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粗衣下露出的脚腕白/皙如玉,在日光下镀一层金色的光。
他深夜休憩的时候才下了马车。
白日吃喝都在马车上。
若只是奴隶周旖东自然不会在意。
但温蓝对奴隶的态度暧昧之至。
有时候连水都会共哺,奴隶看起来并不愿意,却挣扎无果,洁白帷帽中落出一缕漆黑碎发。
锦衣侯看着二人的互动激红眼眶。
周旖东心中直叹不虚此行。
皇帝身边两个红人都被他抓到把柄。
温蓝没有发现章珩。
章珩太过了解他,知道怎么样躲避才不会被发现。
他急于赶路,无暇顾及其它,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谁在跟踪自己。
也没有发现章珩后面距离他更远的周旖东。
但以温蓝的功夫,再是小心,发现他们也不过一两日的事。
如果没有那一碗酒的话。
章璎手无寸铁地被温蓝禁锢在马车内,不能说话,不能呼救,手腕脚腕皆被束缚,唯一能做的便是嚼碎温蓝口中哺来的谷子为生。
温蓝爱上这样的投喂并乐此不疲。
章璎在被温蓝从宅中带走之前,慌乱抓一把香灰在衣中。
那是安神香烧尽的灰。
安神香燃起可以助眠,香灰泡水饮下足可三日不醒。
没有人救他,他总要自救。
章璎将香灰趁温蓝不注意倒入酒囊,也不知温蓝何时会饮酒。
南行第二日,正值星夜,温府三人从潼关至川浦。
在川浦渡船入海便能扬帆直下。
该地南北通贯,乃往来贸易必经之路,常有异国商旅出没,比起富丽长安更多市井风情。众多码头中最为出名的一处人称青鱼码头。
青鱼码头有一客栈,名为青鱼客栈。
客栈的伙计忙了一天,迎来今日最后的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矜贵的公子,手中牵着奴隶。
第二位是俊朗的书生,放下五个铜板。
第三位是顽劣的少年,扔下几锭银子。
伙计回忆那公子手中牵着的奴隶,奴隶面上带着蝴蝶面具,只看到一段弧度漂亮的下巴。
正欲打烊的时候,客栈外传来惊慌的脚步声,伙计出街一看,登时面如土色。
川浦不只有商旅,还有匪患。
因商旅众多,导致匪患猖獗,当地的马匪身负重兵,孔武有力,杀人不眨眼,在乡下的鹰嘴山建了寨,引入各方流寇,俨然成为能与地方官府匹敌的存在。
由于地形易守难攻,凡用手段对付鹰嘴寨的官兵死伤惨重,久而久之竟生一条荒唐的规则,鹰嘴寨的马匪保证一年只下一次山,地方官府便对这一日视若无睹,如此竟共存已有百年之久。
过去的李景知道但不作为,如今新君即位,百废待兴,这匪患显然还不足以提上日程。
每年夏秋之交是川浦商贸最为繁荣的时候,也是马匪下山的时候。
他们一下山便烧杀掳掠,抢足一年的女人和粮食。
寨中有老有小,更多的是无处谋生的壮年男人。
人们都知道这段日子马匪会来,却没有人知道是哪一天。
穷苦的百姓关紧门窗,只有躲过了这段日子,才敢重新出门。
客栈这段日子赚的是实实在在的卖命钱。
因无人敢开,所有的生意都流在了一处。
本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新君元年,这群马匪或许有所收敛,谁知竟也不将天子放在眼中。
伙计还未发出嘶哑的声音,便被铁器割断喉咙。
青石街头多一具尸体。
客栈上房中,温蓝将章璎绑在墙角,摘下他的面具,点开他的穴道。
章璎咬牙,“我口渴。”
温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舔唇,“过来。”
章璎过不来,他便跨步去,将酒囊中的酒水倒入碗中饮一口,向章璎口中哺。章璎口中的酒水没有吞咽,温蓝却咽下不少。
直到他注意到章璎的神情时候,已有些头晕眼花,不可置信道,“公子?”
章璎讥笑,“世子爷叫我一声公子,却当我是玩物。”
温蓝摇头,他想说什么,却渐渐睁不开眼,只有一双手死死攥着章璎的胳臂,紧抿的唇角衬得他面容竟有些委屈。
他生一张好颜色,谁见了都想把人高高供在手心,免去惊苦烦忧,即便一副蛇蝎心肠,昏沉靠在章璎肩头的时候,依然看起来善良可欺。
原来章璎早已吐掉口中的酒水,碰了碰被温蓝摘下的蝴蝶面具。
这是温蓝说要送他的生辰礼。
他带着蝴蝶面具救下太子,后来赶走了温蓝。
温蓝带走面具,一别多年又重新回到身边。
倘若他们不是生来立场对立,又怎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相依相存许多年,也不过一场又一场的算计。
算没了家,也算没了命。
第67章
案前的剪刀距离他有些远。
他伸手想够到剪刀,拆解绑缚手腕的绳索,却始终不能够到。
从客舍外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紧接着便是凄惨的号叫。
伙计横死,盗匪猖行,数十匹乌黑骏马将停一处,明亮的刀柄起落间已有数颗人头滚落在地。
他们是与伙计一样用命赚钱的商旅。
商旅赚来的钱财丝帛甚至是女人奴隶全进入马匪的囊中。
章璎忽然回忆起来。
川浦一带早已听闻匪徒极恶,当地官员无能,甚至想过招安之策,闹到李景处,李景挥挥手说,“由着他们。”
新君登基暂无暇顾及,竟已到这种程度吗?
章璎咳嗽几声,忍不住踢了温蓝一脚。
温蓝仗着一身武艺,丝毫不将匪患放在眼中。
但他早不饮酒,晚不饮酒,偏生遇上马匪之时饮了酒,眼下毫无反手之力。
若还清醒,至少能救无辜丧命的人。
客栈外已烈火冲天,鹰嘴山的土匪此行将满载而归,四处痛苦的呻吟与哀嚎,有被俘虏的女人不听话,黑布蒙面的匪首扬手一鞭甩到马下,被马蹄踏破腹腔,一时间客栈变成人间炼狱。
沉重的脚步声距楼上厢房越来越近。
章璎已来不及解开手脚的锁链。
漆黑的沉夜被刺刀声划破。
烛火闪了闪。
外头的脚步停了下来,猛地破开了纸一样单薄的门。
火把照亮了室内,也照亮了章璎的脸。
男人们高大的身躯投下重重叠叠的影子。
方才用马蹄踏破女人腹腔的匪首用弯刀抬起章璎的脸,啧啧叹道,
“瞧瞧,我逮住了什么?”
男人们哄然笑开。
匪首小心翼翼收起刀,生怕尖锐的刃割伤美人的肌肤。
“一个有钱人家豢养的奴隶。”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温蓝身上,“伤了自己的主子,竟然还想跑。”
“女的带回去,这男的……”
有人问匪首。
匪首摆手道,“男的也带回去,还能找他的家人诈一笔钱。”
章璎后退两步,却被匪首扯住手腕上的绳索攥入怀中,旁人只能看到一头漆黑的发,上面带着染料生出的白桃香。匪首低低嗅了口,拿腰带堵住美人的嘴,将人扛在肩头。
章璎头晕目眩地被马匪扛起来,若非嘴里堵着腰带,一口牙齿险些咬碎。
要是以前一一
他一定会杀了这蛮人。
入宫之前他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入宫之后人人称他一声大人,除了在李景身边伏低做小,还从未吃过什么亏,如今新君登基短短数月,戚淮负他,温蓝辱他,连一个劳什子的土匪也要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看眼下情形,俨然将他当做女子,真当他没了脾气不成?
匪首却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安静点别乱动,否则现在就奸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