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境地还不算无药可救的时机,他遇到了那个琼枝挺秀,浑身仿佛都罩着光的少年。
他那时还怀着未来可期的念头做了些荒诞的幻想,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在逐渐好转,终有会变好的那天。
可他进了藏书阁,听到长靖身侧的忠良想要杀他,又被长靖教唆着差些拿刀割断那位忠良的喉咙。
他生平头一回伤人,被满地的血腥和毫无人性的逼迫,撕碎了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灵魂,他整个人的所求仿佛都成了笑话。
他看着长靖亲手将他的尊严和奢求踩碎,揉进那一滩肮脏的血水里,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到底有多廉价,他敝帚自珍的天伦在长靖眼里究竟多低贱。
他得了封号,获封府邸,但长靖并没有让他在人前的殊荣受到分毫折辱,明面上教他的恩宠人人得知,背地里使尽了手腕想逼疯他。
拜他所赐,自那以后,沈宓性格便大改。
从前讨喜的性子变得飞扬跋扈,还端着一副看谁都是官司的穷凶极恶像,数载骂名归于一身,他不得不在韩礼那里寻求一丝喘息。
他没得选。
他真的没得选。
纵然他知晓韩礼之流是长靖对他态度转变的因,却无法动辄分毫。
他拒绝过他们听上去癫狂的大计,可再回头时,身边所有人和事都没有给他留下余地。
他不想背叛自幼习得的仁智道义,担不起身上背负的举朝血债,内心又实在无法安宁。
连年的心智折磨让他成为了一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他进退两难不敢伸展手脚,只愿窝在一方富贵笼里静悄悄等死。
又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受不了旁人施加到他身上的愧疚,觉得一死了之才是罪大恶极。
于是他无时不刻不想死,又无时不刻不曾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么轻松的结局。
闻濯回京那日,他一夜没睡,在窗台前枯坐一宿,想了许多往事。
想当年落玉楼前,他们平生见过的唯一一面,想当年有关于闻濯身上的传言,想闻濯…到底会不会杀他。
之后的一切,都没有遵从他所想的形势发展,可就在这样苛磨痛苦的岁月中,他几乎倾尽所有,才终于得到了一寸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苦苦寻求答案的人,从来不知晓这些埋藏了数载的真相要从哪里说起,要怎么才能说的清楚。
他前番历经太多苦痛,已然不是说出来就能得到宽慰的程度,很多时候他都将过去默认成了一样羞耻不值、荒唐可笑,自轻自贱的情绪,主动提起的时候,很难避免不会奢求别人的怜惜和悲悯。
他不想要这样。
“太痛了,闻€€…”他红了双眸,皱着眉头忍着四肢不自觉的抽搐,觉得自己可怜的不像话。
“我痛的都觉得…活着才是对我最重的惩罚。”他抽着气,觉得风中恍若含着刀。
“从头到尾,我从未做错过什么,可是被责怪、怨恨、仇视、诋毁的人,却只有我…”
“仿佛该死的人,只有我。”
“我哪里就该死呢?”
“我没得选…真的,从来,我都没有选择€€€€”
闻濯将他的哽咽全番堵进了喉咙里,他舔搅他的牙根上膛,将他舌尖吮的发麻,让他头脑发昏地溺在一片旖旎里,再也想不起从前那些苦痛。
“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教你痛了。”
……
作者有话说:
闻濯:我发誓,以后你再也不会没得选。
这本打算入v啦,之前是没打算写这么长的,正文全文免费啦,因为下卷才开始,所以完结还要一段时间~
感谢支持~
第82章 离弦箭
大年初一这日,闻钦破天荒的出了长乐殿,迎着漫天飞雪驾轿撵到了摄政王府。
他登门之前并未通知过谁,算是不请自来。
所幸摄政王府和世子府热闹时节都是一样的无人问津,两家各自没有什么亲戚要走,逢年正好凑在一起作伴。
沈宓身子还未好全,冬日风大寒冷,闻濯更加不愿放他出去折腾,两人整日窝在重新修整过的王府之中,温茶取暖。
闻钦登门的消息经王府管事通报,他二人便拿出了新的茶具等着。
外头雪色如新,风还在刮。
闻钦在屋檐下抖落伞上清雪,旋身进了屋。
屋里的布置改的同去年冬日的承明殿大差不差,白色绒毛的兽皮毯子铺在窗台下的小案旁,角落的香炉里烧着安神的药草,房中间搁了一鼎圆形的炭火炉,上头煮着壶茶。
大抵是因为迎客,沈宓并未卧坐在毯子上,只是围着一件密不透风的大氅,端正坐在轮椅里,手中抱了个汤婆子,指尖烫的粉红。
他瘦了太多,精神也不大好,屋子里烧着炉子都还要围着大氅,可见身子骨亏损的实在厉害。
相隔数月再见他,闻钦心下复杂。
思及廿载前身,好像自己的苦难都是因为他,却因为某种独占欲未曾满足的不甘,始终不愿意待他怒色。
“看够了吗?”闻濯立在沈宓身侧,一手牵住了沈宓。
闻钦回过神来笑了笑,“皇叔多虑了,
朕只是许久不曾看到过宁安世子,一时唏嘘而已。”
闻濯将沈宓转了个方向,拢了拢他的大氅毛领,“唏嘘什么?”
闻钦随意在屋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当日凤凰阁上,多亏了宁安世子舍命将反贼就地正法,不然朕的江山,怕是要易主他人。”
闻濯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他便接着道:“经此一劫,子檀终于明白当日皇叔所谏之言有多恳切,这闻氏江山不容他人染指,也是子檀从头到尾该尽的责任,”
“今日子檀有心重拾大任,不知皇叔可还愿如往昔那般,尽心辅佐?”
闻濯看了他良久,“江山之责,你以为是什么?”
闻钦笑了笑,“河清海晏,物阜人熙,黎民康乾,荣景昌明。”
闻濯听他亲口念出这一串立世之辞,只觉得上头覆了一层触不到的虚伪。
但他是臣子,一旦将尊卑阶级提到叔侄亲缘之上,就算是闻钦想要杀他,也是合情合理。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臣无意执着朝政,倘若陛下想要收权,臣自当双手奉上。”
凤凰阁事变之后,他便有了这样的念头,其实从一开始,闻氏江山就只是一项世袭的荣誉,或者根本不能叫做荣誉,而是众人冤孽的源头。
他曾想过要用这冤孽让尘世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痛快,后来卷进沈宓诸人的恩怨,才发觉他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解脱。
无关权利、算计的解脱。
而今,他想拉着沈宓一起解脱€€€€
“遭此重创,国之根基不稳,百废待兴在前,皇叔安可置身事外?”
闻濯早就知晓他肯定会有变成一个君主的一日,但没有想到这一日不仅来的那样快,还将这当头一棒挥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所望,臣不敢不从。”
闻钦听到了想听的话,流利站起身,“那朕便放心了。”
他忽而将视线投向沈宓,发觉对方也在看他,顿时好不新奇,“宁安世子,如今还是不能够开口说话么?”
沈宓冲他勾了勾唇,并没有启声出言。
“那真是可惜了,”他啧唇自叹,“不过你救国有功,为了替朕守住这江山差歇以命相抵,日后倘若有所需,大可向朕来讨。”
€€€€
待他离开王府之后,沈宓拽了一把闻濯衣袖,出声嘲讽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闻濯将他身上大氅解下,露出里头包裹着身形,勾勒出他全身骨骼线条的长衫,指节蹭着他的下巴滑过,“怎么还落井下石。”
沈宓解了大氅,顿然觉着身子有些凉,皱着眉头看向闻濯,“冷…”
“冷怎么办?”闻濯屈膝背靠在小案上,向他敞开怀抱,挑了挑眉尾,“想取暖么?”
沈宓微曲手指,“大氅给我。”
闻濯拒绝,起身将他揽到怀里,蹭开了中衣,教他贴着自个儿身体取暖,“还要大氅么?”
沈宓眯了眯长眸,“要。”
“嗯?要什么?”闻濯掐着他后颈,稍微使了些劲。
沈宓疼的往他怀里缩,报复性地往他胸口上咬,只被他捏着脊骨仰起了脖子。
“要什么?”他似乎是因为方才见了旁人,此刻的占有欲十分蛮横不讲理,非要揪着沈宓说出来点好听的。
“要你…”沈宓咬着下唇,皱着眉看他,一脸无奈,“陈年老醋,究竟有什么好吃的?”
闻濯伸手探进他袍子里,不着寸缕地贴着他单薄光滑的皮肤。
看着沈宓苍白的脸色逐渐变红、嘤咛出声,才轻了些手劲,“他方才让你求他。”
沈宓隔着衣衫抓住他乱蹭的手,“胡言乱语€€€€”
闻濯贴到他身上,猛然往下探了一把,逼的他呼吸一窒,接着怀搂着他的脊背,在他脖颈上吮了好几下,直到吸出痕迹才心满意足。
“我不在乎做他的臣子,但是沈宓,你只能予我。”
沈宓莫名其妙,“我的殿下,你又发的哪门子的疯?”
不知他哪个字又惹到了闻濯不快,方才还打算作罢的人,忽然又闹了起来,按着他胸膛不肯松手,又探进了他衣摆。
“喜欢吗?”
沈宓不说话,他便流利地动作起来,绕着平日里最能拿捏他的点,毫无节制的折腾。
沈宓急促地在他怀中喘气,喉咙里隐忍的声音逐渐泄出嘶哑的调子来,“够…够了…”
闻濯单手将他翻过身,面对着面,抵住他的鼻尖,手中动作只快不慢,“我还没问你。”
沈宓知晓他最喜欢这种事时逼问,无论进行了多少次也仍旧不习惯,只能无可奈何地由着他,“什,什么…”
“那日,你为何执意拽着钟自照一同跳下凤凰阁?”
“我并非执意€€€€”
闻濯重重刮了一把他身躯之上的敏感地带,“我不问你便从来不说,还要旁人来提醒,我是不是太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