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质比较弱, 情-事方面应当注意, 适当节制一些,不能太过频繁……”
谢景庭在旁边听着,兰泽有些疑问,兴许陆圣医是谢景庭的人说不定,不然为何之前把他送到陆圣医那里,如今又让陆圣医过来帮他看。
“应当一日几次?”谢景庭问道。
陆圣医轻声咳嗽一声,讲了一句,兰泽没有听清,他现在身上四处都在疼着,兴许再来一次他要直接过去了。
他一直等到陆圣医走人,直到人走了,殿中只剩下他与谢景庭两人,他才炸毛。
谢景庭手中拿的有脂膏,是陆圣医给的,兰泽自己坐不起来,他身上宛如散架了,开口时嗓音略有些低,嗓子还没有好透。
“督主喊陆圣医过来做什么,奴才看督主不必找人,管好自己便是了……”
兰泽正在生气,谢景庭端了茶碗到他唇边,是他平日里喜欢喝的茶水,清冽甘甜,他说一半抿了一口,就着谢景庭的手把茶水喝完了。
“奴才肚子饿了。”兰泽叫唤道。
谢景庭命人上了粥过来,兰泽被扶起来,他靠窗坐着,身上穿着一身里衣,发丝散在身侧,净丽的脸略微苍白,靠着墙坐着,略有些蔫。
粥上来之后,谢景庭端着喂他,兰泽讲了那么多,谢景庭未曾言语,他忍不住瞅着谢景庭,当真是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木头。
他拽住谢景庭的袖子,小声道:“奴才方才所说,督主可听见了?”
谢景庭应一声,喂完了一碗粥,把粥碗放到了一边,对兰泽道:“听见了。”
兰泽又忍不住生气,听见了是什么意思,他瞅谢景庭两眼,转而扭过脸去,避开了谢景庭给他擦嘴巴的手。
“奴才昨天好疼,都怪督主。”兰泽不高兴道。
谢景庭说不出来下次不会了这种话,他下次还是会让兰泽疼,甚至因为喜欢兰泽,所以才更想弄坏,但是兰泽昏迷过去,他又会想让兰泽醒过来。
兰泽醒着的时候才会有那种新鲜竹子抽出来的生机,他更喜欢平常的兰泽。
谢景庭斟酌一番,对兰泽道:“下次我会注意一些。”
兰泽这才满意些许,他又想起来自己不能这般纵着谢景庭,自己反思了一会,于是又不理人了。
谢景庭一直在他身边守着,拿了书册在看,兰泽瞅了好几眼,发现谢景庭变得粘人了。
“督主今日没有事吗?”兰泽问。
谢景庭对他道:“今日在家照顾兰泽,不必进宫。”
兰泽于是收回了视线,他说:“我不必督主照顾,督主过去便是。”
谢景庭没有作声,兰泽醒了在床边便待不住,他身上被洗干净了,自己想下床去拿东西。
他尚且不能坐起来,更不要提走路,刚到床边,险些栽下去,谢景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将他抱在怀里。
兰泽脸上红起来,他瞪着谢景庭,谢景庭并未笑他,把他放好时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兰泽的眼皮都被亲肿了,他别过了脸。
“过两日会在府里设宴,兰泽这两日好好休息。”谢景庭说。
谢景庭还抱着他,兰泽费劲地掰开谢景庭的双手,闻言问道:“为何要设宴?”
若是他记得没错,谢景庭未曾设过宴,不知要招待谁。
“皇上生辰,宴礼选在了这里,兰儿,我们三日之后便会离京。”
离京的事谢景庭早就已经提过,兰泽因为谢景庭的话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注意到自己被偷亲了,他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兴许要好久才能回来。”谢景庭说。
“好吧。”反正跟着谢景庭去哪里都可以,兴许要过一段吃大饼的日子,兰泽说,“奴才跟着督主。”
他在床上躺了两日,第二日的时候能够下床,兰泽抽空便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子,他要带的东西不能太多,于是贺玉玄送他的那些他都留了下来,只留了几件谢景庭赏赐给他的东西。
设宴那日兰泽在自己屋子里待着,他不想碰见姬嫦和师无欲,因为是姬嫦的生辰,所以来的人很多,姬嫦和师无欲,以及孟清凝阮云鹤都过来。
兰泽有宋和跟着,他在后院玩,这边连着湖,小亭子里有宋和给他煮的茶水还有煎的点心,宋和给他开了小灶。
他没有凑前院的热闹,拿了石子扔向湖里,石子打了几个漂,他又拿了一颗石子让宋和扔,宋和原先是世家公子,擅长骑射投壶,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兰泽眼睁睁地看着宋和扔出去的石子漂了又漂,几乎要碰到对岸才沉下去。
兰泽睁大了一双眼,他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黑木头,“你好厉害。”
宋和耳尖变得黑红黑红,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兰泽怀里的汤婆子拿走,换了个热乎的。
“兰泽。”兰泽听闻有人喊他,他于是扭过了头,发现不远处假山边齐星宇在那里站着,身后的是阮云鹤。
齐星宇略微皱着眉,对兰泽道:“世子有话和你说。”
这里是在谢景庭的府邸,兰泽于是走了过去,瞅向阮云鹤,如今已经十分平淡,他都要忘记了他原先和阮云鹤的过节。
“世子找奴才做什么。”兰泽问道。
阮云鹤冬日里穿的依旧单薄,他在边关拔高了不少,视线落在兰泽身上,略微垂着眼,问道:“你要同督主一道去岭南?”
齐星宇见证了兰泽勾人的本事,从阮云鹤到贺玉玄再到孟清凝,如今谢景庭也栽了,他忍不住看向兰泽,心中直摇头,兴许大魏危矣。
兰泽点点头,没想到这件事阮云鹤也知晓,他问道:“世子找奴才便是为了问这件事?”
“岭南如今很乱,不适合你去,你应当留在京中。”阮云鹤说,略微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去侯府,侯府会庇护你。”
兰泽狐疑地瞅阮云鹤两眼,他摇摇头,想到阮云鹤是好意,他回复道:“奴才的事不必世子操心。”
“世子还有事吗。”兰泽准备拉着宋和回去,阮云鹤方上前一步,宋和便拦在了他面前,不让阮云鹤碰他。
“阮世子,注意分寸。”宋和开了口。
兰泽拉着宋和走了,阮云鹤眼睁睁地看着,眉头略微皱着,视线一直在兰泽身上停留。
“世子,他如今已经是督主的人,我们不要再上赶着了。”齐星宇忍不住道,“他现在有诸多高枝可攀,自然看不上侯府。”
他倒是想看看兰泽能往上爬到什么位置,最好能让他刮目相看。
兴许哪天爬到姬嫦床上让姬嫦封妃他都不会意外。
宴上气氛和乐融融,谢景庭与姬嫦是好友,又是君臣,姬嫦提出来要求,谢景庭便照做,在府中设了宴。
今日来的有许多大臣,士族门阀剩余几位都在,以及左丞右丞、六部御史,还有大理寺诸卿。
清河武郡周裴疑是前朝名臣,自前朝末代皇帝嵇氏为成王时便一直跟随,后来成王即位官至寿康将军,后先帝谋反,与先帝一并逼宫,属从龙之功。
史书所写为成王让位,喝完毒酒之后便自刎而死,€€皇后紧随其后,成王无后,故让位给其义弟姬氏。
周裴疑鲜少参与宴会,他如今已经年近六十,愈发的没有精力参与朝事。因为今日是皇上生辰,难以推脱,身边侍女巧笑嫣然,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宴上管弦声响起,大魏朝人人皆知,谢景庭年少成名,状元郎名声显赫,文曲六艺样样皆通,更是生了副好皮相。
前朝成王与€€皇后恩爱,未曾立妃,€€皇后乃先秦嬴氏一族之后,出身名门贵族,貌比洛神才胜灵韵。
周裴疑喝了一杯酒,他的视线在谢景庭身上停留,这般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让他想起来许久以前的记忆。
若是成王与€€氏有孩子……兴许会如谢景庭一般倾世之才。
不对……倒是有孩子,已经杀尽,永远被困在皇宫那场大火里。
谢景庭神识过人,周裴疑与谢景庭对上视线,少年老成,那一双眼宛如波澜不惊的死水。
周裴疑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不然为何会觉得这双眼有些熟悉……他没能想起来,倒是不停地咳嗽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琴弦声愈来愈远了,京中近来一直死人,死的都是士族,他未曾放在心上,直到身旁侍女一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液体溅出来,有什么一并跟着滚出来。
那是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长姬公主所制,芍药花灼灼盛开,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啊€€€€”
随着侍女的一声低呼,周裴疑口吐白沫,眼珠向外凸起,身体砸向桌面,手里还握着那枚长姬令牌。
又一起命案悄无声息地发生,姬嫦脸色略微变了,侍女吓得晕了过去,被侍卫带走,没人注意到于言′半路上侍女就已经换了个人。
贺玉玄与师无欲皆在场,师无欲看着宴上的一切,每个人都神情落在他眼中,他与谢景庭对上目光,谢景庭表现得再平淡不过。
宾客中有惊慌、有担忧,有幸灾乐祸,有疑惑,还有厌烦,唯独谢景庭……唯独谢景庭,谢景庭没有喜怒哀乐。
对他来说,仿佛死的不是一条人命,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物件。
“我平日里一直在诏狱,见过许多生死场面,师弟在想什么?”谢景庭开了口,他似乎猜出了师无欲所想,艳丽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今日之事实在可惜。”谢景庭未曾让师无欲回答,他只简单地评价一句,对贺玉玄道:“剩下的,还要劳烦贺大人收场。”
贺玉玄看着谢景庭,脸上冷了几分,命侍卫封锁了督主府,当天晚上,所有人都要留下来。
这已经是第不知几起案子,凶手近在眼前,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能不留下证据……只是时间来不及。
谢景庭明日便要动身离开京城。
贺玉玄:“皇上万万不可放谢景庭离去,此举无疑是放虎归山,皇上不要忘了先帝的叮嘱。”
姬嫦已经答应了让谢景庭南下,如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近来一段时间谢景庭未曾让人抓到任何错处。
“朕已经开了口,此时再收回未免显得儿戏。”
姬嫦神情阴郁,朝廷命官遇害,他人便在现场,无疑是在直接打他的脸,甚至凶手至今未曾抓到。
“贺玉玄,朕给你一日的时间,若是你明日晚上找不出来证据,朕只能放人离开。”
贺玉玄应声,他近来消瘦许多,侧脸线条显得深刻锐利,看上去更像大理寺雕刻的无情判官,探花只管断案,不管人间生死情义。
大夫很快过来,对周裴疑进行了尸检,为中毒身亡,毒却不知如何下的,动手之人神不知鬼不觉。
酒杯里没有毒药,一切凡是涉及到谢景庭府上的准备工作,任何步骤都没有问题。
谢景庭撇的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他。
因为涉及到命案,兰泽被叫去审问,他揣着手略有些紧张,因为姬嫦在旁边,还有师无欲和孟清凝,以及阮云鹤。
他下意识地瞅谢景庭一眼,谢景庭在看着他,于是他略微放下了心。
兰泽路上便听说了,他担心是谢景庭做的,但是谢景庭好像并不担心,兴许是他多想了也说不定。
贺玉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人在何处,都见过哪些人?”
目光只有冰冷的审视,没有平时那般的温度。兰泽被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他发觉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姬嫦,姬嫦视线太阴沉,师无欲太严苛。
兰泽像是犯错的学生,他忍不住紧张起来,略有些口齿不清。
“禀大人,奴才今日一直在府上待着,许多人可以作证,原先奴才一直在书房和督主在一起。”
“宴上时奴才在后院,和侍卫在一起,后来碰到了阮世子和齐公子……阮世子可以帮奴才作证,再后来去了一趟厨房,之后回了书房。”
兰泽绞着手指,嗓音越来越低。
贺玉玄冷冷地问道:“你去厨房做什么。”
兰泽实话实说,“奴才肚子饿了,去厨房找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