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说有侍卫跟着你,为何不让侍卫过去?”姬嫦问出来,看兰泽这般姿态便心生厌烦,他不喜兰泽在人前做作的模样。
兰泽被问的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景庭,谢景庭现在开不了口,他只得说实话,小声道:“平日里督主不让奴才吃太多,奴才是偷偷去的。”
“我拿了两块杏仁糕,还有一瓶羊奶,一串葡萄桥,厨房里如意如意可以为奴才作证。”
兰泽不情愿地说了实话,这回谢景庭知道他偷吃东西了,还知晓平日里都是谁帮的他。
“你说你一直与督主在一起,书房里除了你们二人可还有其他人,他今日都见了什么人?”贺玉玄问道。
孟清凝闻言道:“贺郎,这般问是不是有些过了,他能知道什么,你莫要为难他了。”
贺玉玄没有出声,兰泽有些生气,他瞅两眼贺玉玄,回复道:“书房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与督主做什么事和贺大人有关系吗……贺大人何必打听的这么清楚。”
“好大的胆子。”姬嫦话音冷了几分,从上往下的俯视兰泽,“跪下。”
谢景庭在一旁开了口,“皇上,他与贺大人熟识,便不拘礼一些,此事贺大人自有决断。”
兰泽有谢景庭撑腰,他于是没有跪下去,贺玉玄虽然神情看起来冷漠,也未曾说让他难堪的话。
“督主今日都见了什么人。”贺玉玄又问了一遍。
兰泽回答道:“奴才不知,奴才在殿中睡着了。”
问完话之后兰泽就去了谢景庭身边,审完他之后又审了许多下人,兰泽在旁边瞅着,到夜深时才被放回去睡觉。
“督主,奴才好困。”兰泽扯着谢景庭的袖子,他下意识地想要让谢景庭背他回去,想起来如今府上还有其他人,只得作罢。
他与谢景庭回到正殿,正殿外围一层侍卫,是姬嫦的人。
兰泽被摸脑袋,他在谢景庭掌心蹭了蹭,问道:“督主,皇上今天不回去吗?”
似乎都要留下来,兰泽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隐隐知道似乎是要查谢景庭。
“不回去,兰泽若是困了休息便是。”谢景庭对他道:“明日我们便动身。”
第80章 做他一个人的小奴
凛冬清晨, 兰泽早早地便被叫起来,他感觉眼睫略有些湿润,睁眼时便对上谢景庭的面容, 谢景庭已经穿好衣裳,刚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
兰泽觉得有些冷,他下意识地往谢景庭怀里钻,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还没有亮。
“督主, 我们起来这么早做什么。”他们不是晚上才走吗?
“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兰泽需要过去。”谢景庭说。
兰泽怕冷, 又往回缩, 软绵绵地喊了一句督主,然后继续赖床,穿好洗漱好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他清醒过来, 问道:“督主, 奴才要做什么。”
谢景庭并未说让他做什么,府邸大多数下人还留着, 谢景庭只带常卿宋和以及锦衣卫中的一部分侍卫。
谢景庭让常卿送了点心过来,兰泽便在一边吃点心,兰泽昏昏欲睡, 猜测谢景庭可能让他在一旁陪着。
谁知他方吃完点心, 谢景庭在书案前写了一些东西, 兰泽瞅一眼又瞅一眼,有些字特认识, 有些字他不认识。
“这些是岭南当地的语言, 兰泽路上要学会。”谢景庭教兰泽的第一个便是他自己的名字。
兰泽手里还捏着半块点心, 他有些呆了, 瞅着上面的文字,他跟着谢景庭磕磕巴巴的念出来,“啊……啊难。”
谢景庭的名字用岭南的语言来说便是啊难。
兰泽讲起来有些拗口,他嗓音细软,喊了两遍谢景庭的名字,发现谢景庭正看着他,他宛如咿咿呀呀学语的孩童。
“啊难……啊澜。”
兰泽有些分不清,他瞅见有厚厚一沓,脑袋跟着大起来,他平日里背书都记不住,这些对他来说有些难。
“督主,奴才记不住怎么办,奴才背书都记不住。”兰泽小声道,担心谢景庭责怪他。
“兰儿努力一些,一定可以。”谢景庭摸了摸他的脑袋,掌心放在他的头顶,兰泽感觉自己脸有些热,谢景庭相信他可以,说不定他真的行。
兰泽脸上红起来,他凑上去亲谢景庭,嘴唇碰到谢景庭的脸颊,又喊了一句“啊难”,引得谢景庭眉眼深邃了几分,扣住他的手腕吻了下去。
谢景庭只跟兰泽说了这些,剩余府邸里发生的事情没有说。比如有人一夜无眠,姬嫦昨天晚上夜会了骠骑将军,若他猜的没错,今日姬嫦会想办法收了他在京军权。
贺玉玄偏殿留宿,侍卫夜行,他一夜未曾合眼,待到天亮之时,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他的时间不够,抓不到谢景庭的把柄,只能眼睁睁地放人离去。
“昨日宴上排查的如何,所有宾客名单再仔细排查一遍,在周大人遇害之后有没有人出过府?”
“贺大人,这些已经确定了许多遍……未曾有人出府,没有人离开府邸,宾客名单也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侍从苦不堪言,已经从头到尾都查了一遍,查不出来任何问题,贺玉玄一夜未眠,他们也都没有闲着,一直在府中再三核实。
一切都严丝合缝,未曾出任何差错,甚至每个人都互相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证词都对的上,对不上的也有人作证。
“周大人是喝了酒中毒身亡,酒杯没有任何问题,至于酒……让大夫判断过,酒里无毒。”
贺玉玄眼中渗出红血丝,他突然回忆起来很久以前,在京街上,突然砍人的屠夫,那一日他受伤,险些丧命。
之后不了了之,屠夫是个死了妻子的疯子,邻里都这么说,只能算他不走运。
“继续查,若是今日查不出来,你们提头来见。”
贺玉玄下了死令,他在书案前坐着,宾客名单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上面有每个人入府以及近来出入做什么的时间。
忽然,他眼角一扫,扫到了什么,视线略微定住。
时十二月六日,乐府受邀,琴师、舞女,花女数名,其中一名病重,临时换了另一名。
午时过后,谢景庭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最后一封信件送到边关,剩余在京的亲兵,因为姬嫦所言,除了常卿和宋和,其他人全部留下来。
“如雪,你此行路途遥远又辛苦,带上他能做什么?”姬嫦的视线落在兰泽身上,兰泽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小包子,在谢景庭身后躲着不敢出来。
谢景庭开口道:“留他在京中臣并不放心。多他一人并不多,还是皇上想让他也一并留下来。”
谢景庭视线黑漆,同姬嫦对视,里面无波无澜,姬嫦被谢景庭这么一看,剩余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他可以说把兰泽留下来,留在宫中兰泽兴许会被折磨死,给贺玉玄兴许会被关起来,无论在哪里,都如同宫中认主的千金枝一般。
千金枝为嵇氏所养,后来宫中便少了许多,只有谢景庭府上还有残余。
“朕是担心他给如雪添乱。”姬嫦说。
谢景庭说了一句“无妨”,让兰泽上了马车。
“皇上,臣先行一步,来年再见。”谢景庭同姬嫦等人告别。
马车缓缓地行驶出了街道,兰泽掀开车帘远远地看了一眼,姬嫦与贺玉玄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几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看不清。
他们出城门需要过层层审核,以及前往何处,下个地点去哪里,全部都要汇报清楚。
兰泽在里面听着常卿一一汇报,他们出了城门之后,走的却不是官道,而是连夜走了最快的水路。
坐了一夜的船,兰泽一直晕晕乎乎的,他问谢景庭道:“督主,为何我们要坐船?”
谢景庭给兰泽找了一些山楂和酸果,对兰泽道:“以防万一,兴许明日我们会被通缉。”
尽管他们没有留下来证据,按照姬嫦的性子,不会让他们顺利到岭南。
“这般。”兰泽因为坐船没什么精神,他窝在谢景庭肩膀处,他们四人同行,几乎同吃同住,他不好意思赖谢景庭赖的太厉害。
他吃了两枚酸果,趴在谢景庭身上睡了过去。他们在天亮时到了颍州,走水路快了三日的路程,下船的时候各自换了一身衣裳。
兰泽跟随一并进城,因为他们四个人太过明显,所以两两分开,下个城才继续汇合。
他被谢景庭牵着,谢景庭脱下了朝服,换的是平常公子哥的衣裳,玄色衣衫没有图案,因为谢景庭容貌出众,还戴上了面具遮住脸。
至于兰泽,他穿的便华贵一些,是世家公子一般的打扮,谢景庭在他身后充当侍卫。
他们进城时已经开始严查,令牌与通关文牒都要有,兰泽在告示栏上瞅到了他和谢景庭的名字。
昨天晚上,贺玉玄发布了悬赏令,要活捉他与谢景庭,上面未说犯了什么事,只知是朝廷悬赏的逃犯。
若是他们走官道,兴许这一会已经被拦下来了。
“一主一仆,主子二十四,仆人十八,身高八尺有余……”
守城的士兵一边念着悬赏的条令,一边打量着兰泽与谢景庭,兰泽矮一些,自然没有身高八尺。
再加上他模样生的好,水灵灵的看起来便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没有半分仆人的拘谨模样,看着士兵也未曾闪躲,甚至带了些好奇。
于是士兵扫了两眼便让他们过去了。
兰泽说了句“谢谢士兵大哥”,他牵着谢景庭进了城门,他掌心里出了一层汗,进城之后才稍稍放下心。
“三哥哥,今日我们要在城里过夜吗?”
谢景庭应一声,他们两人要了一间房,兰泽赶了一整日的路,他得以稍稍放下心,可以休息一番了。
如今入冬天气愈发寒冷,兰泽走在前面踏上楼,脖子上挂着的银锁贴着他的脖颈,在脖颈边缘缠成一条细细的线。他手指被冻的冰凉,进到屋子里才好些,方才在外面呼出去的气都能看见。
没有常卿和宋和跟着,加上他们身份敏感,谢景庭在房间里生了炉火,给兰泽找了话本和小被子,汤婆子放进兰泽怀里,对兰泽道:“兰儿在此处待着,我需要进城一趟,若是有人敲门不要开门。”
兰泽刚坐下来歇着,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接着汤婆子,放在手心暖融融的,他忍不住问道:“督主要去哪里?”
“何时回来……奴才不想一个人。”
“朝廷已经下了通缉令,兴许晚些城门会封锁,我要和常卿他们联系,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谢景庭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对他道:“一会便回来,兰儿不要害怕。”
兰泽瞅着谢景庭,知晓谢景庭的难处,他点点头,抓着谢景庭的衣角松开。
“那督主早些回来。”
谢景庭略微垂着眼,此时没有戴面具,明艳的面容实在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兰泽被看的脸红,他瞅着谢景庭不明所以,又有些明白谢景庭的意思。
兰泽凑上去轻轻地碰在谢景庭的嘴唇上,嘴唇碰到之后一触即分,脸上涨红,“督主路上小心一些。”
好像是已经过门的妻子在给丈夫送行。
兰泽抛开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谢景庭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平日里常卿做的事情,现在谢景庭都帮他做好了。
他旁边的书桌放的有话本和小人儿书,还有点心茶水,炉子里烧着热水,兴许担心烫到他,谢景庭把火压的很低。
他一个人看了好一会的小人儿书,看到感人的地方,兰泽聚精会神,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时,兰泽才猛的回过神来。
谢景庭说了不让他开门,敲门声太过急促,有种对方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的错觉。
他们二人只有兰泽背了小包子,谢景庭什么都没有带,兰泽坐在地毯上左顾右看,他看到了角落里藏人的地方,抱着自己的小包子过去。
方才炉子熄了,兰泽没有管,他起身的时候没有忘记把窗户打开,然后便抱着小包子蹲到了屏风后的桌子下面。
这里刚好能把兰泽挡住,兰泽方藏好,外面的士兵破门而入,他听见了冰冷剑鞘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轻盔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