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枳放下心来笑了笑:“你们都喜欢本公子,本公子明白……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本公子呢。我莫枳,生得俊朗非凡,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家财万贯,合该就是天底下所有人的梦中情人……”
侍女木着脸,飞快为他剥了好几颗葡萄直接塞进他嘴里。
等他闭上嘴了,侍女才微笑道:“公子说的是……公子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临近用膳的时候,莫在隐又来探望莫枳。
只是他来的时辰不太巧,莫枳正吃着葡萄喝着酒,过得潇洒自在,好不快活。
莫在隐在他身后站定,冷声问:“你不是日渐消瘦、抓心挠肺、浑身燥热?”
莫枳含着葡萄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和他对视。
等葡萄咽下肚子,莫枳赔笑道:“是啊,可爹不是说我胖了吗,这证明我食欲也还不错……哎呀,我这不是病了,每天喝药多苦啊,我就吃点儿水果,听些小曲儿……”
“再喝些小酒?”
莫枳:……
“是罢……。”莫枳迟疑。
“哼!”莫在意一拂袖,在莫枳惊喜连连的“爹你这就要走了?”的声音中,坐在了莫枳的身边。
莫枳瞪大眼睛:“爹,您每天都那么忙,怎么还不去忙?”
莫在隐道:“说一说吧,你去盛京遇到了什么。”
莫枳嘀咕:“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我了。”
“嗯?”
莫枳立刻把手里的酒壶也放在桌上,双手放在膝盖,端端正正坐好。
“回您的话,”莫枳说,“我、我……和谢相大人见了一面。”
“谢相大人……”莫在隐低声呢喃,忽而眉头皱起,“你是说谢紫殷?”
莫枳连连点头:“就是他,对了,爹,我还认识了一个叫霍皖衣的人,他说他也认识你。”
哪知听到谢相的名号没太大反应的人,竟在听到他提及‘霍皖衣’三个字的时候骤然站起,神色苍白道:“你还见到了霍皖衣?!”
“……是啊,爹……你怎么了?”莫枳有些讶然。
莫在隐急促地呼吸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深吸了口气,脸色依旧算不上好:“……他确实认识我。”
莫枳瞪大眼睛:“你们居然真的认识?”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霍皖衣在吓唬他,从来没当真过。
谁料没当真的反倒是真的。
莫在隐与他对视片晌,缓缓颔首,重新坐在他身旁。
“……那是在几年前,我去盛京与人谈一笔生意。在那里,我意外遇见了霍皖衣。”
莫枳满眼放光,耳朵竖起:“然后呢?”
“然后……”莫在隐的神情在这瞬间有些茫然、错愕,或说空白。
等莫枳还想追问时,莫在隐脸上神色又变得平常,错开话题道:“你为什么会见到谢相大人?”
莫枳道:“你才叫了他谢紫殷。”
莫在隐道:“我只是向你确认是不是他。”
莫枳道:“我们家好歹富可敌国,你怎么看起来也有些忌惮他。”
莫在隐冷冷反问:“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很厉害么?”
“呃……”莫枳低下头,莫枳沉默,莫枳轻咳一声说€€€€
“没有。”
如果不是常年累积的仪态风度支撑着他,他会在看到谢紫殷的第一眼就先跪下,再看那是个怎样举世无双的美人。
“但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莫枳选择实话实说。
莫在隐叹了口气,也实话实说到:“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还能见到你活着站在我面前,真是前世积累的福分。”
莫枳问:“爹,你难道也和谢相打过交道?”
“或许有过,”莫在隐道,“但我不能确认那是不是他。我唯一能确认的,是如今的谢相,绝非当年的谢氏公子。”
莫枳道:“他看起来是挺深不可测的。”
“不在于他看起来深不可测,”然而莫在隐却摇首,“在于他如今的模样无论是怎样的,他的心都已非往昔。”
莫枳挠了挠脸:“……是说他阴狠歹毒?”
听到这个问题,莫在隐有些出神。
“不是阴狠歹毒。”莫在隐说。
莫枳问:“那是什么?”
莫在隐深深凝望他的眼睛,沉默许久,道:“你与他相见时,是否觉得他阴晴不定,城府深沉?”
莫枳点了点头。
“……这便是了。”莫在隐叹息出声,“他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早就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让莫少出来缓解一下气氛。
莫少:你确定我是在缓解气氛,而不是在为虐身虐心剧情做预热。 :啊那怎么不是呢。
莫少:听哥一句劝,小虐怡情,大虐伤身。 :小虐BE,大虐HE。
莫少:你从哪儿听来的盗版!给老子忘了!我磕的CP不许大虐! :我骗你的,当然不会是大虐。
莫少:真的吗。 :真的。
莫少: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
霍美人:没关系,我不怕虐。 :谢紫殷还爱你。
霍美人:QAQ
第79章 昔雨
那也是一个秋天。
莫在隐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
那也是个雨夜。
他回勤泠的路上遇见了山贼€€€€像他这样的商人,为了避开被山贼劫掠,往往会选择与山贼合作,如‘上供’一般奉上山贼想要的金银财宝,免去路途波折。
但那日是个意外。莫在隐行走的那条山路,并非是原本的那条路。
莫在隐在西陵城谈成了个生意,却也遭到其余商贾的不满。
利益往来,从来说不上什么真情实意,更不用说推心置腹。越是亲近的朋友,越需要更多的利益,莫在隐一人谈成生意,便有更多的人失去利益。
他深知自己不能原路返回,至少要避开那些为了利益,能使出无数手段的‘暗箭’。
莫在隐确实避开了暗箭。
可他也在这场豪赌里,遇上了另一个危险。
他还记得,雨夜,风声很急,雨下得丝丝密密,珠串子般。
护卫们纵然身有一些武功,但双拳难敌四手。这片山头的山贼划地为王已久,只是来堵他的马车,就出动了近三十人。
莫在隐不喜欢让别人为了他拼命。
他和别的商人不同,他从不将自己的钱看得比别人的命重,也不认为自己是勤泠首富,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旁人。
但他此次确实有些大意,没有意识到这场生意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他拿下它,得到这个生意带来的好处利益,就注定要得罪许多人。
€€€€反正,莫在隐在山贼跳出来,堵住他的马车时,他没有多少迟疑,直截了当地便求了饶。
这不和骨气相关,只在于他觉得命很重要。
无论是他的,还是护卫们的,与命相较,金银财宝根本不算什么。
他被山贼们架着一路往山上去。
半路上,夜色渐深,不一会儿便开始下雨。
领头的山贼骂骂咧咧地叫停:“奶奶的,真他娘的晦气,都给老子在这儿等雨停!”
他们留在一座破庙里,山贼们得了命令,将他们一行人捆得严严实实的,威胁道:“别想着逃跑!”
莫在隐连连点头,赔笑道:“不敢、不敢。”
脸面委实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莫在隐想。
那些山贼便满意点头,哼笑道:“你倒是很识时务。不像别的那些臭商贩,为了几十两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莫在隐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群山贼明显手中沾了不少的血,莫在隐不敢因丝毫差池而惹怒了他们。
等到山贼们聚起来说说笑笑,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时,莫在隐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带的护卫就算有个中好手,也不能抵挡多久€€€€加之如今雨夜,目光所及皆是绵密雨丝,浓浓深夜,可说是难以视物,就算要逃,也天地茫茫不知往何处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雨夜,在山贼们的高声谈笑中,在山间隐约回荡着的哀鸣声里。
莫在隐遇见了谢紫殷。
他仍记得那时,谢紫殷一身翠青色的长衣,不束冠,不绾发,三千青丝顺着肩背滑落,雨珠就循着伞面微微下坠的弧度一颗颗掉下,洒进泥土。
谢紫殷孤身一人。
人多势众的山贼当然不会害怕,反倒依旧随意地坐倒在地,燃着篝火,勾肩搭背地调笑谢紫殷的容貌。他们自无所惧,莫在隐也没有认出这位孤身而来的人究竟是谁。
€€€€就算认出来了,后来莫在隐无数次地想,他也依旧不会以为一个人,能胜过这许多的山贼。
那时谢紫殷的肤色极白,苍白、病态的白,好似比雪还要刺人的冷,而他人更如一枝枯枝,轻易即可折断。
山贼们调笑他长得漂亮,说他羸弱不堪,领头的山贼解开腰间的锦囊,扔到谢紫殷脚边:“你小子长得还可以,怎么,想进来避雨啊?爷赏你几两银子,你给爷跳个舞,爷就放你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头儿真会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