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 第19章

白青崖显然不觉得,继续道:“侯爷不信我的话也无妨,但看那檀霭与我的相处,可像有情谊的样子?”

这话倒是。凭卫纵麟对白青崖的了解,他“看上”的都是于他有用处,能为他办事之人,檀霭依附于褚容璋,无非有些刺探杀人的本领,以白青崖如今的抱负,断断用不上。

想通此节,卫纵麟心下稍缓。他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憋了几月的柔情满腹迎面被浇了一盆冷水,怎能不怒?即便看出檀霭并未撒谎,他也懒得去追究白青崖是耍了什么花招,总归他的心在自己这里,旁的都随他去罢。

白青崖哭了这半天,也实在无以为继了,见卫纵麟脸色回暖,立刻停了眼泪,不再看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侯爷肯信我了吗?”

卫纵麟掰过白青崖的身子在他面上落下一吻:“我何时不肯信你,是你总不愿对我坦诚。我亲眼见着你与别的男子举止暧昧,还不许我过问一二?才说一句,值当你气成这模样,愈发刁钻了。”见白青崖又欲张口,卫纵麟忙打断道,“行了,好不容易见着,难不成要虚耗辰光,为不相干的人吵架不成?是我言语不当心,我给你赔罪了,不恼了,好不好?”

白青崖最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此事说到底是他理亏,快快揭过对谁都好,于是从善如流,哼唧了两声便作罢了。

*

日头正好,茶香满室,心上人这般乖巧地坐在自己怀中,卫纵麟揽着白青崖安静地坐了半晌,缓缓开口:“上一回分别时,青青许诺我的答复可想好了吗?”

白青崖心道,卫纵麟还挺沉得住气,这半日了才问出这句话。

他故意拿腔拿调地低头沉默,对着卫纵麟半截被他哭湿的袖管上暗纹的竹叶研究了好一会子,余光里卫纵麟的面色愈来愈紧绷,几乎坐立难安了,他才羞红着面孔道:“我想好了……我,我愿意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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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一半被大虫子袭击

第45章 谎言

“青青,你、你真的想好了?”卫纵麟双目紧紧盯着白青崖,他在沙场往来无数回,生死亦能置之度外,此刻面对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连说话都结巴了。

白青崖料到他会高兴,不想他欢喜至此。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张英俊的面孔仿佛被什么点亮,眉目鲜活得让白青崖不敢直视。

白青崖心中那点带着拿捏的戏弄烟消云散,他别过了头,轻轻道:“自然是真的。”

卫纵麟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之前在阙珠宫,他还曾借“交易”之名向白青崖索要报酬,如今得了他的许诺,却陡然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生怕唐突了他,只低头不断亲吻白青崖的指尖,含糊道:“我真高兴……青青,我真高兴……”过往那些好听的甜言蜜语不知为何都讲不出口,他明明喜欢极了,翻来覆去的却只有这一句话。

白青崖不自在地抽回手,别扭道:“侯爷浪迹欢场,小情人海了去了,我不过其中之一,侯爷何苦做出这样不稳重的样子,让人看了笑话。”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卫纵麟听,不如说是白青崖用以宽慰自己。若卫纵麟对他只是见色起意,他利用起来自然心安理得,若是旁的……

“青青误会了!”卫纵麟忙抓住他的手,恳切道,“过往种种不过逢场作戏,我从未与他人有过什么!”

见白青崖依旧神色怀疑,他匆匆解释道:“圣上忌惮卫氏,若我是个无可挑剔的继任者,恐怕勇毅侯府风头更盛,我非得做出浪荡子的模样,流连勾栏、受御史参奏,才能稍稍打消上头的疑心。”

白青崖吃了一惊,他从前见卫纵麟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只以为是深受恩宠之故,不想他的处境这样如临深渊。

“……你从前怎么不说?”

卫纵麟笑了:“我从前说了,青青怕不是要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叫我碰到了。”

满以为会听见什么“怕你担心”之类的话,不承想得了这一句,白青崖气得搡了他一把:“那你现在就不怕我反悔?”

“晚了。”卫纵麟低低地笑,“我方才问你是骗你的,就算你尚未想好,是一时冲动答应了我,也永远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白青崖看不得他这么得意,故意问:“哦?若我执意要反悔呢?”

卫纵麟轻轻一拽,将美人抱了个满怀:“反悔也没用,我会把你锁起来,叫你日日只能见我,只能听我说话,只能与我欢好,时候长了,自然又喜欢上我了。”

一句戏言,白青崖并未入心,他驯服地趴在卫纵麟怀里,抓着他垂落的乌发把玩,毫不在意地反唇相讥:“哼,就凭你?”

“怎么,青青不信?”

“不是不信,我是怕你没这个本事。”

若在往常,卫纵麟必定回他“我的本事你还没领教过”,但想了想又怕白青崖觉得他轻佻,又把话咽了回去,顺着他说:“自然,自然。往后我有什么本事都是青青说了算,再不敢犯上僭越的。”

白青崖也被逗笑了。

卫纵麟俯首便能看到心悦之人伏在自己怀中的笑靥,心间满是宁静的喜悦。自第一次见到白青崖起便暗生的爱欲长在血肉间,日夜叫嚣渴望,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这一天,和另一头交融在一起了。

他抱紧了怀中得来不易的珍宝,郑重地说:“你放心,朝堂之事虽诡谲莫辨,有我在,必定不叫风霜刀剑伤你分毫;你意存高远,有鸿鹄之志,我亦愿倾尽全力,让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你……”白青崖迟疑着,想开口说些什么敷衍一二,却没能出声。

见白青崖呆呆地望着自己不再说话,卫纵麟并指向天,继续道:“我卫纵麟在此起誓,愿与白青崖白头偕老,厮守终身,如有相负,教我横死沙场,不得全尸。”

“你说什么呢?!”白青崖惊得坐了起来,“你往后还要带兵打仗,怎能发这样不吉利的毒誓?”

卫纵麟一改凝重的面色,收回手痞痞一笑:“若我违誓,这才算得是‘毒誓’,可我所言句句真心,那这誓言便是咱们日后的好日子,快活都来不及,哪里会不吉利呢?”

为免自己神色有异落了卫纵麟的眼,白青崖听到一半便慌忙站起来装作去倒茶,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即便如此也不必立此重誓……你的心意我明白。”

卫纵麟顺从道:“青青不喜欢,我往后不说了。”

白青崖猛喝了几口冷茶,略平了平纷乱的心绪。卫纵麟这些话远在他意料之外,本想借此机会提一提褚容璋的事,现下看来却是不合时宜了。

他正犹豫着,没想到卫纵麟比他更关心这桩事,只听他说:“当初让青青来此上任也是权宜之计,如今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提起困扰他许久的这块心病,白青崖立时将方才的震动和犹疑抛诸脑后,转身道:“我正有此意。我……”他话音一顿,受制于人这么久,他也学会了小心谨慎,“此处说话不便,去我的缣风院罢。”

*

这回没有白青崖作妖,离了朝曛馆,路上只遇见了几拨当差的婢女小厮,顺顺当当地回了缣风院。

因怕秋景凄凉惹白青崖不高兴,缣风院多以出自宫中的奇花点缀,门窗贴以金箔,推开门便觉金碧辉煌,有一股馥郁的异香扑鼻,竟如明媚春日一般。

卫纵麟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长道:“此处仿佛与我上次来时大不相同了。”

白青崖顿住了。他方对卫纵麟哭诉自个儿在褚容璋这儿的艰难,却忘了缣风院布置得比后宫娘娘的殿宇还华贵些,眼看着兜不住要露馅,他急中生智:“是……恪王殿下刚封王,府里各处自然要重新装扮起来,免得跌了殿下的面子,说起来,我这缣风院也算沾光,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话恰被出门迎客的桂旗听了个正着,诧异道:“长史在说什么呢,什么沾光?”

卫纵麟悠悠地接道:“长史正表对殿下的感激呢,说自己来了府上多有住不惯之处,近日托了殿下封王的福,缣风院沾光跟着整修了一番,方觉好多了。”

桂旗听卫小侯爷这意思是要兴师问罪,忙不迭地喊冤:“侯爷误会了,长史最受殿下器重,阖府无人敢慢待,殿下起用了当年为皇后主子建宫殿的工匠,专程候着,若长史有住得不合心意之处,随时能改。这般怎的还……”她越说越小声,瞧着白青崖的脸色,后知后觉自己仿佛说错话了。

卫纵麟面色却很和煦,先是笑意盎然地睇了白青崖一眼,才转而对桂旗宽慰道:“长史只是想家了,并无责备之意,桂旗姑娘不必紧张。”

“不敢当侯爷一句姑娘。”二人间的暗流涌动桂旗看得真真的,她知道自己又坏了事了,心里一声哀叹,战战兢兢地对卫纵麟行了个礼,小声道,“奴婢去为侯爷上茶。”

她说完一溜烟就退下了,正把白青崖到了嘴边的叱责尽数堵了回去。

白青崖气闷不已,也不敢看卫纵麟的脸色,自己端着个冷脸飞速进了屋。

卫纵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扬声道:“青青跑那么快做什么,即便喜爱新居,也得注意脚下才是啊。”

白青崖只当没听见,一口气冲进了内室,待桂旗上了茶又退下,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冷下来了些,才强作无事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在了卫纵麟对面。

卫纵麟也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白青崖正想趁机将此事揭过,未及出声,便听对面之人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定窑黑釉盏,漠溪小龙团,都是好东西啊,侯府里都见不着,看来恪王殿下的封王之喜可真是大呀。”

白青崖叫挤兑得没辙了,只得佯装恼怒,把自己面前的茶盏一推:“见不着就多喝些,我这盏也给你,只是别把你那点肚量给撑破了!”

卫纵麟一看,以为他真要恼,立刻收了嬉皮笑脸,端端正正坐直了,赔笑道:“不敢,不敢。”

“刚说要对我好,话音还没落,转脸就来欺负我,我瞧不出来你有什么不敢的。”

卫纵麟大呼冤枉:“天可怜见,我何时敢欺负你?你从朝曛馆出来就绷着个脸,我逗你笑一笑罢了。倒是你,明明一说谎话便脸红,何苦非要编个瞎话来骗我?”

“方才我见你和檀霭那般,是一时没转过弯,你好好说与我便是了,做什么哄我说褚容璋如何苛待你,叫我听得心都疼碎了。”

白青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我没骗你。”他牵了一把卫纵麟,引他走进内室,“你自己来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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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百因必有果,褚容璋的报应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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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番外、苦夏(一)

午后的鸾华殿内一片寂静,镂花枝方铜冰鉴溢出缕缕带着清爽凉意的白汽,然而却是杯水车薪,眨眼便消散了。

榻上的人烦躁地翻来覆去,松散的前襟被扯得大开,袒露出一片玉色的肌肤。不多时忍无可忍,猛地坐了起来,抓过一旁的团扇狠命扇了两下:“来人!

寝殿的门应声被推开,不料走进来的却不是檀霭,而是一身朱红色蟒袍的沈三钱。

白青崖执扇的手停了停,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怎么有空过来?”

走至近前,沈三钱一手撩起刺金堆绣的罗帐,秀致的眉眼弯起:“猜到娘子兴许有烦忧之事,我便来了。”

见白青崖热得双颊一片湿红,沈三钱落座后将团扇从他手中接过,轻轻扇动:“娘子向来畏寒又怕热,盛暑时分为何殿内只有一座冰鉴?”

白青崖安然受着他的伺候,懒懒往后一倚,不高兴地说:“明知故问。”

褚容璋登基后空置六宫,对大臣们尽早立后的谏言不闻不问,却公然让白青崖入主了当今太后曾住过的鸾华殿,朝野上下早已是一片非议之声。

那些个言官无事尚且要生非,如今新帝落下这么大个话柄,自然纷纷捕风捉影,日也谏,夜也谏,恨不得当场撞死在金殿的盘龙柱上,成全了自己千古流芳的美名。

白青崖性好奢华,鸾华殿修得如金屋一般,又因酷热难耐用冰靡费,叫有心之人一挑拨,竟惹得十数名御史联名上书,要求褚容璋移白青崖出鸾华殿,“远佞幸,早立后”。

闻听此事,白青崖气得砸了两个花瓶,晚膳都没能进好。

沈三钱抚了抚白青崖紧蹙的娥眉,扬眉道:“任何事都不配成为叫娘子烦心的事€€€€有人的舌头不听话,割了便是,娘子何必为了他们自苦呢?”

白青崖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割得了这几个御史的舌头,割不了天下人的舌头。御史因言获罪是昏君所为,亡国之相,若惹得群情激奋,岂不坐实了我乃佞幸之流?”

沈三钱笑叹一声,心下了然。这心肝到底是读书人,重清名,既想要交口赞誉,又舍不下富贵荣华,鱼与熊掌非要得兼,如何能不心烦?这不,一急了就出昏招,从前是折腾别人,那也罢了,现下却开始为难自己了,这可不成。

“我查了那几个蹦€€得最欢的,乃是恭王,也就是从前的三皇子殿下的门客。此事瞧着是因你而起,实则是拿你作筏子,与皇上过不去。”沈三钱对白青崖眨了一下眼,“娘子,你可是无辜受累啊。”

白青崖白了他一眼:“你堂堂督公,怎么这么爱搬弄是非?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惹他生了气,到时候别又来求我。”成日里变着法在他面前给褚容璋上眼药,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沈三钱一笑,殊丽的面容显出几分妖异之色:“我只知道对着娘子要实话实说罢了。再说,即便皇上知晓此事要发怒,娘子也会护着我的,不是吗?”

白青崖轻嗤一声:“属你最没出息。”嘴上讽刺是一回事,其实见沈三钱这样,白青崖心中极为称意。褚容璋、卫纵麟几人虽也对他千依百顺,却总不如沈三钱舍得下面子,放得下身段。

且若没有他在褚容璋面前的力保,沈三钱作为先帝的心腹,这督公早做不下去了。因此面对沈三钱的逢迎时,白青崖的男性自尊大大得到了满足,加之沈三钱生得又极好,自然总是忍不住对他多加怜爱。

只听沈三钱又道:“我说这个是想告诉娘子,背后之人既然是冲着皇上来的,娘子再怎么委曲求全,也是无用的。”说着,他指了指那冰鉴。

方因着打趣了沈三钱几句的心情又烦躁起来,白青崖没好气地说:“那你倒是拿出个好办法来教我开开眼啊?”

“娘子莫急,此事需徐徐图之。”沈三钱扯出块绢子为白青崖揩去额上的细汗,“今日我来是为解娘子的燃眉之急。”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殿外有个小太监扬声道:“回禀厂公,东西送来了。”

沈三钱为白青崖拢了拢衣襟,才道:“进。”

一队东厂番子推开门,抬着个床板似的物件鱼贯而入。

白青崖在沈三钱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今夏难挨,我惦着娘子身子不爽利,陛下那头不能尽快了了此事,叫心肝冰都用不成,心急如焚。特命手下的人往蒲甘去寻了寒玉来,制成床榻供娘子使用,如此便无惧酷暑,娘子也能睡个好觉了。”

说着,那九尺见方的寒玉被好好地搁到了金棱七宝装乌木榻上。白青崖伸手一摸,隔着云锦褥子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沈三钱见他欢喜,也笑了:“这玉虽凉,却不伤肺腑,很是养人。娘子那年中的毒现下虽解了,到底损了根本,用这个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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