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温€€的脸实在太完美,自带红润唇色,眼角眉梢天生桃花气。给他这么一画,还浓了。好像非要给西施添胡子。
金不戮看笑了,赶忙停了手,用帕子就着水帮他擦。
他贴近温€€的脸,认真地擦拭胭脂痕迹。温€€也专注地看着他。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只此一刻,突然有种永恒之感。
金不戮要醉了。
温€€却目光澄澈清明,越来越亮。突然道:“白兄,你是易容的,对不对。”
几乎是旱地响巨雷,金不戮的手仍然如提线木偶般动着,指头却已全僵了。
他尽量装作不以为然,冷静地反驳:“什么胡说八道。”
温€€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凑近了端详他的脸。
金不戮被看得毛骨悚然,只觉小€€的两道目光比昼月斩还要锋利。躲闪道:“有完没完?!刚说金不戮不喜欢你和别人亲近,现在便来调戏我?!”
温€€认真看了“白丁”一会儿,下了判断:“我早觉得你身上有种淡淡香气,似乎是脂粉,却不明白从何而来。现在看来,就是这盒胭脂了€€€€这胭脂不是新买的,用掉了一些。若非你自己一直在用,难道是从哪家姑娘的闺房里顺来的?!”
金不戮心头狂跳,躲闪着眼神干涩反驳:“胡说八道。”
温€€两道锐利目光持续地审视:“你为什么要涂胭脂?难道你的脸需要掩饰?你有何特征需要掩饰?是不是因为脸上戴着东西,所以缺乏血色?!”
只想了片刻便恍然大悟:“是了,孤山派的人善于易容。吕剑吾不就曾易容为平安治的一等勇士张绍成么?还曾易容为我宗尔朱长老!”
又试探着问:“白兄,平安治的仇先生是不是令师?他是顾白大侠易容装扮的么?”
说着说着,眼神中渐渐晕上疑惑和震撼,似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若你真是假扮的……那你本来的身份是谁?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难道你和我本就认识?!”
第275章 264. 好啦,不气啦
金不戮自扮白丁以来,在温€€面前百般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从一盒胭脂窥透了惊天的秘密。
温€€握着他的手腕,捏着他的脉搏,目光就要刺穿他的灵魂:“白兄的脉好快。你着急了?”
金不戮无所遮掩,只能大声道:“够了没有!你说喜欢别人,却和我如此亲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这般,想让我如何自处?!”
温€€没料到抓个易容的,还抓出非礼来了。有些意外,松了手。
金不戮趁机跳开几步。远远地望着温€€,是伪装,却也是真心:“你总说要我找个爱人,我怎么找?!自见你第一面起,我便被你追着招惹!我帮你想乔装的法子,你却千方百计占我便宜。
“抓我的手,嗅我身上气味。接下来还想怎么试探我是不是装的?是不是要扒了我的衣服从里到外看个究竟?!
“我们孤山派便欠维摩宗的么?!我师父和我便欠你们师徒的么?!要受你这般折辱!”
温€€没来由地,竟被说得心里有些乱:“不是的白兄……我也只是一时想起。你不喜欢说这件事,小弟便不说了。”
“我不说你便不问了么?!你还没法自如行动时便对我百般试探,总怀疑我心怀叵测。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却换来一番猜忌。好,那你便走吧!爱怎样便怎样,我再也不会管了!”
金不戮说到深处,全是真实的内心感受。有那么一瞬,他连声音都不想伪装了。更想掀开头套和温€€来个坦诚相见。
但他很清楚,小€€对阿辽好,对“白丁”也好。但若阿辽和白丁合为了一个人,小€€是怎么也不会好了。便只呼呼喘气,再不多说话。
温€€在那里默了会儿便走上前,柔声劝道:“对不起,白兄。小弟失礼了。”
见“白兄”还是不理自己,便将手搭在他的牛皮小肩甲上:“兄弟承诺,以后再也不探究白兄的身份了。
“以前我的确怀疑过你另有身份,但以后都不会再乱猜了。你就是白丁,是我兄弟。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好不好?
“我也没有招惹你的意思。我想和白兄做长长久久的好兄弟,便用和师兄弟们打闹的那一套对你。不小心没注意分寸,实在对不住。请白兄原谅兄弟吧,好么?”
温€€哄金不戮,句句都能说到心坎儿里。即便对着“白丁”也一样生效。
经过这么一番劝解,金不戮虽心有余悸,却也不那么生气了。回过身,见温€€还穿着那身淡黄小裙子呢。 因为着急而眼神有些乱,表情也有些脆弱,被小裙子一衬,倒显出三分乱世佳人的味道。
金不戮破涕为笑。
温€€一见他笑,也跟着大大松了口气,央求道:“好啦,白兄不气了。我都听你的行不行?你让我穿女装我便穿女装,你让我涂胭脂水粉我便涂胭脂水粉€€€€但是别告诉阿辽啊!”
金不戮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到。
其实他并没想折腾温€€。只是内心一时冲动,想看看小€€穿裙子什么样。
如今两人大吵一架,他也没心思搞这些了。压着嗓音道:“你昂藏七尺,是在御前都能争得面子的人,扮柔弱姑娘当然不像了。更何况,有几个姑娘长你这么高的。”
最后还是帮温€€脱掉了女装。
金不戮又去外面找了几套不同风格的成衣,挨个让温€€试穿。最终选了套邋遢的护院家丁服。
温€€扮一个弱鸡跟班,金不戮的“白丁”则扮做公子,两人来个日常反差,以求蒙蔽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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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两人仍如以往,在被褥上并肩躺着。
不知是因为今日吵了架,还是因为明天便要出发去小五台山,这一晚两人都奇怪地沉默。黑暗中唯有轻声的呼吸氤氲在一起。
温€€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在睡觉。
但金不戮知道他根本没睡。
金不戮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和小€€说话:“温€€,你怎么看我们孤山派。”
温€€还在那装睡。
金不戮冷哼:“行了,别装了。这三个月贴身照顾,我还不知你睡着了是什么样?”
温€€豁地睁开眼,目光本能地锐利一闪,似对“白丁”如此敏锐感到吃惊和警惕。
其实,岂知三个月呢。
从小的耳鬓厮磨,心意相通,让金不戮对温€€的了解如呼吸一般,是水流和四季一样的自然。
他看出小€€心中的震撼和提防了,不想小€€不痛快。便对着黑暗笑了笑,掩饰道:“你要想装作睡着,我是绝对看不出的。方才我那么说只是诈唬一下。你还是输在担心我,忍不住就被我诈醒了。”
温€€听了这个解释,似乎松了口气,“哦”了一声。
金不戮用胳膊肘碰碰他:“说说,你是不是很讨厌孤山派。”
温€€踌躇片刻,叹道:“唉。贵派顾大侠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金不戮本想听温€€说说自己,没想他聊起了长辈,不由好奇地看他。
温€€恪守分寸。头枕两手,不看“白丁”,也不靠近他。只对着山洞顶说话:“我师父是真的爱顾大侠。白兄也知道,是不是?”
金不戮默然。
温€€又道:“顾大侠对我师父如何,我是不清楚的。但我琢磨着,无论怎样,两人断然不该闹到十多年成仇的地步。闹成这般,不正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直性子,谁也不会处理这种事么?”
金不戮着实不明白,要温€€设身处地说说自己的见解。
温€€无奈叹了口气,进一步道:“我的性子,白兄是知道的。你问我‘若遇见了顾大侠遭遇的事会怎么办’,这真是无法回答。说了,只怕小弟在你心中便要矮上一截。”
“不会。”金不戮斩钉截铁,“要不这样,今晚你我敞开心绪,想说什么便说。过了今晚,我忘了便是。”
温€€黠慧地向他一望:“你忘?骗人的吧。”
但他终是耐不住“白兄”磨,想了想,还是答道:“这么说吧,我师父对顾大侠那是一片痴心,连胳膊都不要了,你说他还在乎什么?
“可顾大侠呢?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又是什么?”
金不戮试着理解:“沈叔叔是爱我师父的。我师父最重要的事……现在,只剩下报仇了……”
黯然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你是说,我师父应该利用沈叔叔报仇?!”
“啊呸!”温€€啐他一口,“白兄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头脑,你怎么当上的掌剑弟子啊?”
金不戮莫名其妙被小€€骂了,有点生气:“怎么?你们灭了我孤山派,我们还不能报仇了?”
温€€像看一颗没熟透的瓜:“孤山派的头等大事,是报仇么?”
金不戮想了想,仿佛被温€€点醒,豁然开朗:“你是说,我孤山派应该首先恢复门庭?!”
“对啊!”温€€一时激动,坐起了身,“孤山派花了这么久处心积虑地报仇,却在江湖上连个名头都不敢露。为什么?因为维摩宗压着你们啊!
“若顾大侠不是一上来便想着报仇,而是去找我师父。撒撒娇,哭一哭,就说€€€€‘呜呜呜孤山派被你们毁了啦,你都不肯帮我’。我师父一定心疼得要死,还能袖手旁观?”
金不戮见他这般说自己师父,很生气。
可想想沈叔叔为人,又觉得若师父这般去求沈叔叔,可能真的和小€€所说一样,能得到沈叔叔的心疼和帮助。也许真的就没后面那摊子事了。
“你是说,我师父应该对沈叔叔委曲求全,以求光大门庭?”
温€€反驳:“什么委曲求全。你师父对我师父是不是真的?”
金不戮正色:“当然!”
温€€哈哈大笑:“你想,他们本是两情相悦,就为了这点仇恨闹得天翻地覆,值得么?还不如令师来我师父跟前好好哭一鼻子,撒娇耍赖让我师父帮忙重建孤山派。
“我师父是谁?他要是力挺孤山派,江湖中谁敢说个不字?就连我家宗主只怕也要礼让三分。若真的那样,令师顾大侠爱人没丢,门派也重建了,我师父还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不比苦兮兮报仇好很多?”
说到最后,突然闷了:“可这些都是我一人瞎想罢了。事实是我师父手臂断了,江湖再无快剑。令师却还是想不开。”
温€€说到此,没再多言。
他现在的立场是要帮简师父将知行师父抢回来。就算顾白真的去找沈知行撒娇耍赖,温€€也要给他破坏,岂能容他壮大孤山派?
金不戮真要被温€€这几句话气死。可又觉得小€€说得有几分在理,只能嘴硬:“谁想不开了?你别乱说!”
温€€服软:“好好好,我乱说。让兄弟睡吧好么?困死了。”
金不戮却没完没了:“你说了这许多,不怕我告诉师父照做?”
温€€晃着二郎腿:“顾大侠不是这种人。就算我当面手把手教他,他也不会照做。你个做徒弟的敢在他面前乱说?当心挨揍。”
金不戮的确因维摩宗的事被顾白打过,那可是他师父这辈子唯一一次发怒。
他被温€€一下子说中,又气鼓鼓的:“你对你爱人也是这般?!”
温€€严肃:“绝不会!我同阿辽心意相通,根本用不到这些。他也不会对我用。”
金不戮突然有些无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默了半天,沉沉地问:“若他……他对你用过什么呢。”
“阿辽不会。”温€€否认得毫不犹豫。
想了想,又谨慎地补充:“就算将来有这么一天,我也甘之如饴。”
第276章 265. 嫂子不太懂事
金不戮一颗心都不会跳了。
闷了好一会儿,默默背过身去。将脸埋在臂弯里,干涩地说:“……想不到你个诡计多端的,信起人来却是个死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