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第425章

温€€乘胜追击:“我知道阿辽你在生我的气。我错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教教我改?”

金不戮泪然:“可有谁给莫扬哥一次机会,给明月山庄、翠珠姐姐一次机会?!”

温€€难得露出一副天真蠢样:“……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可我真的已经竭尽全力照顾爨庄主了。我不曾伤害爨庄主的性命,从不违背对你的承诺。”

听闻莫扬哥,金不戮本已混乱的心再次冷硬下去。他冷冷点了点头:“你管那叫‘照顾’。管这种话叫做‘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想和眼前这人再拌嘴,抽出袖子快速地跑开:“我只恨没早听师父的话,离你远些。”

第419章 404. 小弟子乖巧做功德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到年根。天气愈发寒冷,金不戮从北向南走,一路上反而越来越觉得温暖。

他打算回趟金家堡,沿路行侠仗义,为积攒一万件功德更进一步。

因南方远离战事威胁,处处平和安详。他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终于恢复了盈润血色,被人围攻得伤痕累累的小脸恢复了精致可爱。只是周身仍笼着一层倔犟的闷气,像一重看不见的盔甲,将他紧紧地包围。

现在他正藏在草丛里,观察着远处的一桩恶事蠢蠢欲动。

这里是姑苏郊外,久违的江南。年年的讲武试艺小坛举办之地,其他时节却鱼龙混杂。前阵子来了一伙恶人,专在落剑潭这一带行凶,已奸污了三名姑娘,搞得知府欧泽林好生紧张。过了年欧知府便要升迁进郡了,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欧知府有心派人严拿,可临近年末人手着实紧张,还要为备战防御留着人,排都排不过来。周边的江湖英豪要也想拿那几个犯事的贼人,却被打退了一次。年根里人人都求个平安,近来江湖里又着实不太平,也就没谁有心思多管闲事了。

金不戮却不同。他不怕死,也不想过年,更发誓要积攒功德洗清以往错事,是以越是难抓的贼匪他越关注。

如猎人般,他潜伏于草丛中一动不动,等着邪恶的野兽现出原形,好将其一击拿下。

岁末上山拜佛的人不少。近黄昏,有的便落单了。

远远地,一对挎篮的母女拜佛归来。母亲走路缓慢,姑娘则很年轻,身姿袅娜。她们走在人烟稀少处,正经过金不戮所在的危险方位,如脆弱的猎物被野兽盯住。

那几个惯犯贼匪跟了她们一路,终于找到机会动手。在母女拐弯之时,一个贼人蹿出抓住姑娘的头发,将她捂着嘴拖入石后。另一贼人紧跟其后,举刀便冲老妇人砍去,丝毫仁慈也无。

金不戮早将这恶行看紧了,手中捏了两枚石子,指尖弹动,石子风驰电掣冲那劈向老妇人的刀飞出去。

当€€€€

扑扑。

“嗷……”

一声脆响,两下闷声,一顿哀嚎。

贼匪的刀被石子打掉。手臂也应声而破,鲜血直流,却不是石子所为,乃是被锋利的暗器打中。

打中贼手的暗器是两只铁蒺藜,乃最普通的暗器。可扔暗器的人却内劲刚强,生生将贼人的胳膊打出两个血洞,直叫对方嗷嗷哀嚎,连带其他几名贼匪也被惊得从暗处跳了出来。

不是金不戮。他从不用铁蒺藜,那力道惊人的暗器自然不是他扔的。

是温€€。

石头是金不戮所弹,铁蒺藜却是温€€甩出去的。只见白影一闪,温€€已站在山石上,玉面笑盈盈,有一半被一副宝石眼镜遮住了。

躲在眼镜之后的目光不见喜怒,唯有声音动听如流水:“三十二路岩祝大当家曾留下的规矩€€€€不杀老弱妇孺,不迫无意之妇,不行无名之事。你们闷声不坑就劫人家姑娘,对手无寸铁的老婆婆下杀手,一样样都犯了规矩,到底还有个‘盗亦有道’没啊?”

贼匪一瞧,来者是个太过好看的纨绔年轻人,还戴着个奢侈之物,快天黑了都不摘,不知道他瞎还是瞎。这几人根本不怕,反而哈哈大笑:“哪来的小白脸。岩祝?他是西南三十二路的头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已死了八百年啦。”

“若岩祝不那么迂腐,只怕不会没了命吧?”

此言触犯金不戮大忌。

他在草丛里捏紧了剑,就要出面教训这帮贼匪。却听得嗤嗤几声快响,那边温€€出手如电,已同贼人战在一处。

这些贼人固然打退过阿猫阿狗的袭击,却哪里是温大宗主的对手。只十几招下来全部被剁手砍脚,还被挑掉了男人的命根子。最后被温€€长剑一晃,齐刷刷割掉了耳朵。

贼匪们疼得满地打滚,嚎叫宛如杀猪。温€€听得心烦,长剑再挥,连这几人的咽喉都割开了。

只留了一个没割,惊恐地躺地求饶。温€€对他道:“你的舌头不是白留的,本侠要你传个话€€€€

“记好了,剁你们手脚的乃孤山派关门小弟子温€€,代掌剑师兄金不戮行事积德。你今后可要好生做人,不然我一个不高兴,下次可保不准剑往哪儿刺了。”

这几句正义宣誓说得没什么慷慨之态,反而带了抹笑意。那唯一幸存的贼人本就痛得死去活来,遭如此冷嘲热讽,连怕带疼,裤子都尿湿了。

温€€嫌弃地啧啧两声。长剑再晃,在每个贼匪尸体背后都刻划了“死淫贼”三字。又搀扶那对吓坏了的母女起来,送她们快走。最后不知从哪里拽出根的绳子,上面竟挂着不少耳朵。他极其利落地将地上刚割掉的几枚耳朵用剑刺穿小洞,再以剑挑着绳子一路串过去,丝毫没脏手。便这样拎起一串耳朵晃了晃,冲草丛里喜气洋洋道:“师兄,看!”

喊金不戮呢。

那日松林重逢,温€€没说服金不戮,便跟上他了。金不戮一路南行,温€€便一路跟着,坏水一阵阵往上冒,手段多极了。开始期期艾艾做可怜。可怜没效便扮乖装陪伴,扮乖没效便死缠烂打求原谅。死缠烂打也没效,一计不成还有更多的计。

他不再厚着脸皮求原谅,也不肯放弃,只贴身跟着金不戮,做阿辽想做之事,学他所行仗义。

还学上瘾了。学金不戮割坏人耳朵,手法根人家一模一样。学金不戮对外说辞,每每成事就要大声宣布温€€是孤山派的小弟子,管金不戮叫掌剑师兄。

堂堂魔宗温大宗主,摇身一变成了孤山派的。他在松林镇之中坦诚自己是孤山的孩子,尚可解释为不想抢金不戮风头兼维护爱人名声。到现在还坚持如此,只能说宗主大人调皮了。

普天之下没人听过这等事,一时之间“孤山小弟子”传成奇谈,影响只比金不戮自己行侠仗义还广还远。

今天温€€又一通抢先耍赖,金不戮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听闻温€€呼唤便起身跑开,一路跑进了姑苏城。他想随便找家馆子吃两口东西,好忘了之前的事,无奈年末热闹,家家爆满。晃到一家喝花酒的楼前,被门口揽客姑娘的帕子熏得差点打喷嚏。往拐角去,在花楼不远处看见个小摊子,是帮人写字兼卖馒头的。

姑苏花街有名,衍生出来的生意也多。有的姑娘不爱金山银山,只爱风流才子。那些个没墨水却有钱的公子们没办法,只能求助穷书生。写字还行的穷书生们便在花楼旁支个小摊子,帮人写文字漂亮的信、做含情脉脉的诗。有的还顺便卖些家里做的物件、吃食,贴补家用。

金不戮碰见的这个摊子就是个书生摊子,这边摆起笼屉卖糖馒头,那边还帮人写字。摊主年纪轻轻,一副书生打扮,眉目间有股书卷的清冷气。金不戮心生亲近,打算向他买两个糖馒头,刚要掏腰包,就见来了大生意。

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急匆匆而来,拿着本破书,看样子是有年头的手抄本,对书生摊主道:“快,誊写此诗!”

这位富家公子举止粗鲁,不像个家里有墨的,指着书上某一行诗嚷道:“抄到好看的纸上,笔法要那种才华横溢的模样,姑娘们都喜欢的!你知道的吧!”

书生摊主就是做这行的,当然知道富家公子为何而来。他认真看了看书中诗句,回道:“公子,此诗的确是表爱,却有凄哀之态,只怕献给姑娘……”

“哎呀莫要废话,我就要抄这句!”公子一着急,给书页扯了道口子。

书生眉毛一抖,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公子,此书乃是古本,文字颇美,读书人当珍爱之。若公子不嫌弃,小生可以另作一首……”

“我说的是抄诗,作什么作?你是不是不愁钱?那便算了!”公子气急败坏,拿着书往别的摊子去。下一刻,却有人挡住了他。

温€€大侠又横空出现了。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将那富家公子拦住,向他的书上一看,大喜道:“好诗,好诗!送给姑娘再合适不过!”

不等所有人反应,拿起书生摊上的文房四宝刷刷刷写了起来。龙飞凤舞两行大字,顷刻成事。

温€€从小写字便好看,圆融绵绵又内含筋骨。现在他人长大了,写字更见风骨,却仍保持着圆融的笔触,颇有外圆内刚之态。这次为了迎合那公子的炫耀之心,温€€特意将字写得张扬了一些,还在落款快描两只小燕子,取“比翼双飞”的意思。

公子被人拦住,本来要发作,哪想剧情峰回路转,得了题诗还送画,满意得不行,甩下好几个大元宝。

温€€却拦住人家:“您拿这本破书去见姑娘,那边温香软玉的怎么合适?反正书都破了,不如赏给小弟……”

公子藏宝似的将书抱住:“这是我家珍藏!再说了,下次我还用呢!”

温€€笑了:“以公子家业,一本破书还稀罕了?这等闲书一买一沓子,随便扔了也不可惜。再说了,不能总从一本上找诗呀,给人看多了容易露馅儿。”

也不知公子算的是哪门子帐,反正觉得温€€言之有理,直接将书塞给他,自己则急急跑进了花楼。

一通神神叨叨搞下来,金不戮和书生全都傻了,不知道温€€这是在干嘛。

抢人生意啊?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温€€笑嘻嘻的,将富家公子的那几只大元宝一一摆在书生的摊桌上:“给家里买些年货吧。”

还将破了的古本递到对方面前:“粗人不懂爱书,想个法子要来好好收着便是。何必替他老子行教育之责?怪累得慌。”

书生什么也没干,突然得了钱还拥有了古抄本,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温€€却毫无大侠的淡泊风范,做了好事硬要留名:“不用谢啦,名字记住就行!我乃孤山派关门小弟子,这是我师兄金不戮!”

长长手指将金不戮一指。金不戮的手还在怀里揣着呢,仍旧停留在想跟书生买馒头的那一拍。突然间被人抢白,差点没气死,他连馒头也不想买了,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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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知府和大家许久没见了,估计妈咪们有所记不清。

做为姑苏的人民公仆,第二卷 里老欧曾为萧大哥和顾小白鞍前马后操持过,回顾73章、90章等章节,可重新见证苦命打工人欧知府的精神内耗

(十多年了,还没升官呢,欧知府有点急)

第420章 405. 金不戮和“金不戮”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金不戮,终于找到一间大酒楼。刚爬上二楼点了碗素面,就见温€€笑嘻嘻跟上来了。

这人贼得很,不落座,反而掏出一锭大大的银元宝对伙计咬了一阵子耳朵。那伙计受不住金钱诱惑,带着温€€过来金不戮这桌:“客官可介意与人同桌啊?这位公子和您凑一凑吧?”

金不戮冷冷地回:“介意。”

伙计差点没被噎死,为难道:“可是酒楼客满啦,别处没地方坐啦。”

金不戮向四周一看,好么,方才还只坐了一半的二楼,也不知道从哪里乌泱泱跟来一伙人,全都将周围占满了,不知是时机凑巧还是温€€花钱搞来的。总之,现在只剩下这桌最空。如此大的酒楼,他只点了一碗素面,占着张大桌子,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他怒目温€€,真想马上就走。可又太饿了,而素面已经端上来,浪费粮食乃是天大的罪过……

反正很无奈,金不戮只低头吃面。秉承不讲话、不正眼看、不对其动怒的“三不”态度,只当温€€透明便是。

温€€也不介意,拍着手坐在金不戮身边。也不点他自己最爱吃的鱼了,向素面碗一指:“我跟这位客官要一样的!”

伙计得令,乐滋滋地传话去了。

吃到一半,一位俏生生的小丫头上了楼。红绫双鬟,脂香扑鼻,胸口塞着条素帕子,穿一件利落的小褙子,一看行头便是花街里的丫鬟。

那小丫头在二楼看了一圈,噔噔噔跑到温、金二人桌边,脆生生问道:“请问哪位是孤山派的金不戮金公子?”

温€€眨着眼睛看看小丫头,再看看金不戮,又看看四周。金不戮却根本不管这些,温€€看哪,他偏不看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人姿态让小丫头误会了,她嘎嘣脆地就对热切生动的温€€道:“金大侠果然潇洒风流!”

金不戮正在喝面汤,一口汤水呛嗓子里,狂咳起来。他和温€€本是不同的英俊美好,可这么一咳满面通红毫无涵养,更衬得温€€玉面潇洒,气势沉稳。

小丫头更加笃定自信了€€€€白衣公子才是“金不戮”,没跑了。

冒牌“金不戮”也来个三不原则€€€€不承认,不否认,也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温€€只是笑盈盈地八卦:“姑娘何事?”

小丫头兴奋得小脸都红了:“我家玄采姑娘听闻方才金公子仗义出手,为穷苦人家出头、保护古籍善本。又早听说公子大江南北行侠仗义,敬佩不已。想请教公子……可嫌弃她青楼出身?”

刚才我做什么了?金不戮在一边莫名其妙。

想了想,又懂了€€€€方才温€€一通搞,又帮人写字又给人送书塞元宝什么的,最后却只留下了金不戮一人的名字。经人一传再传,难免口误,变成金公子亲手做下的好事。

但现在是温€€同人对话,金不戮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便扔了句:“刚才不是金不戮。”说完继续闷头吃面,别的什么也不管。

小丫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乖巧地冲冒牌“金不戮”道:“难到公子嫌弃?”

冒牌“金不戮”依旧是不承认不否认也不打算提供帮助,只笑呵呵地囫囵道:“金不戮怎会嫌弃他人?只知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小丫头喜道:“太好了!我家姑娘说自己虽然穷苦,但也可以自赎身家。难得公子落脚姑苏,想借东风问句€€€€金公子可有意纳妾?”

金不戮再也不能让李鬼胡来了,面还没咽呢就呜哝呜哝地拒绝:“他没这个意思!”

小丫头歪着头将他一看:“你又不是金公子,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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