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82章

午后的王府重新归于宁静,沈宓午睡的惯例在这个冬日进行的尤为顺利。主要是如今,缠着他的那些噩梦少了如许。

他曾听闻濯讲起庐州刺史府时,他手刃尹毓的情景。

大抵是当时情况紧急,没由得他去体会杀人的感觉,便将他推入新一轮的逃亡之中。

所以在他讲起鲜血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用了“难闻”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些将沈宓困在梦魇中不得喘息的扎眼血腥,到他这里,只落得这样一个不堪入流的评价。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沈宓都会觉得好笑。

舒缓地从迷蒙中清醒过来,他正被闻濯灼热的体温裹着,被他鲜明又强烈的躯体和气息环绕,鸦青的发丝缠绵,不分你我的距离让往日丁点顾虑消融的一干二净。

沈宓被他晦涩不明的瞳孔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张了张唇,便见他附身过来。

温热的舌叶探过来窥摸到他唇齿,肆无忌惮地蹭进更深的温潮,细密的攻略,将他整个人翻搅成一滩春水。

沈宓不由自主地埋在他温暖的脖颈之间喘息轻吟,沾着水痕的唇片挨在他分外突兀的喉结之上,仔细接纳着那里局促不安的滑滚。

他从来不会抗拒这些由爱意熏染出来的本性,比起闻濯的谨慎克制,他的心思要露骨坦荡的多。

他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恶劣地引诱闻濯,想要教他彻底成为一个疯子,最好能露出那些深藏了太久的獠牙,用平生最癫狂的本能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惜,他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引诱利器,最终全都败给这个男人对他的小心翼翼。

闻濯伸手携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接着又将唇压了下来。

他的攻势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要猛烈,仿佛偏要以此望梅止渴,但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的来€€€€

相贴的温热让沈宓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阵阵寒意,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让他止不住地想抬起瘫软无力的四肢。

直到感觉到痛,他才停止挣扎,作为案上鱼肉一般,任由闻濯“宰割”。

“庐州一行,你在陆路上…遇到的所有线人,都是我故意拖延时间…”他很少有这样的坦诚。

闻濯手指按在他腰侧,低声问道:“拖延什么?”

“你那时远离政争,只要错开我们在京畿的筹谋,等宫中事变结束,便再也没有人,会把目光盯在你的身上……”

他头一回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比闻濯想的还要顺畅许多。

“因为你都替我想好了是么?”

闻濯摸了一把他的腿骨,继而往上,在沈宓呼吸停顿之时堪堪停住€€€€

“你算到庐州有韩礼和余晚正的人等着我,所以提前将我放在你身边的人都支过来,为的就是保我活命,而你…”

他手指微曲,将沈宓撩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阵,又加深力道,用指尖的茧子拿捏了沈宓的一呼一吸。

“温€€之所以会露出走私的马脚,也是因为你?”

沈宓被他折腾的拼命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又被他按着肩膀,将整副身躯都暴露在他眼前。

闻濯将他搂起来按在怀里,让他垂着眼眸,刚好能够望见自己被要挟的命门,像是故意一样,他使着十分刁钻的力道,沉重而缓慢地让沈宓的气息攀升,直到眼角发红带出一两滴水痕来。

“告诉我…”他温柔地啄着沈宓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哄道。

沈宓教他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从牙缝里磕磕绊绊抖出一个“是”字。

“你们之间联络的线人是谁?”

沈宓埋在他肩膀上,煎熬的张唇咬出了他那块皮肤,又轻易被他手腕翻转的动作,逼的重新松开尖锐的虎牙。

“够…够了…”他眉头微皱,不由他意志主导的性*,彻底沦为一场细致的折磨,但他又仿佛乐在其中。

“不够,”闻濯握住他乱抓的手拉到身下,唇间含着他的耳垂轻吮,“那人是谁?”

沈宓手腕新生的骨节被拉扯的泛起轻微酸痛,微微愣神之间,他的耳尖便被咬了一口€€€€

“拢秀坊…觉柳…”他呼吸错乱,垂眸靡靡一片,荒唐的他不忍直视。

“还有呢?”闻濯又问。

“疼…”沈宓此刻头脑迷离的,早都已经想不起来先前说了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说的。

身上鲜明又热烈的触感让他想疯,浑身不受控制的骨头,又完全限制了他离弦的念头。

他眼角湿润了一片,整个人如同跌入雨中池塘的浮萍一般,浑然不知西东。

“疼是应该的,”闻濯滚热的喘息阵阵扑打到他赤裸的皮肤之上,令他泛起满身鸡皮疙瘩。

“上回我说过什么来着?”

上回他说过什么?

沈宓哪里还记得。

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刻,此起彼伏的气息乱成一团麻,直入两人心下,掀起更加汹涌的浪。

闻濯下了身汗,贴在他湿润的鬓角,咬牙切齿道:“疼就对了,只有闻濯才能教你疼……”

记好了。

€€€€

作者有话说:

闻濯:还不够……

真的我就喜欢这样式儿的逼问,刺激!

第81章 荆棘丛

沈宓从未跟任何人交代过当年藏书楼中发生的事情,他后来摆脱那座宫城,重新落进宫外新的囹圄之时,还是会反复忆起往昔。

哪怕韩礼用仁义道德施压,姚如许用温情窥哄,身侧万事万物都无时不刻不再提醒€€€€

他身上背负了前朝数万人的鲜血,逼迫至此,他也不过任凭他们揉捏,也从未觉得这些能够比得上夜夜噩梦来的窒息。

那些梦,或是长靖帝按着刀子逼他杀旁人,或是拿着刀子教旁人杀他,或是直接将刀锋刺下来,将他当作羔羊一般开肠破肚、剥皮抽筋,怎么能够让他疼怎么来。

藏书楼不过只是一个楔子,是那些年他在宫中战战兢兢的缩影。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长靖帝与沈氏所出,他也因此受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恩泽。

后来沈氏自戕,将他身份的秘密永远带进了坟墓里,长靖帝对自己当初强取豪夺的手段后悔万分,便把对沈氏的愧疚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时他的后宫中还没有妃子膝下有所出,只有沈宓这唯一一个嫡亲血脉。

明面上众人待他是众星捧月,其实暗地里想要除掉他的人有不少。

长靖生怕孩子太小,下人们怠慢了照顾,教其他宫里的人要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便在最难带的时候,衣不解带的做了几年慈父。

故而沈宓自小就黏他,对他惦记的很。

这般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场面,一直到韩礼的出现才出现裂痕。

沈宓当时并不知晓韩礼是谁,他只知晓整日围着长靖帝转,但随着新朝稳固,长靖帝政务一日比一日繁忙,他也难免会受冷落。

于是便让韩礼在宫内的线人钻了空子。

那线人偶尔会来找他说说话,买些小玩意儿逗逗他,大多时候不见踪影。

时间一长沈宓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了他不定的行踪。

最后一次见他,前后隔了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次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长靖帝。

沈宓那时太小,完全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从那次过后,长靖帝待他的态度便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有时候好的像从前,有时候坏的像是陌生人。

他做了好多想弥补的事情,但是都于事无补,长靖帝似乎有气,在故意罚他。

再之后,后宫嫔妃有人承了恩宠,十分争气的怀了龙种,隔年诞下一个男婴,翰林院取名为钦,叫他闻钦。

举朝欢庆,除了沈宓。

他在自己的宫中待了很久,久到他以为长靖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但有天日暮,长靖帝欣长身影走进他的殿中,遮天蔽日一般,挡住了外头夕阳投射的斑斓光线,问他:“你叫朕什么?”

沈宓如往常一般叫他“父皇”,却见他神色阴霾,陡然掀翻了殿中的盆景花瓶,恶狠狠说:“你叫错人了。”

沈宓吓得直掉眼泪,想要像从前一样揪着他的衣角躲进他怀里,却被他矢手推倒在地,被地上的碎瓷片划破了手掌。

他恍然间看见长靖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扯着嗓子哭的愈发委屈,结果对方只是看着他受伤的手掌皱了皱眉,言辞冷酷至极地让他自己爬起来。

沈宓咬着牙爬了起来。

于是从这日开始,他熟悉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向他伸出过宽大的手掌。

他开始不断地学些讨好人的事情,不断地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效果甚微,却乐此不疲。

这中间他跟长靖的关系缓和过一段时间,但新的线人的出现,重新让他跌入了比从前更苛刻的境地。

那线人原本只是他宫里当值的一个太监,在宫中潜藏了好几年才露出马脚,他叫沈宓小殿下。

沈宓没有信他。

本以为只要他置之不理,他们就不会再上来招惹他,但第二日,他在殿门前看见了那个太监的尸体。

是活活被吊死的,眼珠都被勒的快要掉出来,他出殿时正好撞见,却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仿佛就是故意要他看见。

那日夜里他做了噩梦,后来的很长一阵子都不大敢再睡觉,也没人在意。

长靖帝因为此人在宫中大肆搜查审问了一番,抓出来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全都下令极刑处死,送到了沈宓殿里叫他辨认。

沈宓哭喊着去求长靖帝,却等到天黑都没有见到他的面。

听命的人后来架着他回了他自己的宫殿,还不忘翻开那些裹尸布教他一一对验。

沈宓干呕了一晚上苦水,似乎要将心肺肠子都给吐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最后还是累的睡了过去。

那是他那段时日的第一个好觉。

之后他没有再去招长靖帝厌弃,守着这些秘密变得沉默寡言,看完了殿中大半的书籍。

不记得大概又过了多久,长靖心血来潮来殿中看他一次,正好撞见他在翻阅诗书。

便随口一问“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什么意思。

沈宓答出来了。

可长靖的问题却没有尽头,一直到沈宓神色窘迫答不出来,他才作罢,破天荒地上前抚了一把沈宓的发顶,语重心长道:“喜欢读书是好事。”

沈宓一直将这个习惯秉持到了藏书楼之事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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