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直接打马过来,冲着滕子€€露在外面的脑袋直笑:“怎么,你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呢!”滕子€€撅着屁股指着祁风道,“你等我伤好了,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好啊,”祁风笑道,“我让你二十招。”
“谁说要跟你比功夫了,我要跟你比喝酒!”
“那我让你一坛!”祁风直接爽朗道,“到时候让少将军做个见证,谁输了就给弟兄们倒一个月的马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阿恒放慢了速度等着我们,我一撩我这边的车帘正好跟阿恒打了个照面,阿恒笑着问我:“你跟他说什么了,突然这么兴奋?”
我回头看了看,滕子€€还在跟祁风喋喋不休,这才探头出去小声道:“拿出我哄孩子的本事劝导了一下。”
阿恒笑道:“你帮我开导人,我可没有军饷能给你发。”
我不禁笑了:“我是贪图你那点军饷的人吗?”
阿恒幽幽道:“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几两银子能跟人拼命。”
“当年是当年,我如今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靠山?”阿恒看过来,“谁啊?”
“那可就厉害了,”我挑了挑下巴,“那可是威风凛凛器宇不凡一人能敌百万兵的景朔景少将军是也,谁还敢抢我的银子?”
阿恒爽朗一笑,“对,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小爷立马就带兵过去打他个屁滚尿流!”
我笑着摇了摇头,那里还有点少将军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兵痞子。
大狗子花了两天时间跟着阿恒学会了射箭,一开始射土坡、射树,后来能射兔子、射斑鸠,还有一次差点就射到了一只鹰。
“你还没长大,臂力还是不够,方向是对的,只是高度达不到。”阿恒耐心地指点完大狗子的动作,又回过头来吩咐我:“回去要多给他做肉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耽搁了,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补回来。”
我点头笑笑,“我回去就上折子,请求陛下给四皇子的膳食里多添点肉。”
阿恒愣了愣,“我都忘了,如今你们不住在一起了。”
“孩子们大了总是要离开的,”我道,“最开始是你,然后是二狗子、大狗子,到时候小莺儿出嫁也是要离开的。一家人就是在不断地分离、团聚,无论身在什么地方,心在一处就好了。”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孩子,我可不是。” 阿恒冲我走了过来,靠近我身边后又突然道:“我是你男人,等仗打完了就回去跟你长相厮守,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阿恒着重咬了“分开”二字,这人有个习惯,每次行完了事后都要再耳鬓厮磨一阵子,不许我动,他也不动,非在里头占尽了便宜才肯抽身。兴致来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整夜不出来也是有的。我知道他意有所指,也不禁老脸一红,道:“谁要跟你长相厮守。”
“你知道我外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阿恒突然道。
我愣了下,“什么?”
“他恨自己不能早生几年,跟着老王爷一起老去。”阿恒垂下眼睛轻声道:“虽然他不说,但我们都知道,老王爷一走实则上是带着外公的精气神一起走了,如若不然他这几年间怎么会衰老得这般厉害。我能理解老王爷为什么选择让外公留下来,他们相差将近二十岁,我生君未生,君生吾已老,虽然老王爷是希望他走了之后外公还能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可是在我看来,这太残忍了。明明两个人都过了一辈子了,临了最后这段路却要他一个人来走,哪怕前路尽是康庄大道,在他看来也已经了无颜色了吧。我觉得,外公心里只怕也是有些怨气的。”
我在掌心里狠狠地抠了一下才压抑住心里涌上来的酸楚,虽然平日里老相爷表现得乐观开朗,藏私房钱,给自己买些小玩意儿,还会为了一时贪嘴跟阿福叔讨价还价,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什么。我好几次夜里醒来都看见北屋的灯未熄,有个人影站在窗前一直到天明。
“咱们跟他们不一样,”阿恒道,“咱们就差两岁,我等一等你或者你拉我一把,无论如何,咱们到时候一起走。”
第175章 夜宴
队伍走了三天才回到玉门关,照理说五千人对五万人赢了是大捷,只可惜景行止并没有什么表示,好像这场仗的胜负早就已经在他的计划中了。
阿恒他们回来一日也没耽搁,队伍整编进大部队中,该吃吃,该睡睡,该操练操练,一切又跟之前没有两样了。
不过我们几个还是抽了个晚上稍稍庆贺了一下,大狗子花了一天时间打了好几只野兔子,我负责处理内脏、剥皮腌制,阿恒还偷偷去附近镇子上打了酒买了些乳酪肉干,一块藏在我那里只等着入了夜大家都睡了再过来吃。
不曾想交接的时候正碰上韩棠过来找我定回京的日期,一个没藏好,被韩棠逮了个正着。
正在琢磨是威逼利诱还是杀人灭口时,韩棠先开了口:“我那儿还有腌渍的梅肉干,你们要不要?”
我清晰听见阿恒咕咚一声吞了下口水。
于是这两个人决定暂且放下世仇握手言和,等吃完了这一顿再老死不相往来。
等入了夜军营里都安静了下来了,韩棠带着他的梅肉干,阿恒带着祁风和滕子€€过来找我汇合,我们再一起背着守夜的卫兵把东西抬到远离军营的一个背坡处,起灶生火,准备烤兔子。
火点起来的时候,这群人像群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小声欢呼了起来。
韩棠和滕子€€还都属于伤患,都是靠着土坡坐着,这会儿兔子肉还没熟,几个人都是一手肉干一手酒,韩棠长饮了一口舒了口气:“可憋死我了。”
“你这才憋几天,”阿恒道,“自打入了军营我们就没沾过这东西了,还好我没有瘾,我看了好些人夜里酒瘾犯了,都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我就想不明白了,”韩棠道:“你们出去了那么些天,哪天不能明目张胆地喝酒吃肉,为什么非得回来了再偷偷摸摸地吃。”
“这你就不懂了,”阿恒道,“在外面我是主帅,我得以身作则,毕竟这支队伍是交到我手上的,我把他们带出去就得再平安带回来。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我爹是主帅,出了事他兜着。”
我也笑道:“主要还是惦记你,想叫上你一起喝酒吃肉。”
韩棠点了点头:“说得我都要信了。”
众人都跟着一乐。
不消一会儿兔子肉就烤好了,我先片下一片尝了尝火候,外酥里嫩,腌的刚刚好。点了点头:“熟了。”
接着眼前突然就伸过来四五只手,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整只兔子就剩了个骨头架子还在火上烤着了。
“玉哥儿我给你抢了!”
“吃我这个!”
几乎是同时,阿恒和大狗子一人举着一只兔腿送到了我面前,我还没愣过神来,就听见对面有人醋溜溜道:“我就是奔着那两条腿来的,都盯了一晚上了。”
“就你还想吃腿,”祁风嘲笑滕子€€道,“你能抢到个屁股就算不错了。”
韩棠默不作声地啃着他抢到的兔子头。
我笑笑接过阿恒手里的腿儿吃起来,大狗子闷声道:“你怎么不吃我的。”
我用干净的那只手在大狗子肩上拍了拍,“因为你阿恒哥哥说了,你要多吃肉,以后才能挽得动大弓,而且……你没留意到他手里还有一条腿吗?”
一群人齐齐看过去,这才发现阿恒不止抢到了一条后腿,手里头还有一条稍微小点的前腿连带着一大片肉。
我又听到了齐刷刷的咽口水声。
“还有呢,”我不由笑道,“一共四只兔子,肯定管够。”
众人这才心里稍稍平复了些。
四只兔子,阿恒总共抢了六条腿,最后一次还是有些吃腻了,决定来点别的地方换换口味。
别人或多或少都吃到了兔子腿,只有韩棠,一直抱着兔子头啃。
“这东西好吃吗?”滕子€€忍不住问。
韩棠头都没抬,“好吃啊。”
本是骨头多肉少难下口的地方,韩棠偏生吃的很从容,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赏心悦目,引得滕子€€也不禁好奇起来,“那是个什么滋味啊?”
“兔舌劲道,脑髓滑嫩,没有兔腿肉的肥腻感,反倒是越嚼越香。不过要说最好吃的兔子头当属京城的清风楼,只取养在山泉边上喝山泉水长大的玉兔,趁着鲜活把头剁下来,拿花椒大料煨足了再放到果木炭上烘烤,一直烤到骨头都酥了,肉都贴在骨头上薄薄的一层,入口即酥,回味无穷。”
我都跟着忍不住想咽口水了,只见滕子€€把自己抢到的唯一一条腿往韩棠面前一递,“来韩大人,你也吃了一晚上兔子头了,换个口味,我跟你换。”
韩棠抬起头来犹豫了片刻,指了指滕子€€手里的酒:“那我还要你的酒。”
滕子€€为了香酥的兔子头最终一咬牙:“给!”
韩棠接过了肉,又接过了酒,吃了肉喝了酒,长叹一声:“还是兔子腿好吃呐!”
反观滕子€€,接过兔子头来猛咬了一口,接着就哭了:“这骨头也没酥啊,怎么还发苦呢?”
“我们既不是山泉兔,也没有清风楼的花椒大料,能好吃到哪里去?”我捧腹笑道,“而且为了顾及肉都烤熟,头这一部分一般都是过火的,苦点也正常。”
滕子€€幽怨地瞪着韩棠:“您这么大一官,怎么还算计我们这种小人物……”
韩棠捧着兔腿吃得津津有味:“我是文官,你们是武将,我又没有愿意给我抢肉吃的好弟弟,只能自食其力了。”
滕子€€这一晚上就抢到这么一条腿,到手了还没吃上,这会儿都快哭了:“那凭什么就我一个人上当啊?”
祁风和大狗子在一旁笑得人仰马翻,还是阿恒心有不忍地拍了拍他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笨。”
“不过清风楼的兔子头确实好吃,”阿恒道,“我二哥就喜欢三天两头跑去吃。”
韩棠这一晚上捧着兔子头装得也够辛苦,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肉喝了口酒,抹抹嘴道:“这个人情我记着,等你去了京城我做东请你吃个够。”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阿恒往军营里看了一眼,突然埋下了头去:“我爹!”
众人闻声也赶紧俯下身去,大家伙手忙脚乱地用沙子把火光扑灭了,又齐齐抬起头来往军营里看。
只见景行止站在帐门前背手而立,目光正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他看见我们了吗?”祁风问。
“我也不知道,”阿恒道,“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了。”
“完了,完了,大将军肯定是看见了,”滕子€€对今晚上既没吃到肉,又可能会被罚郁闷至极,“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他俩得替我多担着点。”
阿恒:“我俩干脆把你埋在这儿,到时我爹找不到你,你肯定就不用挨罚了。”
祁风点点头:“好主意。”
滕子€€:“……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韩棠道:“我看景将军还是挺仁慈的,在这里这么些天我也没见他对谁动过刑啊。”
大狗子跟着点头:“大将军对我也挺好的。”
阿恒道:“那是因为你们一个是钦差,一个是皇子,换了是他军中的人你试试,早晚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祁风和滕子€€齐点头。
“那我们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吧?反正景将军又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笑着看了看大狗子,“走,咱们回去睡觉吧。”
韩棠点头:“正好我也困了。”
我们仨刚要露头,就被其余三个人牢牢按住了,大狗子咯咯笑得不行,滕子€€恨不能上手给他捂住嘴,又怕自己刚吃完兔子头的手玷污了皇子殿下的尊容。祁风一直对着韩棠说对不住了韩大人,一边又手脚麻利地把韩棠按了个脸贴地,韩棠估计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而阿恒却是紧紧抱住了我,蛮横地、不留缝隙地把我禁锢在了他怀里。
我能感受到阿恒一呼一吸间的灼热酒气,胸腔强有力的跳动,以及逐渐蓬勃*来的势头。
好在景行止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动作,半晌后伸了个懒腰回了营帐,不论他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今天晚上应该是无事发生了。
一伙人都松了口气,韩棠第一个爬起来走的,祁风和滕子€€也都跟着心存侥幸地走了,大狗子左右看了一会儿,最后被滕子€€拉走了。
阿恒自始至终抱着我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你们是不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