不走,你还要走回来。我该说你是自甘堕落?还是别的。”

霍皖衣道:“陶公子何必问我,我就算真的是自甘堕落,那堕落的也只是我。”

陶明逐却盯着他的面容。

像是要抽丝剥茧把他的所有都看清楚,那双眼睛甚至可以说是澄澈,和他空洞的,虚无的,缀满黑暗与恶念的眼睛截然不同。

“可你自甘堕落,害的人不止有你,还有谢紫殷。”

霍皖衣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他不甚在意,堪称漫不经心地反问:“我需要在乎谢紫殷么?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我难道还要为了他好,而让自己更不好一些?”

然而陶明逐却没有发怒。

和初遇时很不相似,如今站在霍皖衣面前的陶明逐,竟显得几分陌生。

他们默然对视。

陶明逐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

他感觉到有一根尖刺很短暂地扎了下心。

但霍皖衣还是道:“陶公子尽可在乎,我虽然不喜欢旁人与我争抢,但陶公子这种怎么也抢不过我的人,我还不至于这么提防。”

陶明逐审视他的神情,无法从中看出任何瑕疵。

他伪装得一贯很好。

骗过了先帝,骗过了世人,也许迟早有一日还会骗过自己。

陶明逐浅浅吸了口气。

“霍皖衣,”陶明逐忽而开口,“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落了尾音,陶明逐转身欲走。

€€€€话题应该就此结束了。

他和陶明逐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

可陶明逐刚刚走出一步,霍皖衣便开了口:“等等。”

那道身影没有转身。

陶明逐看着门外的阳光,眯着眼睛问:“什么事?”

霍皖衣缓缓坐起身。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唇开了又合。

然后他还是问出声:“……谢紫殷,有什么病?”

陶明逐就在这种时候笑出声。

他看着陶明逐转过身来,目光交汇,从中读出了几分让他诧异的得意。

陶明逐道:“你还是没忍住,还是问我。”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打算问了,”陶明逐踱步回来,往桌边靠坐,仰头道,“真让我意外。以为你会问的时候,你不问,以为你不会问了,你反倒问了。”

霍皖衣呼吸一滞。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看人的神情揣度这人的心神思绪。

€€€€而在陶明逐的神情里,他看见自己也无可理解的微妙心情。

像如释重负,亦或像疑问尽消。

霍皖衣追问:“到底是什么病?”

陶明逐没有立刻应答。

那双眼睛深深看他,澄澈的双眸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沉凝。

半晌。

陶明逐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霍皖衣睫羽轻颤,纤密柔长的睫羽掩下所有眸光。

他问:“什么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陶明逐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脸,“我查遍医书,也没看出来他这究竟算什么病。我回家的这些时日也询问过家中长辈……也是一无所获。”

“……他病在哪儿?”

陶明逐道:“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他分明病了,可我诊脉却诊不出任何不对。但他还是会吐血,会夜不能寐,偶尔还会有心绞痛的症状。”

这桩桩件件事情,陶明逐历历在目。

€€€€而他一无所知。

霍皖衣静了许久,他哑声问:“一直如此?”

陶明逐道:“从我救了他之后就是这样。我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我似乎只从阎罗王的手里抢回了半个谢紫殷,剩下的可能还留在阴曹地府里。”

“我听解愁说,他时常要喝药。”

陶明逐道:“喝药总比不喝要好,他一旦心绪起伏太大,就容易心脏绞痛或者吐血。”

顿了顿,陶明逐摩挲着木桌,状似无意道:“上次我见到他吐血,还是在请旨要娶你的前两日。那可真是吐了太多血,我差点以为他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可他就是活下去了,连我都不敢相信。”

“霍皖衣……”

陶明逐忽然敛容正色,严肃得前所未见,“谢紫殷对我来说,是一个病人。我不能坐视我的病人就这么因病而死,所以我要尽我所有的努力来救他。”

“而我留在府里€€€€”他截住陶明逐的话语,颤抖着手指,几乎听不见般低哑发问,“会让他因病而死么?”

“我不知道。”陶明逐却道。

“我最开始是这样想的,你是害得他成为这样的罪魁祸首,他见到你,也许心绪永远都不会平静。但我也说了,他吐血是在请旨的前几日,之后他还算平静,至少我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陶明逐歪着头,靠在桌上又叹了口气,“我赶你走,我不想让你害他没命,但你留在这里他也没有没命,与之相比,我反而觉得他做这个丞相很没有意思。他越是思绪重,病就越重。”

霍皖衣头一回笑不出声。

无论是漫不经心,还是假装无意,他笑过数次,真真假假像戴着面具。

可如今面具都戴不回去了。

他觉得痛。

他捧着空空如也的面具,脸上浮现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陶明逐道:“也许你应该留在这里,奢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听我这个大夫的话,那是我太天真。”

霍皖衣道:“我请一个人……收集了全天下所有能收集到的医书典籍。”

“你早就知道?”陶明逐问。

霍皖衣道:“我只是知道他可能在生病。”

陶明逐耸了耸肩,突然站起身,往窗边的花盆望了一眼。

然后他双手端起花盆走回软榻旁,将之递了过来。

对上那双眼睛,霍皖衣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陶明逐将花盆放在桌上,再将插在其中的花枝提起,霍皖衣的目光随之望去,便看到底部深褐色的泥土,泛着极其深的黑色。

€€€€谢紫殷没有好好喝药。

“你知道……”他轻声,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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