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皖衣道:“文兄何必如此自谦。”
文子卿摇首轻笑,最后与他对视一眼,就此错身而过。
自始至终,文子卿与梁尺涧两人都未曾相谈半字€€€€就算是视线,也不曾交汇刹那。
待他的身影越行越远,霍皖衣叹息道:“你们两个志趣相投,只是个身份,便要老死不相往来么?”
梁尺涧无奈道:“这句话霍兄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他。”
霍皖衣道:“说得也是。”
低声调笑间,屋中床榻轻纱笼罩,香气四溢,令人烦闷不已。
唯独高瑜极为钟情这种浓郁的香味。
他神情惬意地躺在床上,佳人在怀,袒露的胸膛汗水淋淋。
候在一旁的侍女又往熏香炉里多夹了几块香。
高瑜哑声道:“听闻你去见了玉生道长……?”
有道蓝色的人影坐在桌旁,闻言,起身柔柔施礼,分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声音却藏着些许媚意:“……回王爷的话,是。”
“呵呵……你去见了玉生道长,感觉如何?”高瑜拉长语调发问。
那人道:“玉生道长不喜欢我。”
“你错了,”高瑜搂着怀中的女子,漫不经心道,“玉生不喜欢任何人。他只喜欢自己。不过€€€€青珠儿,你这样矫揉造作,他更不会喜欢你。”
被称为“青珠儿”的人颤了颤眼珠,娇声道:“可王爷喜欢我。”
“……是,本王是喜欢你,应该说,本王是非常喜欢你。”
高瑜大手一挥,那女子便依依不舍地下了床榻,将位置让给了这位青珠儿。
两道身影相合,青珠儿伏在高瑜怀中,神色可怜道:“玉生道长却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高瑜道:“本王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本王有用,你对于玉生而言,就是个无用的废物。”
“所以王爷也喜欢玉生道长。”青珠儿说。
高瑜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论喜欢,本王喜欢玉生要比喜欢你更甚。”
“可是王爷只会抱我,不会抱他。”
“争风吃醋呢?”高瑜的目光落在远处,眉心皱了皱,又笑道,“因为玉生不需要本王这样做。你们之间差得太远,他在天上,你就在地里。他是明月,你就是蚊蝇。”
“……王爷!”青珠儿嗔道。
“本王说错了吗?”
青珠儿坐起身来,扭过头去:“没有说错,王爷心里只有宏图霸业,没有我。”
“青珠儿,你为了本王的宏图霸业,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可以背叛,本王的心里,自然也有你的位置。”
高瑜的话虚伪至极,青珠儿却眼眸发亮,笑道:“王爷心里居然有我的位置?”顿了顿,他又嘟起唇,不满道,“那王爷的心里肯定也有玉生道长的位置。”
高瑜道:“行了……你如果不喜欢,等玉生回来时,你亲口对他说。”
“不用等了,我已经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玉生清冷的声音便从屋外传入。
侍女立时打开房门迎着玉生进屋。
青珠儿抿着唇从床上下来,不情不愿道:“见过玉生道长……”
玉生垂着眼帘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在做正经事的时候,青珠儿怎么总是在做不正经的事?”
不知为何,他分明只是这样问了一句,青珠儿却脸色煞白,好像光是对上他,就十分胆战心惊。
“……我、我是在和王爷说玩笑话。”青珠儿低着头道。
玉生道:“那贫道希望青珠儿能一直说玩笑话……可不要哪天风吹得太盛,吹断了你的舌头。”
作者有话说:
王爷:为什么要把本王写得像个断袖。
玉生:为了体现你为成大业不拘小节。
王爷:QAQ你真懂本王,你是本王最好的幕僚!
玉生:呵呵。
第84章 流言
“唏律律€€€€”马车一瞬间倾倒而下,霍皖衣身躯摇晃,右手紧紧抓住车门,才没有被这突然而然的意外甩下车马。
赶车的车夫惊魂未定从地上爬起,喘着粗气道:“大人没事吧?”
霍皖衣摇了摇头,走下马车,目光凝在不远处的石板上。
“那是什么?”他问。
车夫嘴唇翕动,好半晌才答:“好、好像……是个死人。”
“死人?”霍皖衣蹙着眉,“你突然停下车马,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死人?”
“不、不是!”车夫慌忙摆手,“小人是突然绊到了什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马儿也突然不听使唤。好在如今夜深,周遭没人,若是青天白日在巷子里乱闯,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霍皖衣深深看向那处石板,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有人想要我看到这具尸体。”
车夫道:“……这,大人要去看吗?不如让小人报官?”
霍皖衣嗤笑一声,迈步前行,道:“报官?难道我不是官?”
秋夜里的风吹得让人发冷。
车夫跟在霍皖衣身后被风吹得直打颤,他左顾右盼,惊觉这长巷里竟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丝儿别的人影不见,月光洒落而至,将周围的景色都衬得惨白。
越是接近那具尸体,车夫的脸色也就越苍白。
€€€€盖因那具尸体实在是太面目狰狞。
霍皖衣神情不动,走近之前便先观察了一遍尸体周围,不带血迹,更无脚印。走近时,尸体的脸被人划烂,已是面目全非,辨别不出究竟是谁。但衣衫齐整,不见有任何挣扎迹象,浑身上下唯一可见的伤口,便是脸上的刀伤。
“哎唷!这这这……杀他的人是和他有深仇大恨吗!怎么下手这么毒!”
车夫仅仅望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拍着大腿惊魂未定。
霍皖衣一言不发地蹲下,垂着眼帘,偏过头去以不同的角度认真观察。
这个人很年轻,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算名贵,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随意买到的好料子。没有别的外伤,手指干净,有着薄薄的茧子€€€€应该是个读书人。
霍皖衣起身绕到这人鞋边,发现此人的鞋底也干干净净。
“……大人,我们还是快报官吧!”车夫又怕又急,“您是官不假,但是这里就我们两个……要、要是那个凶手还没走远……那……”
霍皖衣道:“怕什么,如果凶手还在这里,我们到现在还活着,那就是凶手不想杀我们。”
“这这这……”
他答得淡淡,车夫却被他吓得脸色惨白,抖颤着嘴唇四处张望,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犯下命案的凶手。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是该报官。”霍皖衣又笑道。
这回报官直接报到了罗志序的面前。
他自从昶陵回到盛京后,辗转换了几个官位,最终被叶征放去了顺天府里,做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辖管盛京之事,如今出了桩命案,罗志序就从睡梦里被揪了出来,急急忙忙赶去殿中,与霍皖衣打了个照面。
罗志序脸色一沉:“怎么是你。”
霍皖衣倒不介怀他的态度,淡淡道:“霍某途经一条街巷,发现了一具尸体,故而前来报官。”
罗志序道:“除你之外可有旁人发现?”
“除我之外,只有给我驾车的车夫看见了。”
罗志序眼带狐疑:“怎么这么巧就被你看到?”
霍皖衣道:“罗大人想要说什么?或者,霍某难道要说,因为霍某与那具尸体有缘?”
“……哼,”罗志序拂袖坐下,冷声询问一侧的人影,“可曾派人?”
府卫抱拳道:“回大人的话,已经派了数人前去探查。”
“既然如此€€€€”霍皖衣掸掸衣袖,微笑道,“霍某就先告辞了。”
“慢着。”
罗志序唤停他的脚步,沉声道:“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你岂能说走就走。”
“罗大人这话说得不对,让这桩案子水落石出,那是顺天府该做的事情,而不是霍某该做。更何况……霍某在明堂殿还有许多事务压身。”
罗志序却不让步:“本官自会为你说清缘由,你且安心在这里等着。”
“如果罗大人执意要让霍某留在顺天府里,不若先告知谢相大人。毕竟霍某如今在明堂殿任职,若不先告知相爷,恐另生事端。”
“霍皖衣!你是在威胁本官?!”罗志序怒道。
霍皖衣神色淡淡:“不是霍某要威胁罗大人,而是罗大人几次三番寻霍某的麻烦,如今此案悬疑不定,罗大人却好似断定霍某一定涉案其中一般,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罗志序深吸口气,拍了拍案桌道:“本官绝无此意。”
“那霍某如今要走,罗大人何必阻拦?”
罗志序道:“你为证人,自然不能说走就走,于此事上,本官绝无公报私仇之心。”
霍皖衣便轻轻笑了:“罗大人若是一早就直言相告,又岂会让霍某误会。也罢,霍某身为证人,确实要等候顺天府传唤……只不过,天色已晚,霍某总不能留宿于顺天府中。”
罗志序双眉紧皱,点头道:“……你是不能留下,这样,明日本官会亲上皇宫与陛下言明此事,届时若有需要,还请霍大人不吝赐教。”
……
“罗大人突然这般客气,倒让霍某有些不自在了。”霍皖衣道。
这桩案子第二日就遍传盛京,不仅是百姓们心惊,就连罗志序这个顺天府尹也暗自惊神。
只因为这具尸体竟无一人认识。
仿佛此人是凭空出现在盛京城内一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无人知晓。
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人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