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很,你有骨气,今日谁也不许请太医,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一半的血还给朕。”
外面风雪交加,萧则绪依旧跪着,只是面色不免有些苍白无力,失血导致的浑身寒冷,让他身躯不免有些颤抖。
外头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长春宫,听澜还在外头不断地张望,夏寒青看着手中的信笺。
冯鹏找到了。
他正要提笔写些什么。
突然见外头飞奔进来一团影子,扑腾摔在听澜面前。
“听澜姐姐,不好了……出、出事了。”他急得几乎是语无伦次,嘴唇冻得话都说不利索。
夏寒青听到声响心里一咯噔,急忙戴着面具出来,将那小太监扶起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殿下……”
“殿下和陛下吵起来了,殿下还拿剑刺伤了自己胳膊,流了好多血。”
嗡地一声,夏寒青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朝风雪内冲去,连件斗篷都没来得及披。
走了两步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朝后面沉声嘱托道:“桑月,百刃,你们先去请刘€€太医来这里候着。”
说罢又和听澜一道一头扎进风雪中。
宫殿内萧则绪依旧跪地笔直,唇瓣毫无血色,苍白发紫,身下血迹滴滴答答地滩成一片。
屏风内景顺帝冷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有一丝不忍,可一想到这个儿子叛逆成性,有朝一日一定会夺了他手中的权,便又狠下心来。
福乐在旁边跪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朝门口看去。
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殿下可要坚持不下去了。
菩萨保佑啊€€€€
快救救我们殿下吧,他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第79章
外头夏寒青意图闯殿, 然而景顺帝早有预料,外头重兵把守,一如三年前一般, 根本不许任何人探视。
“让开!”
夏寒青怒喝一声,一脚踹翻了前头拦他的人。
他可不是十五岁的萧则绪,他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大将军, 武艺高强, 打遍西北无敌手, 西北那些战斗民族尚且不是他的对手, 更别提这些人。
手中长剑一转,便与那些人缠斗起来。
听澜自然武艺高强,三年前她错过了救殿下的机会,这一次怎么都不会再错失良机。
风雪扑面,寒风直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夏寒青心急如焚,生怕慢一点儿殿下出事,手中出招速度越发凌厉, 招招致命。
“住手!”
来人乃是宫内禁军统领李辰焕, 是被萧则绪换上去的那个人。
他朝夏寒青行了一礼,“您快进去吧, 殿下要撑不住了。”
所有禁军通通分成两路,无人再敢拦他的去路,夏寒青急匆匆穿梭而过, 一脚踹开了宫殿的门,里面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门开的一瞬间, 他正好看到萧则绪单薄的脊背摇晃一便重重倒下。
“殿下。”
听澜大喊一声。
夏寒青快步上前接住人, 给他喂了一颗止血丹药, 又急着扯下身上的衣裳死死绑住伤口,防止血液再次流出。
萧则绪此刻面色苍白轻薄地像白纸一般,摇摇欲坠,好似风一刮就能要了他的命,苍白之下还能看到另半边脸红肿的五指印。
夏寒青脱下身上的外衣裹住他,将人抱在怀里。
“放肆,你们是何人?禁军呢?”
景顺帝走出屏风正好看到一个戴鬼面具的男人和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朕记得你,你是他身边的宫女,你叫听澜?”
听澜朝他一抱拳,面色生硬,语气阴冷,“陛下当真要赶尽杀绝?”
景顺帝心里一咯噔,再看那个面具人,他已经起身将人抱起,对上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格外眼熟。
夏寒青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了景顺帝一眼,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景顺帝,他一直以为皇帝只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想要杀他,原来他疯到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要杀。
景顺帝忌惮言子宁、忌惮言家、忌惮萧则绪、忌惮夏寒青……
疑心深重,他战战兢兢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夺走他的皇位。
夏寒青转身将人护好,大踏步朝宫殿门外而出,风雪迎面,他手上力道紧了紧,每一步走得格外稳重。
殿外禁军列成两排,只怔怔地看着红血滴落白雪之上,被夏寒青一脚踏过形成一个血脚印。
听澜只留下一句话,便跟着夏寒青转身出了殿门。
“拦住他们!”
景顺帝大怒,然而宫外的禁军像是没听到似的,任由夏寒青抱着人穿梭风雪而过。
夏寒青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血液流的更快,也不敢走得太慢,他怕来不及。
李辰焕亲自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两列禁军护送,照出一方光亮。
一直到长春宫门口,桑月还在急急地张望,见到远处的光这才匆匆跑出去。
“殿下……”
她一眼便看到夏寒青怀里的血人,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下来。
夏寒青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刘€€早就在里面候着,一见来人顿时也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翻腾着药箱,寻找止血的物件。
外头李辰焕单膝跪地,他虽不知道这个面具人到底是什么人,但萧则绪天天和他在一起,从不避人耳目,又举止亲昵,万一以后就是个贵妃呢?
“请您务必照顾好殿下,殿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结草衔环难报答一二。”
他说得极为诚恳,火光映着他的脸,看着忧心忡忡。
“我会的,多谢李统领,李统领也要保护好自身。”
夏寒青朝他一抱拳。
李辰焕朗声:“是!臣告退。”
他转身火光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夏寒青急忙又转身回到寝殿内,萧则绪依旧双眼紧闭,刘€€拆开止血的布条,布条已经被血浸染,伤口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刘€€正拿些热毛巾清理伤口,桑月站在一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陛下怎么这么狠心?”
桑月拿着帕子抹开眼角的泪花,恨不得把狗皇帝祖上十八代都骂一遍,但陛下的祖宗十八代也是殿下的祖宗十八代,她又不能骂。
夏寒青坐在床边,眉目紧锁。
“想必此时宫外也早就得知了消息,听澜,你可有办法给茵茵姑娘和夏府递个信?”
“还有冯鹏,我的人已抓到他,吐露了不少东西,但肃王的人也在查,很容易查到我这里,你们能否接手,将他转移?”
听澜朝他一抱拳,“将军放心,还请将军将信物交托于我。”
夏寒青随即写了一道信,朝听澜低语几句。
听澜拿了东西,转身趁景顺帝还未封锁长春宫的所有消息时出了宫门。
萧则绪的伤被处理干净,换了药,夏寒青一勺一勺将汤药给他喂了进去。
“好在那一剑未伤及筋骨,只是殿下失血过多,还需静养,多吃些补血的东西,补回来就是。”
夏寒青急道:“殿下几时能醒?”
“最快三四天左右,切记伤口不能沾水,及时换药,若是有发热速遣人来太医院。”
刘€€嘱托了好几遍,见夏寒青一一记下才放心。
夏寒青请桑月送刘€€出去,自己坐在床边拿着包裹白雪的帕子擦拭萧则绪的脸颊帮他消肿,他恨不得这一巴掌这一剑是伤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殿下受到任何伤害。
“桑月姑娘,想必明日会有很多人明里暗里来打听殿下的情况,不要理他们就是,我们不能打乱殿下的计划。”
桑月应了一声,“我来守着殿下吧,将军早些休息,殿下不会有事的,您不要过于担忧,毕竟……”
她看了眼夏寒青的小腹,那里比之前隆起一些,不过依旧不怎么明显,就算大人不休息,孩子也需要休息的。
“我知道。”
夏寒青把药喂好,放下药碗。
屋内点着一盏灯照亮一角,他将旁边的坐榻收拾了,铺了软和的被子,打算在坐榻上将就几晚。
景顺帝醒来的消息如插了翅似的传遍了整个宫里,就连宫外的人都得到了信儿。
清晨天色还没亮,一顶又一顶的轿子冒着风雪停在宫门口外。
金銮殿上叽叽喳喳的大臣时不时看一眼龙椅旁边的那把椅子。
“听说昨夜陛下醒了雷霆大怒,差点儿杀了太子殿下。”
“这虎毒不食子,陛下怎会如此记恨殿下?”
“帝王之家,权位相斗,哪里还算是父子?”
“唉,就是可惜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落到三年前那等地步。”
随后便听见一阵福乐的高呼,众人纷纷站好位置抬头望去,果然来的人是景顺帝,那把临时加的椅子空了。
萧建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空无,前面空无,不知怎的,突然生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众卿平身。”
景顺帝带着垂珠冕旒,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到中气十足,不像是久病康复之人。
“臣恭喜陛下康复,陛下洪福齐天,自当万岁。”
萧建白也站出来,“儿臣也恭喜父皇康复。”
他有心想问一问萧则绪的情况,但最后还是又憋了回去。
景顺帝鼻中冷哼一声,视线扫视群臣,多了许多生面孔,他熟悉的人包括袁宜之在内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