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 第84章

“那些人也是为了让皇兄痛快,臣弟不怪他们。”褚安铭悠悠说道。

皇帝抬眼看他,脸上没有表情:“朝里头有些人总喜欢猜测朕的想法,然后做一些朕并不需要他们做的事情。朕……很看中同你的兄弟情义。”

“皇兄不必同臣弟说这些,我都懂的。”

先皇当年在病榻上,曾经亲口同他说过。天子最无用的就是情,若是传位于他,他必然会将祖宗江山败在儿女情长兄弟情深上,只有他那个杀伐决断的皇兄才够格继承这天下。

皇帝眼神依旧冷冰冰看着他。

“你不懂。你从小就有母后宠爱,宠得你肆意妄为,丝毫不懂克制自己的感情。”

“可我为什么要克制?”褚安铭面带笑意。

“父皇当年其实最器重的是你,若不是你当年为情所困,朕的这个皇位应该是你的。”

这话听得站在褚安铭身后的蓝田背脊发凉,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说这些。

褚安铭则好像没有太大的意外,轻声笑了一下。

“皇兄也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些。”

“朕信你,可别人不信。”

“那臣弟要怎么办,这些年臣弟已经努力放荡自己了……”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在场三人都知道此言不虚。蓝田突然意识到,王爷过往的许多行为,可能不单单只是贪图享乐,而是一种自保。

皇帝捧着手中的茶盏,低头看着里头一片立起的茶叶沉默不语。

“皇上。”突然,一直站在褚安铭身后的那个男孩开口了。

只见蓝田神色凝重:“那些人不愿信王爷没有他心,同我有关么?”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嘴角抬了抬,有些不屑地笑了。

他语气讥讽:“你算什么?”

“皇兄。”褚安铭口气冷冽地打断:“他是这府上梁王妃。”

这让皇帝十分意外,这个五皇弟过去从未用如此语气同自己说过话。

但一本正经地将一个男子称为王妃,不论是再如何认真的语气,在皇帝耳中听起来都是胡言乱语。

皇帝觉得是这五皇弟病糊涂了,也不与他计较。

他吹了吹茶盏,轻抿一口茶,不再说话。

然而蓝田还在继续问:“那他们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王爷?王爷已经被折腾成这样了……”

“他们为了向朕表忠心,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放过他。”

“那皇上为什么不阻止?”

“因为我不想让‘忠臣’寒心。”

许多话,皇帝没有明说,也不知该如何说。

他是真心想要护下这个同胞的弟弟的。

太后尚在的时候,他用孝道,以不想让太后为难的理由替褚安铭挡下过许多非议。

可是太后不在了,褚安铭又不似燕王一般手中有筹码护身,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能怎么办,为了一个兄弟去同那些全心全意用户自己,替自己排除异己的老臣决裂?

他不敢。

他也终究是明白了当年父皇对他所说的话。

情深义重,是一个皇帝最不需要的品质。

褚安铭坐在一旁,听了这一来一去的对话,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反而又泛出一丝笑意。

他是聪明人,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们之间兄弟情义是有的,但在皇权面前就无法兼顾了。

“皇兄的苦衷臣弟是知道的。若是放在过去臣弟真的不在乎少活个几十年的,但如今有了小王妃,臣弟就不得不好好活着了。”他说。

皇帝放下手中茶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蓝田,过了良久方才开口:“就算你不说,朕也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的……所以今日带来了赵太医。”

作者有话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虐,不虐,真的不虐。

第115章 大家都满意了

外界传闻这回梁王的病似乎很重,回京之后一病不起再也没出过王府。

皇上特地去王府探望了梁王,并且把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赵中琰赵太医派去王府,令他务必要将王爷的病医好,身子调理好。

可是过年宫里设家宴的时候,梁王还是没有能够出席。太子殿下十分担忧,在家宴上提及想去梁王府探视皇叔。

可是隔天,梁王府内突然传出消息,说贴身伺候王爷的那个男子也突然病倒, 症状与王爷相似。经由赵太医诊治,怀疑这病是西南带回来的会传染的时疫。故而皇上下令,封闭了梁王府,除了留下太医和几个贴身下人,其他人一概不准进入,就连叶丛峰也被赶了出来。

他的万般不情愿地被赶出来的时候被赵中琰叫住,赵太医递了个盒子给他。

“这是王爷叮嘱了给你的。”

“是什么?”叶丛峰问。

“说是你义兄当年留给你的。”赵中琰说:“在下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只是转交。”

叶丛峰看着手中的螺钿漆器木盒有些茫然。

“皇上下令要封闭王府了,叶少侠还是尽快离开吧。”赵中琰说。

叶丛峰将那盒子揣进怀里,对赵中琰认真道:“赵太医,王爷虽是受在下义兄之托照顾的在下,但十多年来待我如亲人一般。在下没有双亲,还打算成亲之日带着新妇向王爷磕头谢恩的。您务必要尽快医治好王爷……”

“叶少侠要成亲了?好日子定了吗?”赵太医问。

“等国丧过了,开春后吧,那时候王爷也该康复了。”叶丛峰答。

赵太医默了一会儿:“嗯,别耽搁姑娘太久。”

叶丛峰离开王府,来到城中一处宅子。那是不久前他刚买下的,打算成亲后同鱼涟儿二人居住于此。王爷还劝他成亲后换一份差事,若是继续在王府当贴身侍卫怕是要影响新婚小夫妻的感情。叶丛峰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还未想好自己除了侍卫还能做些什么。

叶丛峰走进院子便听到正厅里头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琴声,于是便寻着声音也走了过去。

弹琴的正是鱼涟儿。

自从赎了身从倚花楼搬出来之后,她已经在这宅子住了有一段时日了。

她的身是自己赎的。

奚妈妈对她说:“若是男子替你赎身,我得问那人要一万两银子。但若是你自己要赎你自己的身,一百两便够了。”

鱼涟儿在倚花楼卖艺多年,这点钱还是拿的出来的,于是便替自己赎了身。

只是,她有些不解地问奚妈妈:“为何自己赎身的价格要比他人替自己赎身差那么多?”

奚妈妈说:“若是他人替你赎身,你便是别人的东西了。价格越贵,别人才越懂得珍惜。若是你自己赎身,那你的命就都在自己手里,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如意,随时回来我这里。只不过那时候你的琴艺可不能荒废了……”

“这是什么东西?”鱼涟儿见叶丛峰回来了,停下手中的的弹奏,走到了他身边。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自己,好奇地接过问道。

“我也不知道,赵太医替王爷给我的,说好像是我义兄留下的……”

“你义兄?不是已经过世许多年了?留给你的东西怎得如今才拿出来给你?”鱼涟儿边问,边打开了那盒子,看到里头的东西愣了一下。

“是啊,看看是什么东西?”叶丛峰凑过头来一起往里瞧。

只见盒子里头躺着一块如脂的白玉玉佩,上头用极其精巧的雕工雕着一朵莲花和一支莲蓬,其他再无别物。

“义兄留给我这东西做什么?”叶丛峰奇怪地伸手将玉佩从盒子中取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鱼涟儿倒是明白上头东西的意思,脸上泛起一些红晕:“这是寓意多子多福的花样。”

只是,徐少将军离开的时候叶丛峰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得那时候会留下那么个物件给他?不该是什么盼他好好用功念书习武么?

鱼涟儿想不明白这一茬,但叶丛峰倒是很欣然地便接受了。

“原来如此,是义兄送我同涟儿成亲的贺礼,义兄难道是有什么先见之明,这玉佩上雕的莲花不正应了你的名字么?”

鱼涟儿伸出手用修长纤细的食指在叶丛峰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傻东西,胡说什么呢?巧合罢了。”

“不是巧合,是缘分。”叶丛峰认真道。

鱼涟儿瞧着他笑了起来,声音若银铃一般动听。

她头一回听见这脑子转不过弯来的男人能说出那么动听的情话。

只是……

她笑着笑着又突然心里扬起了一丝不详之感:“可是……我俩成亲时日还未定,王爷早不给晚不给,偏偏病倒后才让人将这东西转交给你?”

叶丛峰摇了摇头:“王爷自西南回来之后便一直没出过房门,大概是没机会给我。”

“那之后呢?难道之后也没机会给你么?”鱼涟儿问。

叶丛峰被她这么一说,也脑子嗡得一下。

王爷难道是知道自己挺不过这遭了么?

叶丛峰越想越觉得害怕,把手里的玉佩连同盒子一道塞进鱼涟儿怀里。

“我得回去看看。”他说着便往外头冲,鱼涟儿大概是习惯了他这样的一惊一乍,只是远远朝他嘱咐了一句“要当心”。

叶丛峰回到梁王府门口,王府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个宫里派来的锦衣卫把手。

那两人是认识叶丛峰的,瞧见他便朝他行了礼。

一个锦衣卫说:“叶公子,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梁王府,您还是请回吧。”

叶丛峰回礼,说道:“我想见赵太医问些事情。”

“赵太医刚才同我们说,他与病患接触慎密,也不便再与外人接触了。”

“那我要如何知道里头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叶丛峰回到自己的宅子,依旧有些魂不守舍,鱼涟儿见他这样便劝说:

“那人说的有道理,赵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医生了,他在里头照顾王爷,你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你也不懂医术,进去了也不能做什么,不如就安心在外头等消息吧。”

叶丛峰点头。

接下去的日子,叶丛峰每天一大早就踩着路上积攒的残雪和冰来到王府门口,就执拗的等着,等着里头有好消息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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