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和冯将军率一万骁勇军将士,经过一个月的终日奔波,终于在十一月一日这日炸开了丰良县袤河河堤,成功将袤河水渡入了淮河,结束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盛北水患!”
“结束了!终于结束!呜呜呜呜!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少人听到最后一个字,知道盛北水患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都感动得落下了泪来。
从九月到十一月,历经三个月的时间,从筹集钱粮到炸堤坝救盛北,每一环,缙朝的百姓通过邸报都参与了一回,他们不再是模模糊糊的知道灾情,又模模糊糊知府灾情结束。
他们实实在在的看到了,朝廷为了救灾都付出了哪些努力,看到了昌盛帝与官员们的努力,也看到了缙朝数不清的商户、将士、大夫们的付出。
让他们对这个国家有了更深刻,更清晰的认知,从而也认知了许多他们从前不知道的人。
比如,灾情一出,就第一时间,派出二十万大军前去救灾的昌盛帝,改变了他在百姓们心中暴君的形象:“陛下好啊!咱们的陛下是个能为老百姓考虑的陛下!不是那种残暴忠良的皇帝!”
比如,户部、吏部、工部,三部协力配合救治盛北灾民的官员:“朝廷当官的也好,这次商人们的捐款可都一五一十的落到了实处,每一笔都写在邸报上呢!”
比如,许怀谦和冯胜解救盛北水灾的事:“这许大人和冯将军也好,这么大个水患说解就解了,先前许大人还提出创办了邸报吧?”
“不止呢,这次商人们的捐款还是他家夫郎发起筹集的。”
“这可真是个好大人啊!”
此类赞美缙朝的话语层出不穷,百姓们都对生活在缙朝十分幸福的时候,旬报上报出了一件,让老百姓对缙朝印象十分不好的事!
“霁西官员官商勾结,上下贪污,竟然拐卖女童,逼良为娼,长达数十年!”
此消息一出,原本还沉寂在生活在一个美好朝代的百姓们全都哗然了!
何止他们,昌盛帝第一时间收到许怀谦奏折的时候,可是当场就扫了一御案的奏折,板着一张脸道:“查!给我狠狠查!”
他先前只收到他霁西巡抚传回给他的消息,霁西布政使有多次贪污受贿的记录。
派人秘密走访过后,确实查出布政使有收受贿赂的迹象,不过都是帮人考评功绩一事。
这种事,他知道,底下官员不想因为没有功绩被罢官,就得向上头贿赂,还有那种土皇帝当久了,想一直在这个地方任职的官。也会向上头贿赂,就如同先前昌南安阳府知府一样嘛。
他原定的是,今年年底就拿这位霁西布政使开刀,宰了他好犒劳救灾的骁勇军将士。
没想到这个霁西竟然还藏着一条买卖人口的线,而且还是官商勾结的买卖人口!
官!官!官!
他的为民做主的好官,竟然有天会成为向老百姓伸出利爪的恶魔。
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昌盛帝心中有把怒火在燃烧,这次,他不想再像忍耐朝堂官员那样忍耐霁西的官员。
他要血洗霁西!
“着,督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三司会审霁西,朕要以快的速度知道这人口拐卖的前因后果,还霁西一个朗朗乾坤!”
自昌盛帝登基后,注重民生以来,朝堂之上从来都是,户、吏、工三部出风头,还没有轮到过其他部门出手的时候。
这次,霁西这么大的案子,直接调动了朝堂三法司,三法司个个摩拳擦掌,向昌盛帝保证道:“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三法司一出手。
霁西的天,立马就变了。
那些隐藏在霁西背地里的阴沟老鼠们全都被三法司给逮住翻了过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霁西从上到下,三百多位官员落马,其中光知府就有二十多位,更别说上面的承宣布政使司,几乎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十五年的时间,加上这次盛北水患,从全国各地,拐卖了一万多名女童哥儿,其中被折磨致死两千多名,剩下还有一千多名终生残疾,死于各种花柳病的三千多人。
剩下的四千名则是安置在全国各地的秦楼楚馆,终日以卖淫帮这帮贪官筹集钱财为生。
这些官员如何不富!怎么不富!
拿到确切消息的昌盛帝把奏折往朝堂一扔:“都好好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励精图治,报效国家。”
“这……”
朝堂官员从地上捡起昌盛帝扔给他们的奏折,全都大惊失色了,拿着奏折的手都在抖。
“说吧,说啊,”昌盛帝已经完全不顾及帝王威仪地敲着桌子吼道,“朕看你们这次还说得出什么话啊!”
“平日里你们互不作为,相互攻讦,互相推诿责任,朕看在你们为先帝打江山付出过不少心血的份上,忍也就忍了,这次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让朕忍下这口气!”
“臣……”吏部尚书很想说些什么,可刚吐了一个字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作为吏部尚书,霁西官员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他这个吏部尚书却一点都不知情,实乃失责。
“说不出来了,”昌盛帝凌厉的眼睛看着他,“说不出来就别说了。”
“东郭义!朕念及你乃先太后娘家人,且对缙朝忠心耿耿,一直对你们吏部多有忍让,”昌盛帝这次直接不客气了,“朕这次要罢免你官位,你们东郭家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东郭义向昌盛帝叩拜,主动解下官帽,他千算万算,本以为把许怀谦这个老显得他们吏部无用的人才给挪开,他们吏部能松懈一会儿了,没想到,居然栽在了霁西官员这件事上。
这人的际遇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
解决完了吏部,昌盛帝冷冷地看了看户部、工部:“希望朝廷其他各部也要以儆效尤,别以为自己身后有撑腰的就可以在朝堂之上胡作非为,没本事不可怕,没本事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整日想着捞钱的官员才可怕。”
说罢,也不管这两部官员如何胆战心惊,直接向朝堂任命道:“调吏部左侍郎沈延绍暂代吏部尚书一职,协同三法司办理霁西拐卖一案,所有涉事官员,一律抄没家产,凌迟处死!”
“凌迟三个月!”
昌盛帝跟许怀谦的想法一样,觉得一刀砍了太便宜这些霁西官员了,一万多女孩、哥儿的命让他们享了十五年富,死之前还没有遭受什么痛苦,这岂不是帮他们解脱了。
凌迟得一刀一刀刮,刮他们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地折磨死,那些因他们而凌虐至死自残,失去了家人,只能靠在青楼为生的女孩才能心理上舒服些。
也能让失去女儿,痛苦不已的百姓们才会觉得解气!解恨!
朝堂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很快京都所有官署都知道了,连孟方荀也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他是很想报道在邸报上,让天下百姓看看的。
可他刚写一篇能让天下百姓赞美缙朝的荀报,这版就要揭露缙朝丑陋的嘴角,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便向韶雪风呈递了折子,让他向昌盛帝问问要不要报道。
昌盛帝二话没说便道:“报!如何不报!不能只让百姓看到好的一面,也要让百姓看到坏的一面!”
当皇帝的如何不清楚,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要一直报道缙朝的好,时间一长,百姓自己都觉得假。
只有这个邸报一直真实,百姓们才会相信邸报,相信缙朝,相信他这个皇帝。
有了昌盛帝这番话,孟方荀可算是放心了,亲自去了三法司了解清楚此次案件的真实情况,拿到资料后,回家写了一篇绝对能激起全国民怨的邸报。
他的文字本就有很强的感染力,加上这这件事中血淋淋的事实,这份旬报,一发出去,全国上下,顿时骂声四起。
“杀千刀的官员哦,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畜牲!”
“骂他畜牲都是抬举他了,人家当官的都是抓拍花子的,这群官员倒好,直接当起了拍花子的,家里的畜牲听了都觉得晦气!”
“以后看到那种地方还是绕道走吧,以前只知道里面的姑娘不干不净,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知道她们也是苦命人,就更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只要那里头没了买卖,就天底下就没有拍花子的人了!”
“那种地方我们这些老百姓本就进不去,都是那些当官的去了,以后看到进入这种地方的官员,不用说,一准是贪官污吏!”
“说起来还真是晦气,先进因为盛北的事,我还觉得这当官的的都是好人呢,没想到都是蛇鼠一窝,没准那被皇帝罢免的官员头头,就是一条又大又臭的老鼠!”
可怜前任吏部尚书东郭义先前还因为盛北救灾一事,安置百姓安置到位被天下百姓称赞,后脚就因为霁西官员的事,被一同打上了贪官污吏的帽子。
说起此时来,东郭义就气得不行,先前他和户、工两部一块将许怀谦给给撵到盛北去救灾。
本以为他先前为盛北做的事不会被邸报大肆宣扬了,毕竟先头,许怀谦说了,只要做的好,邸报就也会将他们官员的事迹报道出来。
身为吏部尚书,他平日里是有点看不惯许怀谦,毕竟,谁能看得惯,一个在秀才时期就让他被停职了半年,罚俸一年的人。
尤其是,他进入朝堂之后,更得昌盛帝喜欢,每每他们吏部都还没想出什么好举措的时候,他张口就来。
就很显得他们吏部无能啊。
所以东郭义觉得,他把他赶去盛北让他去救灾没什么错,反正他那么能,救个灾,对他来说不难吧?
难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功绩一块给抹了。
没想到,许怀谦说到做到真君子,还真让邸报报道了他们吏部的事迹,让他这个老被昌盛帝骂的吏部尚书,破天荒地还在朝堂之上获得了昌盛帝的夸。
正想在奋发一番,让底下官员好好做事,争取再给昌盛帝留个好印象,过个好年。
谁知道出了霁西一事,不仅让他把官帽丢了,名声也跟着一扫而光。
东郭义心态直接气自闭了,他是典型的小人,他不好过,别人也不好过。
他回去琢磨了琢磨,昌盛帝光查朝廷官员还不够,也该把霁西上上下下的世家查一遍,最好连商户都跟着一块查查。
东郭义让他安插在吏部的官员把这个提议一出,不提霁西如何又一次的震动,远在淮河的许怀谦病了。
他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更是一连劳累了一个多月,路上又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十二月初的雪一下,他便直接一病不起,发起高烧来。
“€€€€咳咳咳咳,”许怀谦一张脸烧得通红,还不忘事儿,“写信回去问问婉婉,京都的灾民安置得如何了。”
他可是记得,钦天监的监正给他说过今年很有可能会有雪灾的,京城有昌盛帝在,京都的百姓他不担心,他就担心京郊那些什么都没有的灾民。
“她们会安排好的,”陈烈酒给许怀谦喂药,“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今天你生辰,就当过生辰,歇息一天,好不好。”
陈烈酒对许怀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咸鱼起来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但是管起来也真是什么都管,面面俱到到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既然接手了,就要负责到底嘛。”许怀谦很有自己的原则的,上头没有交给他的事,他肯定不会去插手,一旦上头把事情交给他了,他就要什么都做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咳咳咳咳€€€€”
“€€€€这药怎么苦?”许怀谦刚说两句话,陈烈酒听不得他唠叨,赶紧给他喂了一口药,结果苦得许怀谦直接呛了出来。
“药哪有不苦的?!”陈烈酒看着许怀谦,“是你好久没有喝过正儿八经的药了,才会觉得这么苦。”
自从上了京,有了太医院的应太医给他治病,应太医把他的药换成药浴后,许怀谦就不怎么喝药了。
就算偶尔喝也是喝些不怎么苦,预防风寒药的药,他现在突然开始喝正儿八经的药了,当然会觉得苦了。
“……好苦,”许怀谦又喝了一口,觉得实在难以下咽,对陈烈酒说道,“我能吃颗蜜饯吗?”
他记得陈烈酒跟他说过,生病的人是有任性的特权的,他现在要实行他病人的权利。
“喝完再吃。”陈烈酒没同意,就许怀谦这怕苦的劲,等他一边吃完蜜饯再喝药,那这药药都凉了。
许怀谦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烈酒:“阿酒,你不爱我了!”
“瞎说,”陈烈酒被他惊恐的表情弄得好笑,“赶紧喝了,你要喝的快就少受些苦,你要喝得慢就多受些苦,你选择哪个?”
“当然选少受苦的了!”许怀谦接过陈烈酒药碗,做出一副凛然大义的模样,“我是男人,我感情深,我一口闷!”
说完,手一扬,将手中汤药一口气全喝下了,期间忍了两次想要作呕的冲动。
等把所有药都吞下肚以后,许怀谦皱着眉头闭眼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烈酒:“啊!”
“乖。”陈烈酒给他嘴里塞了颗蜜饯,心疼地揉了揉他脑袋。
吃到蜜饯,等蜜饯把唇齿中的苦味蔓延,许怀谦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搂着他陈烈酒的药,向陈烈酒问道:“今天你的潮热怎么办?”
是的,就是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