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萧则绪话音一落,那赫连咎便是脸色一变,萧则绪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情由张狂变得愤怒。
“你到底要说什么?”
赫连咎一拍桌子,很快便明白了萧则绪是要挑拨他和大哥的关系。
“与你谈一笔生意。”
萧则绪淡然一笑。
“有你这么谈生意的吗?”
赫连咎抬手弹了一下那柄剑,铮鸣一声,脖间的血液已经凝固干涸。
萧则绪微微抬了下手。
夏寒青便将剑放了下来。
赫连咎嗤笑一声,起身,“你想谈什么?”
萧则绪从怀中取出一道折子,推了过去。
赫连咎拿了折子,狐疑地看了萧则绪一眼,随后脚步突然后退,转身便要逃去。
“二郎!”
话音刚落,夏寒青眸光一寒,眼疾手快揪住了后衣领,赫连咎身为三王子自是英勇力大,反手掐住夏寒青的手腕便与他斗起来,夏寒青膝盖向上一顶打在赫连咎小腹之上,赫连咎吃痛,手上力气松了些。
夏寒青拳头紧握,又是几拳打在赫连咎小腹,抓着赫连咎的手腕,将他撂倒,按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
赫连咎自恃勇猛,武功高强,没想到两三下竟被这个男人拿捏住。
单看身形,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身穿梅花烙印铠甲,手持红缨烈枪坐在马背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男人。
一模一样的动作、眼神。
赫连咎心中咯噔一下。
不可能!夏寒青分明被赫连池两箭射断了腿。
“三王子,这样能谈了吗?不行的话,孤拿了你,再去与你兄长谈也是一样。”
萧则绪依旧不羞不恼,面色平和地看着他。
只是这幅眼神看在赫连咎眼里,像极了他们西北深山里狡诈的狐狸,将你骗得底裤都不剩。
赫连咎被夏寒青拿捏没了逃的心气儿,“你说吧。”
“孤想与平珠通商。”
“平珠多草原游牧,土地粮食种植缺少,盛产牛羊、矿产,而中原盛产茶叶、陶瓷、丝绸、米面等,若通商交易,对于两国是一件极有利之事。”
赫连咎虽同样嚣张跋扈,但和萧承允完全不同,赫连咎骁勇善战,勇猛有谋,否则也不能得平珠王宠爱许久。
他选择赫连咎也是看中他的话能说到平珠王面前。
毕竟平珠王也不是景顺帝,睿智明理,他的这道折子递过去绝对不会白费。
而且通商的事由鸿胪寺或六部大臣来讲,恐怕平珠王不会重视,反而会以为是诓骗。
“你想和平珠通商?为什么?”
这是一个不管怎么看对平珠都很有利的举措。
“促成经济发展,两国交好,互惠互利。你们进犯中原为的不就是物资?”
科举在即,他还要着手准备女子入仕之策,这个节骨眼不能让平珠饶了分神,先稳住平珠,再秋后算账。
何况通商本就是他想要,他想要平珠的矿脉来锻造自己的兵器。
“我不答应!”
赫连咎急道。
这个男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万一又给他挖坑。
萧则绪却轻轻一笑,抿了一口茶。
这个笑看得赫连咎心里毛毛的。
这男人长得这么好看,看着心眼怎么这么黑?
“赫连王子,孤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倘若这件事你办不成……”
“三十万大军即刻挥师北上,打得你答应为止!区区小国,你有什么资格不答应?”
他撂下茶杯。
清脆一声,听得赫连咎心头一震。
“你、你若是有三十万大军,何至于跑过来威胁我?”
赫连咎可不是吓大的,他才不会听这个男人信口雌黄。
然而此时他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口。
“他没有,我有!”
声音冷厉,犹如千年寒冰,一下子敲碎赫连咎意图挣扎的心思,给了他当头一棒。
赫连咎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他在西北不知听了多少遍,吹角连营,午夜梦回时听到都能被吓得惊醒。
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曾带着三千铁骑烧了他的营帐,包围他的兵马,打得他节节败退,险些把命都丢到他那杆枪下。
身后的男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孤傲的脸,子夜寒星似的眸中正倒映着赫连咎惊恐的表情。
“你!夏寒青?”
在平珠,谁不知道夏寒青的名字。
那一战,若不是景顺帝突然召夏寒青回京,夏寒青真的能一杆枪打到平珠王城,将他们从王座上踹下来。
赫连咎腿有些软,视线下移,修长的双腿站如青松,“你的腿好了?”
谁他娘的说夏寒青腿断了?这不是害人吗?
“寒青,把剑收起来,别吓到人。”
萧则绪轻飘飘的话入耳,随即寒剑入鞘的声音让赫连咎又是双腿一软差点儿跪了。
萧则绪似笑非笑的面容在赫连咎眼中愈发扭曲,如同阎王殿里十殿阎罗要拿人生死。
“回去告诉平珠王,要活命,得听话!”
“给脸就得要,不要脸的话,就只能撕破脸,孤是个信佛之人,不喜欢杀人。”
赫连咎捏着折子不知在想什么。
“再说说冯鹏的事吧,他是怎么与你们传信,害了孤的大将军的?”
萧则绪笑得愈发渗人。
赫连咎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原以为燕云的皇帝是个蠢蛋,他的两个儿子也是蠢蛋,怎么还有一个狐狸似的儿子?
“他、是他自己跑过来说要和我们合作,他那样的小人我赫连咎不喜欢他,但是我大哥说他能杀夏寒青,我们便信了他,前前后后还给他不少银子。”
赫连咎本就不喜欢冯鹏,他自诩行得正坐得直,最厌烦赫连池那等阴损之招。
当下就把冯鹏招了个干净,正好这会儿抛出来让他们燕云的将军自相残杀也好。
“给了他多少银子?”
“前前后后少说七八万两了。”
萧则绪眸色微沉。
七八万两€€€€
这银子最后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冯鹏恐怕不敢全拿,七八万两招兵买马,弄些装备应该不成问题。
袁家家大业大,赈灾都能捐出几万两银子,自然不差这些钱。
谁缺银子一目了然。
“回去后派个人来商议通商一事,两国通商对你们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知道了……”
赫连咎的气焰蔫了许多。
萧则绪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还是更喜欢赫连咎方才嚣张的模样。
“我能走了吗?”
“来我京都,无文牒,不报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笑眯眯地盯着赫连咎,刹那间突然从袖子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赫连咎按在桌面上的手指。
电光火石之间,赫连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寒光闪闪直接刺入他指间,微微一用力,刺骨的疼痛传来。
赫连咎惨叫一声,疼得他额头都沁出一丝密汗,再定眼去看,自己的小拇指被人齐齐切掉,断裂的那一截血淋淋地留在刚才的地方。
“你!你竟敢……”
赫连咎怒极。
然而身后夏寒青可不给他造次的机会,将他死死按在桌子上。
萧则绪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记住了,再来京都,拿好平珠的文牒,提前报备,孤同意了你才能进来,否则下次断的就不是你的小拇指,而是你的脑袋。”
“来人,给他包扎好,丢出京都。”
萧则绪重新坐好,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赫连咎被人架着出了鸳鸯楼,那根断裂的小拇指也被夏寒青强行塞进了他的怀中。
夏寒青默默地将先前的血清理干净,又拿帕子呵护易碎珍宝似的将萧则绪手指上溅的血擦干净。
每一根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他才轻轻在手背落下一吻。
“殿下,下次这等沾血的活还是交给臣做吧。”
殿下只需要坐在那里喝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