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只是随口说了个喜欢而已,可能随他而言真算不上什么。
那些伺候过他的,在湖边水榭竹林小亭交合缠绵过的男子们,不也都随随便便就打发走了么。
人家被睡了都没哭没闹,他蓝田连个身都没失过,伤心个什么劲。
想到此处,蓝田也觉得自己这顿哭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朝着地上被鸟儿吃剩下的谷子发了一会儿愣,终于找到了一个替自己找补的借口
他努力憋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云白:“可是,王爷他让我同你好好道别……我怕我俩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云白听了这话十分惊讶,却到还有些惊喜:“阿田是因为这个所以那么伤心?”
他抬手用袖子帮蓝田擦了擦脸上还挂着的泪珠:“我也挺舍不得阿田的,这里难得有人能陪我说说话。可是,你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再说了,你走了我们也不一定不能再见面。就算没机会见面,我们还可以写信啊……蓝田,你要替我多看看外面,替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着云白一句一句温柔地安慰,蓝田借着这个台阶也逐渐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会给你写信的。”
云白伸手摸了摸蓝田的脑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别伤心了,我练了一首新曲子,弹给你听?”
蓝田:“好。”
云白:“我那儿还有从厨房拿来的新式的点心,要吃么?”
蓝田用力点头:“要!”
作者有话说:
蓝田:没有什么难过,是一块好吃的糕点化解不了的,如果一块不够,那就两块。
第75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刘管事的办事效率极高,没有给蓝田太多同云白道别的时间。
两日之后的一天,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
好不容易有些暖和起来的天气因为这场雨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初冬。
“蓝公子你在屋里么?”
屋外传来的刘管事的声音,让本就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冷得不想动弹的蓝田又重重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蓝田咬了咬牙从被子里钻出来,从一侧胡乱扯过一件外衣套上,哭丧着个脸跑去开了门。
刘管事看到蓝田这张颓废的脸有些意外,但也并未多问一句话。
他直接表明了来意:“蓝公子,您的书稿,老夫已经交给京城最大的书商了,王爷答应的一千本也已经预订。”
“哦。”蓝田也不惊也不喜,只随口应道。
“还有,这是王爷说答应了要给您的银子。”刘管事说着,掏出几张银票来,递到蓝田手里。
蓝田接过那些银票,随手翻了翻,原本没什么神的眼睛却突然渐渐有了光。
那银票每张一千两,蓝田来回数了数,一共五张。
他记得当时王爷答应的银子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一千两,即便是那个数字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而如今摆在他手里的是整整五千两,别说买块田买块地了,就算买几块地雇人替他干活都够了。只要不过的太过奢靡,他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上个十几年了。
他问:“刘管事,这是不是算错了?王爷答应给的银子没那么多。”
刘管事微微笑着回道:“王爷说除了答应给的银子,还答应过帮您还清之前欠下的所有债务。他也不知道您欠了多少,如今利滚利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总共多少,就跟您五千两都算一块儿了。”
蓝田有些惶恐:“不,不用那么多,我没欠多少钱……”
刘管事脸上的笑依旧,连眼尾的细纹都纹丝不动:“蓝公子您就收下吧,这都是王爷安排的。”
蓝田看着自己手中沉甸甸的银票,思索了一会儿。
他自然不是什么是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之人,又况且,五千两对于他而言或许是一笔大数目,但对王爷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既然如此,这些银子能让自己下半辈子过的舒坦些好一些,他没有理由不收。
“嗯,既然是王爷安排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田边说,边将银票仔细收好揣了起来。
刘管事见他收下银票,往屋里瞟了一眼,又笑嘻嘻地问:“蓝公子的东西收拾得如何了,东西要是多明日老夫可以为您安排一辆大一些的车。”
蓝田听出这话中含义,便是让他明天就必须得走。
“我想同王爷道个别。”蓝田说,他放弃了,走就走吧,这地方本也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刘管事有些为难道:“王爷这几日都不曾来别院,但他吩咐了老夫亲自送蓝公子回去。”
蓝田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失望却也不觉得意外。
他摸了摸胸口放着的那打银票,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王爷可能确实是喜欢自己的,但这个喜欢只值五千两银子,不值得王爷亲自来道别相送。
想到此处,蓝田突然有些赌气地开口说道:“那刘管事,不如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吧。”
刘管事一愣:“啊?那么快?可是您东西来得及收拾么?”
蓝田转身回望了一下房内:“没事很么要收拾的。”
然后他伸手在胸口放银票的地方拍了拍,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有这些银子就够了。”
蓝田最后还是过了晌午才离开离开温泉别院的。
他同云白又好好的道了个别,云白嘱咐蓝田有了落脚处后一定要写信来告知。
他又去找了赵萍萍道别。令人意外的是,他原以为萍萍会同自己来一出生离死别一般的抱头痛哭。可结果,萍萍得知他今天就要走了的消息后,只是撅起小嘴:“我以为王爷会再留蓝田哥哥一阵子呢。”
蓝田无奈,他自己曾经也这么以为的……
不过好在他瞧见萍萍经过莫非然的事情之后,神情状态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就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确认了自己当时的建议并没有给错。
“蓝田哥哥。”二人站在门口,萍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我前些日子去给我哥烧纸了,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后来他给我托梦,让我谢谢那个查出真相,还让我亲自报仇了的人。”
蓝田确实有听闻萍萍拿着砍刀刀背,将莫非然和他的丫鬟小桃砍得皮开肉绽生不如死,而如今却也是没有听闻这两人的消息了。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们……现在如何了?”
萍萍脸上扬起他们初次见面时候一样甜美的笑,少女的圆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蓝田:“他们被我推进鳄鱼池子里了。”
蓝田猛地一怔,背后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料到萍萍这样一个小姑娘,能那么平静地说出如此狠辣的事情。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二人也死的不冤枉。
蓝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萍萍:“蓝田哥哥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王爷……”
蓝田只带了自己的几件随身衣物,轻装上阵地坐上了刘管事替他准备好的马车。
马儿准备好就要出发前,刘管事掀开帘子询问坐在里头的蓝田:“蓝公子,咱们这车送您到哪儿去?”
蓝田想了想:“去倚花楼吧。”
他现如今身上带着五千两银票,总是要先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下脚来,毕竟买田买房的事情是要花些时间的。
然而硕大的京城,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唯一觉得能够想到能令自己安心的地方就只有倚花楼后院那个破屋了。况且奚妈妈收留他那么久,他如今有了银子第一个想到要报答的人便是她。
马车穿过他曾经熟悉的街道,停在了倚花楼门前。
蓝田带着自己轻便的包裹下了车,随车的刘管事想要一道跟下来,他立刻转身制止了。
“刘管事,就送到这儿吧。”
刘管事有些不放心抬头瞅了一眼楼上挂着的牌匾:“蓝公子确定是这里么?这里好像是青楼……”
蓝田笑道:“嗯,就是这里。您放心,当时王爷就是从这里把我抓回去的。”
刘管事显然是不知道这事情,他只知道王爷从外面抓了个话本先生回来,以为是从哪个书院抓来的。结果这话本先生竟然还是出身青楼?
刘管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蓝田:“那,老夫就告辞了。蓝公子保重。”
“嗯,多谢刘管事了。”
蓝田目送马车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他回身看向身后的倚花楼大门。
每到夜里,这里总是停满了宝马香车,达官贵客在这里送往迎来热闹非凡。
然而,白天的时候,这里就又是一副冷冷清清的光景了。
倚花楼那扇精雕细琢的红木大门紧紧闭着,窗户也都糊了厚厚的纸,黑漆漆地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蓝田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响了大门。
“谁啊?”里头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蓝田认得那声音。
“雀雀,是我,蓝田。”他回答。
雕花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里面露出小姑娘的半个脑袋和一只圆溜溜的眼睛。
“啊,真的是阿田啊,你怎么回来了!”大门随即被打开,雀雀站在里头一脸幸喜地看着蓝田问道。
“嗯,帮老板干完活,结了账就回来了。奚妈妈在嘛?我去跟她打个招呼。”蓝田边说边走了进去。
“嗯,奚妈妈现在也在呢,听一个新来的姑娘试唱。”
“新来的姑娘?”
雀雀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二楼的一个包间:“在二楼。”
蓝田好奇地踏上台阶往雀雀手指的房间走去,隐约听见那里传出了一阵悠扬的乐声,似乎是琵琶。
他来到门前,刚想抬手敲门,便听见里头有一个柔美的声音正用吴侬软语唱着: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词是柳永(注1)的词,调是江南特有的小调,而那唱曲人的声音,蓝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了一会儿,一个人名闪现了出来。
是……林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