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水凉的很,泡久了你脚腕肯定又要痛,先就站边儿上瞧着。”
沈宓作罢,也不管干不干净,径自落到了一旁的块大石头上靠着,盯着潭水干着急,“赤手空拳是不是有点吃亏啊?”
闻濯愣了愣,站在水里瞧着他,“你有别的法子?”
沈宓神色自若,头头是道地说:“书上说江南一带生人都是鱼篓、渔网捕鱼,野外的话用树枝做的叉子扎会比较容易。”
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不是没有根据。
闻濯听完踩着水下石块走到岸边,拎起下摆上岸,“没有网,就做个叉子去。”
沈宓扶着他,由着他靠在身上把靴子穿好,问,“用什么做?”
闻濯抬首指了指面前那一大片竹子,“现成的,”扭头又问,“你会做吗?若是记得书上写的什么模样,说出来给我听也行。”
“自然会做。”沈宓算是个书呆子,又不是全然的书呆子,偶尔的动手能力也还不错。
削尖的竹节落到眼前,堂堂摄政王殿下才知晓原来这玩意儿这么简单,但见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的人,忙拉住了他被磨红的手,“两支怎么也够了。”
沈宓摇了摇头,“不是,我试试能不能做个简单的弓弩出来。”
闻濯从来不知晓他还有这等手艺,就像当初才知晓他会雕刻玉坠子一样的吃惊,“沈甜甜,你怎么什么都会?”
沈甜甜面色一板,有模有样教训道:“多读些宽泛的书籍,你也什么都会。”
闻濯看着直乐,风风火火弯下腰去捧他的脸,狠狠缠了个吻,又往他唇上连亲了好几下,“不嫌弃我蠢笨,还教我多读书,你怎么这么好。”
沈宓:“……”
方才被寒潭水泡的不是脚而是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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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心情不好,整点甜的。
标题想到什么诗就直接取名了,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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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秋点兵(三)
最后的竹木弓弩做成,鱼却没有再抓。
原因是他二人随意砍伐竹林的行径实在太有土匪作风,看的一旁打理庄子的东家心有余悸,生怕他二人拿着把弓弩把满石潭的游鱼都给糟蹋了。
不过碍于两人身份尊贵,又不敢直言以表,于是只能出言感慨他二人劳累,示意自己已经提前吩咐了厨房做那一道松鼠鳜鱼。
随即及时差了人领他们进后山,拿上了竹筐带去摘枇杷。
山路崎岖难走,却比不上京郊那种荒野,一条路走到尾,到底还是有人踩过的痕迹,无非越往前一步挪不上去的坡越陡峭,两旁又没有可以搀扶的树木。
沈宓走了两里地,终于拜倒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瞧着顶上好大一个陡坡发愣。
“走不动了?”闻濯问。
沈宓累的话都说不出来,教他抬着下巴喂了口清泉,才找到点自己的声音,“不吃枇杷了…行不行?”
其实心道:要知道这枇杷这么折腾,还嘴馋什么啊。
闻濯哑然失笑,盯着他满头的汗,抬手替他拭去,“不行,我背你。”
沈宓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满面怨怪,“你怎么那么馋,买的枇杷不行吗?非要自己累个半死摘的?我不要你背,一齐摔下来,那可是两条命,我还没想好年纪轻轻就送命。”
闻濯倍感欣慰,俯身搂住他的腰,勾着他两条腿缠到自己身上,将他兜住了就往前头走,怎么也不顾他担忧呼喊。
“你发的什么疯啊闻濯!”
闻濯没回答,擅自拍了把他腰下软肉,将他往上抬了抬,“抓紧了。”
话落两三步登上陡坡,瞧准了顶上那棵老松树,一把抓住,随即凭借着巧劲儿把两人带上山坡,立在山头,堪堪站稳。
沈宓吓得心惊胆颤,直搂紧了他的肩膀,趴在他怀里骂道:“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还是在生气,专门想了这么个法子治我!闻濯你个王€€€€”
闻濯将他脑袋轻轻掰起来,微微转身让他看到后头的风景€€€€
那是好大一片玉兰树林,全都开着硕大的花朵,在碧绿的叶丛中荧荧发光,伸手即可触及。
且和背阴面不同,这片玉兰林生长的阳面地势平坦,林间多生灌木,树木也生的较矮,杂枝交错,十分便于观赏者穿梭其间。
方才还在气头上的人瞬时没了声,趴在身前人的肩膀上看了半晌,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差人在京都问的,先前我也不知晓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沈宓低低应了一声,欲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牢牢抱住。
“别折腾了,腿不疼吗?”
没知觉了还怎么疼?
沈宓眯了眯眼,“你下次,不要那么不知节制。”
“怕什么,不能动了我伺候,整日抱你在怀里也不成问题。”
沈宓面色赤红,“你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薄吗?”
沈宓:“……”
“行了,”闻濯又道:“同你说个正事。”
沈宓点了点头,听他说道,“昨日方观海回来之后,方大也紧跟着从京郊赶回了家门,我派去查他的人趁机追踪,并没有发现他们私底下有其他的动作,”
“不过,据郑阶绿先前的鸽子回信说,他们停靠京郊之时,确实携带了一批隐秘的货物,不久前听你猜测是军火兵器,我便留了个心眼,找了个这方面的行家去瞧,可惜去的太晚,丁点儿有用的东西也没查到。”
沈宓含了含下巴,“找个地方坐着谈吧。”
环顾四周,傍边只有一块青苔地看着还算干净,闻濯摸了块帕子出来垫上,便把他放了下来。
“倘若他们真想弄出什么动作,必定不可能让人发现,所以我才托方宿和从内部去追查。”
不过话又说回来,“方宿和毕竟也是世家中人,前阵子遇刺还是他兄长出手相救,要他追查此事,是否有些冒险。”闻濯道。
沈宓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并非认为我们往日之情谊坚如磐石,只是在这物是人非的京城,我想要信他。”
“倘若一开始他就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那些人必定不敢用刺杀这样的事情来利用他,甚至牵引出禁军围城一事,”
“况且,我前几日曾登门试探过他与池自贞之间的交情,虽然他没有直言透露什么,但跟此人的界限划分的很清晰,听我坦白池顾所谋之事,也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后来任凭我接走英英,以拜师的借口登门将军府探望贺夫人,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我信他,正如他信我一样。”
“我知道什么东西都要讲究个真凭实据,可是闻濯,我相信,人的秉性不会因为家道中落、物是人非就会轻易改变,”
“一个人立身处世的根基,自他读书识字起就已经奠基完毕,什么七情六欲都只不过是其中的该有的劫数,有的人渡不过去变成了坏的,那他本身就谈不上什么好的,有的人走过十数载风雪尘土,归来依旧霁月清风,堪堪用一个心智坚定是不足以去概括的,”
“他定然是用心读的圣贤书,用心走的红尘熙攘,用心看的世间囹圄,才能保持这样一副明亮心肠,所以一开始秉性就是如此的人,怎么会因为区区权利钱财,抛弃一颗赤子之心呢?”
闻濯让他训得脸都黑了,“我不过一句冒险,你便为了给他争个清名,跟我谈起人生大道理来了,到底谁是亲的?”
沈宓撇了撇嘴,“你怎么总是该谈公的时候论私?”
“不行吗?”闻濯蛮不讲理道。
沈宓无奈,“行行行,你继续说下去。”
闻濯见他这副态度反而不满意了,掐着他整个下颔狠狠讨了个吻,咬的他唇片熟红,“哼!不知你在外面是否也会为我这样争辩。”
沈宓羞愤地挡住他灼热的唇,恶狠狠道:“没人有胆子敢在我面前嚼你的舌根子,就算真有,我也会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闻濯被他这一句话搅得心动,顿时都忘了反应。明明方才还在闹着没有必要的别扭,下一刻总是要被他不经意间说出来的真心话给俘获。
“你…”
“好了,不说别的,”沈宓无情地打断这旖旎时刻,“我问你,北境这几天有没有消息?”
闻濯一听这话,又有些扫兴。
有双耳朵的都听得出来,他哪里是要问北境,他摆明了是在问贺怀汀。
“北境没有,从北境回来的某个人有,你想问的到底是哪个?”
沈宓神色微动,又瞬间掩了下去,淡淡道:“我问贺怀汀。”
“最近在银州一带断了联系,不过我的人之前给他捎过口信,同他表明了京中危机四伏的情势,我猜他也不是个蠢货,应该明白此时不宜暴露行踪,才会刻意掩去消息。”
沈宓略去他语中夹枪带炮的怨怼,又问:“那朝中池自贞近来的动静如何?”
池自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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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自贞这阵子在贞景帝面前算是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红人。
由于东厂纠察制度正式入驻朝中,内阁里的众人也有了朝乾夕惕的心,整日送上来的奏折多半不掺合水分,请示批阅的事务多数是有关民生的檄文,和文绉绉的治证理念及施行方针。
贞景帝年少之时疏于管教,读书学问一向是个半吊子,后来先帝辞世,哪怕被摄政王看着恶补了一年,看的也都只是些皮毛。
基础知识没有打牢,之后就算看了再多治世之经文,也终究破竹筒打水,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漏掉。
这两年还好,在眼前过目的公文太多,有些话遇到的次数多了,自然也能悟出来意思。
可到底还是个肚里墨水不多的朽木,发觉这种事情可以劳烦个御前伺候的亲信来做时,就更加懒得折磨自个儿了€€€€
心里想着,设立翰林院不就是为了给皇帝办事么,人读这么多书考取了状元杵在跟前,不用白不用,兴许人家巴不得他重用。
于是仰身躺平,将梳理奏折总结概括的事务都交给了池霁和司礼监的萧惊华负责。
主要还是池霁着手,他官品更高,学问也高,贞景帝几乎是盲目信他,偶尔召他到长乐殿问几句当日奏章上述的时事,听得多了一样的话术,之后也懒得再问了,全权交给了他来统筹批红。
不过碍于有内阁在,时不时还是会被鞭策着装装样子。
昏聩无能的皇帝和腐败无救的朝廷,一日比一日具象。
不过满朝除了一些操不着上头心的大臣真心在为国计民生着急,中高阶层的权位者们多半都在忙着结党营私,好在这一代皇帝撤位之前,使劲儿捞点好处。
当然,想要不被上头查办地打捞好处,必定就要买通上头管事的人。
自从知道池霁这修撰变成御前亲笔了之后,整日往翰林院和私宅跑的人比比皆是,逢年过节都不带他们这样贿赂送礼的,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
池霁骨子里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一般除了闭门谢客,对于那些无头之礼也是敬谢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