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月下花枝旖旎,落叶风流。
小厮立在屏风后报,“大人,小西河王与锦衣侯来访,说是探望您的伤势,因白日人多口杂,故此时前来。”
温蓝瞧着屏风上虚虚实实的影子,颇有意味地笑,“让他们进来罢。”
他府中虽无下人,但忠心的看门狗总得养一两只。
怀中的身躯忽然猛地一抖,章璎抬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蓝。
温蓝目光黯下,声音沙哑,“让你的弟弟和小西河王瞧瞧你如今下贱模样,不是正好?”
章璎遍体寒凉,孱弱的五指发狂推拒,却被温蓝压制的动弹不能。
戚淮婚后热衷公事,数日不曾归家。
他二八年华的新娘学着大人梳起发鬓,便成为不能服人的当家主母。
午夜梦回,他总是能见到章璎泫然欲泣的面容,和那句似乎诅咒一般的话。
章璎在他的大婚之日说他会后悔。
他为什么要后悔?
世事无常,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变作年轻的岳母,戚家与周家,章家因这一场婚事连成一个怪圈。
王权富贵之族,讲究的是枝脉纵横,树大根深。
无论如何错位,也是名正言顺。
听闻温蓝告假,旧伤复发,章珩夜不能寐,他亦念及幼时相识的情意前来探看。
温蓝呆在陛下跟前眼热的位置,虽然谢绝一切访客,到底他们算是旧人,又深夜来访,不至于传出什么风波。
小厮前方引路,戚章二人绕过长廊,行经小道,在一温泉处的屏风前停下来。
“大人今日药浴,您二位可在此等候。”
二人点头,小厮行礼退下。
隔着一道屏风,二人高大的影子投掷过来。
像失真的皮影戏。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是章珩的声音。
“宫中的太医流水般过来,想必已经好的差不多。”
是戚淮的声音。
“听说章璎那日在迎亲的时候闹过事。”
“……无妨。”
“他还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暴君成了先帝,清风苑都没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当年我与阿姐那样求他,他哪里有一点同情?”
“过去的便过去罢。”
“小西河王胸襟广阔,能忘辱妻之仇,我章珩甘拜下风,深比不得。”
似乎提到章珞,小西河王沉默下来。
这二人的谈话声传入温泉中的章璎耳中,章璎面如白纸。
章璎浑身发抖,雾气打湿了他的眉,也打湿了他的眼。
湿漉漉的挣扎,湿漉漉地哀求。
嗓子却是哑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温蓝眯着一双猫眼,附在章璎的耳边,“我对陛下说当年救下他的伤口复发,陛下这才准我告假,为刻意伪造这道箭疤,我费不少功夫。”
章璎在水中扑跌,扬手似要甩他一掌。
温蓝禁锢住皓白的腕子。
“章荣海到底没舍得把你真正变成太监,真是可惜。你的事被周家和王家一并压下,这时章珩与戚淮只怕还以为你在周家,他们即便进来,温泉中雾气朦胧,也未必能看清楚我怀中的人是谁,是否让他们进来?”
章璎面颊被热气熏红,落在温蓝的怀里。
像一颗熟透的密枣。
漆黑的发粘腻贴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轮廓。
神情凄惶可怜。
温蓝知道,他是一个罪人。
他利用公子对水的恐惧,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捏着七寸伤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肌肤相贴。
“公子,不让他们进来,就让我进去罢。”
绫罗绣花的袍子在水面飘荡,数点猩红四散而开。
他可怜的公子颤栗痛苦,却连悲惨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温蓝沾满腥气唇舌撕咬章璎的口腔。
章璎像身躯搁浅的鱼,被炽热的野火焚化成灰。
温泉变作欲海。
热烫的泉水暴虐钻入身体的每一个孔洞。
他蜷缩着闭上眼睛。
耳畔温蓝出尔反尔地说,“小西河王,锦衣侯,可以进来了。”
第58章
怀中的身躯发狂挣扎。
直到戚章二人绕过屏风,远远立在池外数尺之距的时候,忽然便像被钉死在温泉中。
头埋进温蓝的胸膛,一动也不动。
距离这样近,温蓝甚至听不到他颤栗的呼吸。
温蓝撩拨着章璎垂在胸前的发,知道他把公子吓坏了。
从戚淮与章珩的视线看去,能从朦胧的雾气中见两道人影。
温蓝身披月白长袍,半身浸在水中。
他怀中抱着一人,湿发贴在背脊上,绫罗绣花的宝锻遮住肩部以下。
袍摆在水中飘浮,透亮的春水中影影绰绰并不真切。
只一道背脊,便能看出天生的艳骨。
旖旎而荒唐的风光激红章珩的眼睛。
戚淮是正人君子。
他微微一愣,便知是情人间的玩笑,低头拉住章珩往屏风外行去。
章珩手握成拳,目眦欲裂。
“他怎么能……”
戚淮叹息,“他如今的位置,府上养一两个倌妓正常不过,往后还要纳妾,甚至娶妻。”
章珩反驳不得。
心中却暗存闷气,恨不能把温蓝怀中的妖精扒皮拆骨。
而内里的温蓝终于松开章璎。
“原来小西河王以为你是倌妓。那时候你与他这般要好,我以为只看一个背影,便能认出你。”
章璎血红着眼看向温蓝。
这一晚上,温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向他的心头捅刀子。
一刀又一刀,似要逼疯他。
温蓝亲了亲那双红色的眼睛,将人推靠在岸边,往里一寸寸碾磨指上的戒指,随手解开他的穴道。
“公子,若是发出声音,他们就会来救你。”
但也会看到你活色生香含着戒指的下贱模样。
最后一缕弊体的衣物扔进灼烧着火焰的碳盆。
温蓝起身束好一寸宽的腰带。
摇身一变光风霁月的矜贵公子。
他似云中月,他是地上霜。
现在的章璎比过去的温蓝更加不堪。
“那戒指,公子自己想办法弄出来吧。”
章璎闭上眼睛,撕裂般的痛苦浸遍肢体,他咬着自己的手腕,才没有发出声音。
温蓝何其残忍。
他想发出声音的时候被点住穴道。
他最怕发出声音的时候给予仁慈。
屏风外还能传来那三人的谈话。
章珩问,“里面那个人……”
温蓝答,“外头带回来的倌妓。”
戚淮说,“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有不干净的病。”
章珩担忧道,“你身子还没好完全便这样纵欲,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