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 第69章

他头脑烧得发昏,分明吞下「玉蜻蜓」的人是常辛伢,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蜻蜓,误飞过了川洋,在一片没有尽头的海域不停上下浮沉,理智不断被浪潮涌过,呛了满鼻腔的盐味,偶尔才能漂出水平面。

偏偏嘴上还挂着醋壶,丢了路不问浑不在意的淡漠模样,闹着气就是赵九一贯的性子,“这连洞房都备好了,哥哥还依着她?”

“你若没来,我自然喝下酒就走了。”赵应€€安抚道。

赵应€€却还是不得劲,手跟着不安分。

春日衣料渐薄。

“殿下兴致高昂?”

药酒下肚,满身心本就是颓靡,他不耐乱动,更叫赵应€€一时无法应答,只闻喘息又深重两分。

赵应€€胆与气血同旺,爱与欲当前,炉香绕得两眼发红又发直。他一个用力挺直脊背,寻到地便将唇贴了上去,微张两瓣,牙齿收着,任由舌碰到他的,如兽相濡。

如此是沾了情的交缠。

前日夜里还只是蜻蜓点水般相亲,又礼貌又克制,现在却是借着药劲将那点礼仪全打碎了。说到底这才是食荤之鹿之本性。

赵应€€向来依着他,一边温柔回应,一边走到屋子中央,抱着人倚在浴桶边沿。

后背有了支持,赵应€€便更放肆地用双臂搂抱着赵应€€靠近自己,一点缝隙也不留。

可终究是昏着头的,光线暗淡,空中飞尘都变成一块一块视野中的疤痕,微亮却玄乎,总之让人目胀,距离与距离把握不全,平衡尽失,赵应€€松一点力就往后倒去了,一半身子滑进木桶装了一大半的温水里。

他想他是被煮的蛙,肋骨间薄而透明的嫩肉挑一半悬着,赵应€€得将它们吸吮干净。

心脏冲水,五脏六腑放血,浴盆倒灌,上面漂浮的月季塞满空腔,充作新壳。可惜他的双腿还搁在桶边悬空,可惜他不是花,他想做一棵大树。

这变故不过眨眼间,路濯浸到水中却是没有半点挣扎,松了手半睁着眼从漾着波的涟漪之中往上看,乌发遮了好一截。

但赵应€€可被他吓了一跳,呼吸都漏半拍,赶忙将人捞起来。他扶着他的背,看他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叹气将人额前发全往后别去,“可还好?”

赵应€€没回答,反而眨巴着眼又笑望他,没一下又凑上去亲他,亲好几下。随即又正色,手指在两人身前比划几道,“洞房,只,你和我。”

他说话磕绊,眼前像是隔了一层窗纸糊,很不灵广。以往这种乏闷焦急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用回孤语讲话,但此刻自是不能,再松懈他也会记得不在赵应€€面前露馅。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所以说来结巴又不成语句,仿佛一个醉汉。

赵应€€看起来游刃有余,实际反应也变得迟钝,顿几瞬才能理清他的话和现在的状况。但仍旧从善如流,“当然只和你。”

赵应€€吃吃地笑两下。

两人视线交汇间又挨近,赵应€€和他亲吻后又去咬他的耳朵。一步一步抵着他往最里面那间拔步床旁走。

这才是唯一剩下的原始本能。

没有人伸手去掀路上层叠的帷幔,那纱轻似蝉翼,就如薄风从二人头顶开始滑落,吹过肩头再吹至身后。

长衫与袍也落履下。

八步床是喜榻,四面用金箔贴着各式的花案,六角灯的光晕氤氲,赵应€€一个也没看清,就记得最中央挂着一牌匾写“玉燕投怀”。

他和赵应€€一并倒下,想来还是吃味,就去咬他的下巴,又吻好几道。“可没有玉燕会在梦中投我怀。”

赵应€€翻身把他留在自己怀中。又扣住他的双手,十指强硬地挤入指缝,终于在最后将人划入自己的领域,是要逃也逃不成了。

就像孤狼衔着鹿喉拖回了窝,偶尔舔舐也是侵略的意味。

“可是只有野鹿入过我梦。”赵应€€声音低沉,手指按在他的颈侧,底下柔软跳动。

可是那只鹿也没想过逃离,甚至得寸进尺,一下比一下更嚣张地往前凑近。

路濯知道他此话何意,笑着挣开他的束缚,抬手解开男人发冠。

“那你同我成亲吗?”他又小声问道。没有笑,很认真。

赵应€€去亲吻他时一如既往温柔克制。

“成亲。”

那今夜洞房春暖,一段争雨沾云,便是你我花烛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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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和69章是删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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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原来他走这么久也不过渴望一个吻

他一直往前跑。

宫中后花园临覆华池的一面在夏日是围场,流莺啼笑,丛花长到临腰腹。他每迈一步就带起野草浪潮,一面越过,它们又在身后合拢。

眼前日光炫目,赵应€€感觉到有汗水顺着前额流下。那不顺从的咸湿滴到眼睛里,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他却不在乎,只是笑着往前跑去。

他的手好像牵了什么,一会儿又像是握着什么。他应该是知道那是何物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要放手,就仿佛有东西在他手指的间隙之间不断流逝。那重量不停变化,是阻碍他向前的原因,可他不放手,收紧五指更加急切地朝目的地奔赴。

尽头是一座边缘在扭曲的凉亭,它在水中央,是楼上一抹不真切的月。

赵应€€笑起来,一下一下踩在石块上,双手捧着那物往里去。

他看见亭中侧身坐着的女人,一半湮没在光里,神色却是温柔关切的,缓了声唤他,“……”

赵应€€听不真切,本能如此亲近,仰起脸凑近,捧着手里的东西乖巧看她。

“……小€€。”

“小€€。”

女人这样叫他。

然后又问,“小€€,你为甚……?”

什么?

赵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救……它?”

救他?

赵应€€有些不解,母亲在说什么?

那半掩在光里的女人抬手拭去他额头上的汗,很轻地拍拍他的脸颊,说他调皮又夸他好乖。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掌,但一切开始回溯。

水中凉亭终于与水波相融,他掠过石块,重新陷入柔软的野草丛,那分开的小道在他面前合拢,最终不留下一点痕迹。他只碰到母亲的指尖。

在他转醒之时,巨大的光块碎片如斑剥落,他听清了那句话。

母亲笑着问€€€€

小€€,你为什么要救他?

赵应€€要醒得更早些。说得更贴切一点,他根本没怎么睡。

昨夜意乱情迷,二人纠缠之时神智已是混沌。他们不知常辛伢用的是情虫蛊,此物分雌雄两只,生时便日夜媾和直至产下后代,被制成蛊后药效更是春物之中最强的。若是不及时交€€,那在雌虫作用下的人还真有可能会烧至命垂。

且这药竟会教人自己……纵使是男子也会柔软得一塌糊涂。赵应€€回想起来便觉得口干舌燥,难得生出一点羞耻之心,像是要暗骂两声自己放荡。

他们二者初是因为药效,又在过分亲近的吻之中变得更加滚烫,动作之间相互触碰亦属正常。虽说接触只如蜻蜓点水,倒也找到了宣泄口。

赵应€€却仍旧克制地吻他,像是忽略了自己,只一手抚路濯,一手覆在他的颈间,安抚似的用拇指抚摸他不住滚动的喉结。但赵应€€不止不领情,可不就是孟浪吗?

他那时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烧得糊涂,偏偏还记得唯一的渴望就是身前之人,只能依存本性,想要相见,想要把赵应€€吞吃入腹。

赵应€€也依着他黏黏乎乎。又用牙齿衔着肉小小地吻,又像是咬,不停,要那寻日里握肩斩杀业的手送他登上所谓极乐。

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灼热。

大概是因为赵应€€的缘故,路濯看着他的脸就能空白好几次,不带欲望的丑恶,只偶尔跳动。脏了赵应€€满手,他却觉得那是爱,漂亮的也是爱人的手指。

他的衣裳下摆被掀到身上,动作时会遮到眼睛,他就吹一下,然后歪头去找赵应€€的目光。在得到满足的间隙,他这才注意到赵应€€亲了亲他。

可是他不甚清明的脑袋却突然清醒了一瞬。

他不能让赵应€€看到他的右小腿。

从膝盖往下,骨如蛛网裂纹,丑陋的疤痕爬附。

还好他们没点灯,拔步床前那道薄纱也在交错中被拉了下来。这良夜没有花烛,可沉月似凉水,朦胧混沌是这夜的最温柔。

赵应€€当他作宝贝,怕他疼,怕他即使说成亲也还接受不到水乳交融那一步,所以一直忍着。只吻他,只很轻地将他圈在怀里,只让他舒服就是。

他知道。

路濯拉着他的手去碰自己的,亲他的鼻梁,贴着眼窝说,哥哥和我。

赵应€€在他说话时闭了眼,感受少年湿热的气息扑在眼廓,睫毛跟着颤两下,呼吸都不禁随他所言加重。

他将人翻过身。难得失去一点风度,还是怕他难受、怕他痛,这时最怕的却是这么亲近的人跑了。

得锁住,用铁链拷在手脚,脖颈也得套着一圈。

路濯的四肢纤瘦,泛白的肌肤在这昏沉的黑里沉浮,陷入泥沼的漩涡。可是他觉得那附着肉的肋骨和路不问不同,皮肉凹陷,仿佛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里面灌了药,煎得黝黑,留一层草垢。

他无端觉得心疼。

可是这种情绪也是爱,爱就会带来不可避免的欲望。连他未分轻重在那苍白皮肤上留下的红痕也激起更多。

“……我爱你。”他那时说道。

在这时说这句话总会叫人觉得轻浮随意,可是听的人连心都在颤抖。赵应€€打着颤,背脊都紧张得拱起来,骨节支楞,又在赵应€€的手掌里塌陷。

赵应€€的双手脱力。

比起,让他失神的永远是赵应€€这个人。“赵应€€和我。”这个念头甚至比任何情蛊都要猛烈。

赵应€€感受到,心头火烧得更旺。他俯身将人抱住,将少年背后的头发拨到一边,又吻了几下他的耳朵。

他问得直白又天真,就像小孩子赌气。他没再拘着路濯淡漠的壳子,刻意忘却一般暴露出属于赵应€€的本性。

赵应€€目光沉了下来,压抑住情*,轻轻地亲他的嘴角,“……脏。”

赵应€€一时没防备,待反应过来还是没动作却是怔住了。他的指尖是柔软舌肉。他想起东邬进贡的最上好的海蚌,掰开两瓣珠白的外壳,内里鲜嫩的肉身,吸吮时滑腻肥美,割开白瑰,那珍珠才是最宝贝。

他的宝贝。

分明烛火幽暗,他却看见对方唇色殷红,泣如刚挖出的带血之珠,美得不可物方。

他平日情欲不盛,心思在苍生,真如佛如神。可是他的每次情起皆为眼前人,而每次欲望生长都如心口破出巨树,繁茂如盖,让他知道自己终究不过凡夫俗子€€€€一声软语,一道如水眸光,一段肢体相缠就能叫人甘愿身死。

原来他走这么久也不过渴望一个吻。

路濯朝他笑一下,他就丢盔弃甲,神鬼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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