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抿了抿唇,无奈笑了笑,“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去。”
我心里头有一瞬间的失落,又赶紧打起精神来,“那还愣着干嘛,走,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你这些蛋呢?不卖了?”阿恒接下我手里头的箩筐,对着里头鹅蛋道:“是不是刚把你吓着了,要不卖完再走?”
“本来就是不卖了的,”我拉起阿恒的手,“年年有余懂不懂,回去给你摊蛋饼吃。”
“我们就不叨扰了,”陈亮拉着张泾没动,又别有意味地冲着阿恒挤眉弄眼,“哎,景百户,你说的那个地儿,在哪儿呢?”
阿恒狡黠一笑,背着我给他俩指了个方向。
等那俩人往阿恒指的地方去了阿恒才回过头来,把箩筐背上,跟我一道往回走。
“他俩去哪儿了?”我问道。
阿恒意味深长冲我一笑,“都是一帮血气方刚的汉子,憋的久了,找地儿快活去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阿恒笑了,“我不是有你嘛。”
作者有话说:
老头:有谁还记得我的蛋吗?
第106章 盈盈三千丝
往回走的路上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跟阿恒说什么。就像对着整张空白的信纸,落笔的却只有那几个字,我心里藏着万千思绪,可真正见着他了,却又哑口无言。
只是牵在一起的手却一直没分开,阿恒掌心干燥且温热,熨帖的很。
“我听他们叫你百户?”我没话找话道。
“嗯,一个百人的小头头,”阿恒点点头,“离大将军还差的远呢。”
“已经很厉害了。”
我不知道阿恒这一年究竟做了什么,他这般年纪在行伍里该如何出头,又是如何做了这百人的头头。我只知道眼前的人高了,又瘦了,腰身笔挺又干练,待人处事也较之前圆滑了许多。
这些都是他这一年里历练出来的。
这些都与我无关。
临近家门,将军照旧是第一个迎出来的,看见阿恒的瞬间先是一愣,迟疑了片刻之后猛地窜了过来。临到近前却不往阿恒身上扑,前爪刨地,嘴里发出类似呜呜的声音。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将军,哪怕是当初送呦呦走它也不过就是冲我吠了几声。
“他这是埋怨我呢,”阿恒蹲下来在将军脖子上抓了两把,“怪我没带它一起走。”
“我也没亏待过它啊,”我不由叫屈,“怎么好像我不管饭似的。”
“不是你的问题,”阿恒把头埋在将军脖颈间猛吸了几口,“它就是想我了。”
大狗子和小莺儿闻声出来,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小莺儿抱着阿恒不肯撒手,大狗子还算淡定,毕竟是与阿恒暗度陈仓了一整年的人。
小莺儿当即表示,要宰一只鹅给阿恒接风洗尘。
两个人张罗着宰鹅去了,我跟阿恒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我指了指房门,“回屋吧,院子里冷。”
阿恒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
我看着阿恒的背影,忽然有点懊悔,哪怕是将军,也能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喜欢和思念,我跟阿恒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中间却明晃晃地隔着疏离。
我快走了几步跟上去,刚一进门,只听见咚的一声,后脑勺一痛,便被抵在了房门上。
滚烫炙热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心底里那些不可言喻的感情慢慢苏醒。阿恒依旧蛮横又强势,却又与以往的蛮狠强势有所不同,那里头带着满腔情绪宣泄的快感,带着欲望,带着……一整年的想念。
我从被迫承受,再到回应他,再到与他呼吸一体、濡沫交融,那些疏离慢慢淡去,我总算又找到了当初熟悉的感觉。
“说你想我。”阿恒埋在我颈间道。
我顺着他:“我想你。”
“还不够。”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笑了笑,“够了吗?”
“你若真是想我,为什么寄给我的信里一个‘想’字都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人这是要开始算账了。
果不其然,阿恒接着道:“我看你倒是挺想那个滕子€€的,惹得人三天两头就过来找你一趟。”
正在后院忙天火地抓鹅大狗子还不知道他最敬爱的阿恒哥哥就这么把他出卖了,卖一次是卖,卖两次还能赚一笔,我索性也推到大狗子身上,“滕子€€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大狗子的。”
阿恒愣了愣,“他找大狗子干嘛?”
“找大狗子……拜师。”我对这个借口颇为满意,又连带着一通溜须拍马,“大狗子棋艺精湛,功夫又了得,所以他想过来拜大狗子为师学下棋。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你教的好, 这么算起来,那滕子€€还得算是你的徒孙呢。”
一番话把我自己都快说动了,奈何阿恒还是不买账,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拉阿恒的手,却出乎意料地摸到了满手的茧子。
我把那只手摊开来,明明与他手牵着手走了一路,那一路上恍惚有之,无措有之,竟一直没留意到这只手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这会儿再看上去,昔日还有些秀气的掌心里如今遍布厚茧,连指节上都有,手背上生了冻疮,好几道口子显得十分狰狞。
“拿枪拿的,”阿恒道,说着拿指腹在我脸上划了一道,“糙吗?”
“不糙,”我偏头在那只手上蹭了蹭,带着阿恒惯有的味道,又多了些磨砺与沧桑。却很舒服,让人心里一下子能沉下去的那种舒服。
阿恒眼底生起一抹血色,却又生生压了回去,我低头看了看,果然已经蓄势待发了。
我想起阿恒说的,都是憋了许久的血气方刚的汉子,照阿恒以前那副性子,早已经是离弦之箭了,如今能忍到现在还不动声色,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本来咫尺之遥,阿恒却又小心退了一步。
“怎么了?”
“我……”阿恒抿了抿嘴,“我昨晚奔走了一夜,身上脏。”
一夜奔走才换来今日这匆匆一聚,我忽然生出几分心疼了,把人拉回怀里狠狠抱了抱,“说什么傻话呢。”
“还是等洗了澡吧,”阿恒在我耳边笑了笑,“不怕,还有一整夜呢。”
在柳铺集上遇上阿恒的时候就已经近午了,大狗子把鹅宰了文火慢炖,我又用冬笋炝的腊肉,蒸了小豆年糕,最后给阿恒煮了一大碗汤面。
菜上桌的时候下午都已经过去一半了。
“去时饺子来时面,你倒真是说到做到,”阿恒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个味道我想了整整一年了。”
“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有这一口面吃。”我笑笑给阿恒碗里夹了块肉,“明早的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阿恒埋头吃面,含糊道:“你做的都好。”
一年时间大狗子和小莺儿都成长不少,知道了阿恒明天就要走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哭哭啼啼地挽留了。一顿饭一家人吃的都挺开心,大狗子事无巨细把家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小莺儿接连告状,全是控诉大狗子的。
大狗子说到最后欲哭无泪,“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吗?”
小莺儿眨着眼睛想了想,“倒也不是,你还是能帮我打野兔子吃的。”
大狗子:“敢情十年兄妹情谊还不如一只野兔子来的实在。”
小莺儿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起来塞到大狗子手上,“那要不你再去洗个碗?”
等吃完了饭,把灶台收拾出来,我添上木柴,给阿恒烧水洗澡。
一桶桶水倒进浴桶,房间里很快氤氲满了水汽。我看着阿恒脱衣,郑重其事地把一个香囊放在一堆衣裳之上。那香囊颜色朴素,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但看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倒像是里头装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健壮的腰身下了水,我不由自主跟着咽了下口水。
阿恒笑道:“想看就过来,离那么远,看得清吗?”
我笑一笑,搬了张凳子颠颠坐了过去。
“水温合适吗?”我抬手试了试水温,“凉了你跟我说,锅里还有热水。”
“不凉,”阿恒拿着半个葫芦头往身上浇水,等把前面的身子浇透了,我顺势再接过来,替他冲洗后背。
等身上洗的差不多了,再道:“你往后仰一仰,我帮你洗头。”
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被水濡湿后熠熠反光。我以皂角粉一寸寸搓洗梳理,三千丝从指缝间滑落,好似盈盈一握的人生。
阿恒双眸微阖,我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睡,应该是借着这会儿功夫睡过去了。我刻意放缓了动作,尽量不要吵醒了他,直到水快凉了才只好把人推醒。
“你先别出来,当心着凉,”我起身去给他拿擦身子的长巾,刚拿到手只觉得身后一具带着水汽的身子凑近了过来。
长巾到底是没用上,我一身衣裳倒是湿了大半。
阿恒初进来时我险些惊叫出声来,少年人片刻不待,精壮的身子紧贴过来,从后面环抱住我,一举冲了进去。
那滋味无比熟悉且怀念,浓烈的痛感夹杂着快感直袭脑门,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太阳穴突突跳着,嗓子眼里泛出一种干冽与腥甜。
我向后拉他,“阿恒……你到前面来,我想看着你。”
阿恒从近乎没顶的快感里从抽回一丝神智,抽离出大半个身子,我刚要转身,却又被猛地楔了回去!
那个距离深不可及,我眼前一瞬间便模糊了。
第107章 最恨是离愁
阿恒这小子本事见长,这一折腾便折腾到入夜了。我仰躺在床上只觉得手脚发软,那滋味销魂入骨,身上细微之处余韵犹在,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阿恒尝尽了甜头,这会儿再装作可怜兮兮凑近过来,“你还好吧……我想这一天想了太久了,一时没刹住……”
我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以示我还活着。
“血止住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下探去。
我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把他那只手拉回来,“消停会儿吧,祖宗。”
阿恒在黑暗中偷笑,又回过头来轻轻揽我入怀,“我其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我想在你身上留下点属于我的痕迹,这样你看到了就能想起我来了。”
“你是狗吗?”我小声埋怨,“你看看这满身遍布,哪里不是你的痕迹。”
“可我想要一个不会消失的,”阿恒的目光突然变得热烈起来,粗粝的指腹在脖颈锁骨处游走,“要不……我咬你一口吧。”
我心底里打了个寒颤,但看这小崽子一幅目光灼灼的样子又不忍拒绝,想来也不会比刚才更疼了,扬起脖子做了个决绝的姿态,只求这狼崽子速战速决,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阿恒灼热的呼吸一举扑了过来,我闭着眼睛等了良久,却只等到一点湿热绽放在锁骨上,阿恒临近关头收了手,“下次吧。”
我轻轻一笑,“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我凯旋归来,做了大将军的时候。”
我点头应允,“好,那我洗干净脖子等着阿恒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